流失的大R：《魔靈召喚》的反外掛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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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觸樂網　編輯　星詠

9月17日，玩家johnsonchanman決定離開《魔靈召喚》，他此前在這個遊戲中充值超過7萬元人民幣。在離開之前，他到百度《魔靈召喚》貼吧中發了一篇憤怒的告別宣言：「要脫坑了，當初一起玩的人都走了，就剩下我一個，走的原因大家都知道，晚上的時候被各種5X的魔靈吊打，一晚上掉幾百分已經見怪不怪了。官方的態度，也讓很多人不滿。好遊戲值得支持，在這裡建議大家理性課金，我相信眾人的力量是強大的。讓官方重視這個問題，問題解決了再課金。」

該玩家公布了賬號下的角色，其中有龍、方舟、鳳凰、火吸火鞭等其他玩家夢寐以求的角色，且幾乎全部升級到6星覺醒

johnsonchanman從今年7月開始玩《魔靈召喚》。據他自稱，在兩個月內，他在遊戲中投入超過7萬元，這些錢大部分被他用於抽卡獲得稀有怪物、購買雙倍經驗。他的主力怪物全部升星到6級，而且還有不少稀有怪物。開發者顯然希望高額的投入對玩家形成足夠強烈的粘著度，但很顯然他們失敗了。原因是外掛。

另一張截圖顯示，該玩家總是被等級和戰力遠遠弱於自己的外掛玩家攻擊，導致失去大量PVP積分

外掛讓他憤怒地離開了遊戲，而且這種情況並非少數。

持續的戰鬥

《魔靈召喚》是由韓國Com2us開發運營的RPG，該遊戲進入中國後，除了對文字內容進行漢化外，並未做其他的本地化修改。很多玩家發現《魔靈召喚》的運營也和其他代理遊戲不同：在眾多國外廠商借著「本地化修改」劣化遊戲的同時，《魔靈召喚》為國際服玩家和國服玩家無差別服務，對大R玩家和非R玩家一視同仁。保底十連抽、充值VIP獎勵、一鍵掃蕩在這款遊戲中難覓蹤跡，反而是官方在不斷地推出各種活動送經驗、送體力、送鑽石。

在《魔靈召喚》中，除非極限情況，否則時間對玩家實力的影響比金錢更大。充值成千上萬，也有可能不如非氪金玩家的一發入魂。在競技場上，大R玩家搭配不當的稀有怪被非氪金玩家的高等級動物暴擊秒殺的事例也不在少數。時間的投入是必要的，金錢的投入會讓你有可能變得更強。這是一種相當健康的設計思路，實際上《魔靈召喚》也的確依靠這種設計思路贏得了玩家的支持。自推出以來，遊戲在中國區暢銷榜上的排名一直維持在前30，App Store的評分也穩定在4.5星。

但外掛出現了——一個用了外掛的玩家，隨隨便便就可以在競技場上把玩了兩三個月，投入成千上萬的玩家幹掉。

在遊戲運營的第一個月內，運營者就已經偵測到外掛的存在。比較流行的外掛被稱作「攻擊加成」補丁，該外掛可以令玩家的攻擊、防禦、敏捷等數值分別提高20000。只要保證先手，一個二星的「史萊姆」也能用一次攻擊幹掉對方的高等級怪物。在競技場上，這個外掛是無敵的——競技場的規則是挑戰方先手，使用此外掛的玩家能在對方出招之前就獲得勝利。

最近更新的《試煉之塔》後，很快有人就打通了難度極高的100層，但面對當前的遊戲環境，玩家難免各執一詞

Come2us對「攻擊加成」外掛進行了處理，處理辦法是運營者發現用戶相關數據異動以後封禁使用該賬號的設備。但這種手段無法對玩家形成震懾，玩家通過不斷的探索，掌握了更多的遊戲漏洞；對Com2us來說，一場關於「外掛」和「封禁」的拉鋸戰就此展開。

憤怒的「大R」

外掛迅速在玩家間傳播，它的功能已經不僅限於「攻擊加成」，而是包括「修改持有怪物」、「修改副本掉落」等多方面的修改。越來越多排名靠前的玩家一夜之間掉了數百榮譽點數，當他們想要還擊時，卻發現對方已被封號——但這種措施不但沒有讓他們感到寬慰，反而加重了他們的鬱悶情緒。封禁小號並不能彌補高等級玩家競技場排名下降受到的實際損失（榮譽點數、排名獎勵、成就感）。而封禁行為同時也無法阻止外掛程序迅速擴散和蔓延。只要外掛存在一天，就會有使用外掛的用戶向排名靠前的玩家發起攻擊。這些大R像是被鬣狗圍攻的獅子，一輪又一輪的外掛攻擊下，身心俱疲，只能告別遊戲。

和大部分流行的網路遊戲一樣，高等級玩家在《魔靈召喚》的成就感主要源於自己在排行榜上的地位。外掛讓處於排行榜頂端的玩家遭到了頻繁挑戰。一場戰鬥的失敗不會對高等級玩家造成太大的實質性傷害，但卻足以讓排行榜變得混亂不堪，這對於排名位於前列的玩家而言是致命的。某個高等級玩家可能在一夜之間發現自己的排名從排行榜首位下降到第十，如果他想要重回首位，則要擊敗貨真價實的第二到第九名玩家。這就好像選手在奧運會跑道上準備奪冠，但起跑後卻發現場邊的觀眾不停向他投擲雜物，讓他分心和跌倒。這種挫折感足以令他們發狂。

玩家甚至在不需要專門的修改軟體的情況下也可以對遊戲進行修改，香港媒體曝光過一個遊戲漏洞：只要修改設備的系統時間，玩家就可以不斷刷新遊戲中的稀有怪物「惡魔怪」，通過不斷購買「惡魔怪」可以迅速升級怪物的技能。而當系統時間改回正確數值之後，怪物不會消失。

一次更新後，Com2us用技術手段屏蔽了某些外掛軟體

雖然看起來《魔靈召喚》仍然保持著良好的運營成績，但任何人都能感覺到更大的風暴正在醞釀中。在外掛出現的一個月後，Com2us才似乎認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在最新的一次更新中，百度「魔靈召喚」貼吧里出現了對異動玩家的舉報鏈接；當手機中同時安裝了修改器和遊戲時，遊戲會提示：「您的手機中安裝了修改器，請將修改器卸載後再進行遊戲。」但就在此次更新後的第二天，玩家間就開始流傳另一個方法：只要將手機的緩存清理乾淨，就可以在保留修改器的情況下進入遊戲。

無解的問題

在客戶端遊戲的開發者中，一條約定俗成的鐵律是「不要把數據放在本地」。一般而言，玩家的大部分數據會同時記錄在玩家本地和遊戲伺服器上，客戶端和伺服器端的數據按一定頻率對照比較，如果兩者一致則毫無問題，如果兩者不同，則以伺服器端數據為準。這套機制一定程度避免了大部分普通玩家玩家輕易通過作弊手段破壞遊戲公平性的可能。在強調玩家互動和較量的網路遊戲中，公平性極為重要。

遊戲開發者們的經驗來源於開發者和作弊玩家之間長期持續的對抗以及慘烈的經驗。但對於境外遊戲開發者，或那些剛剛踏入遊戲開發行業的新手而言，他們則缺乏足夠多的教訓。《魔靈召喚》的軟肋也在於此，在《魔靈召喚》中，名為「惡魔怪」的稀有怪物每星期出現一次，而玩家只需要修改系統時間就可以輕易獲得原來需要等一個星期才會出現的進化材料。

彌補自己犯過的錯誤並不是那麼簡單，當一款底層程序上出現問題的遊戲被設計出來並推向市場後，哪怕是最堅定的決策者也無法從根本上解決這個問題。開發公司不可能推翻遊戲的整體程序架構，這無異於將遊戲重新開發一遍。「代理境外遊戲」的中國公司的處境則更加令人沮喪，大多數運營商並沒有足夠的話語權要求開發公司對遊戲進行修改。因此他們只能使用「運營手段」進行應對，但這註定無法徹底解決問題。

受到外掛困擾的遊戲並非只有《魔靈召喚》。對遊戲運營方來說，比較粗暴的方式是直接拒絕某些玩家——比如使用已經Root過的安卓設備玩《智龍迷城》會出現閃退情況。但這種手段意味著直接把所有使用Root設備的玩家拒之門外（哪怕他們並不是因為想要作弊才Root了自己的設備）。而在國內，有大量玩家甚至在拿到新手機的時候，這台手機就已經被Root過了。

同樣有些廠商試圖使用嚴厲的運營手法向玩家提供警告，《擴散性百萬亞瑟王》中有一個無限BC（Battle Cost）的漏洞，運營者宣稱，只要有玩家使用和這個漏洞有關的外掛，賬號必然會在一周後封停——但這同樣需要開發者的支持，以及一套有效且高效的發現漏洞使用者的方法和卓越的運營技巧。

是選擇，還是結果？

但對於《魔靈召喚》而言，至少在中國市場上，這兩個選擇都沒那麼容易。

香港媒體此前曾報導過《魔靈召喚》中發生的另一次事件，一位名為「P先生」的玩家因在國際伺服器上排名靠前，收到了近5000個好友申請，導致其無法正常登錄遊戲。當他因無法登錄遊戲不得不求助客服時，得到的回復相當諷刺：「登錄遊戲清理一下好友申請就可以了。」

他只能等待其他玩家撤回對他的好友申請，當他終於能夠登上賬號時，他發現自己的競技場排名已經一落千丈。辛苦積攢的點數成了別人的炮灰。他無法容忍官方的不作為和遊戲環境的惡化，他賣掉自己培養的所有怪物，刪除遊戲賬號，新建了一個角色並將其命名為「FACKYOUCOM2US」，然後刪除了遊戲。

在這次事件中，運營方表現出的動作遲緩或許可以從另一個角度說明他們為何在長時間內任由外掛程序產生、傳播並最終導致破壞遊戲環境。而這種遲緩的反應則一定程度上顯示其並不適應（或不想適應）國內移動遊戲市場慘烈而高效的競爭環境。

眾所周知，中國的遊戲市場有其「先進性」存在，和那些依靠遊戲本身系統或玩法吸引用戶的產品不同，在中國，「遊戲運營之道」的重要性甚至超過了某些產品的玩法本身。在中國市場上，Com2us並未過度重視「運營之道」——這是他們被認為「良心」的原因。但現在，到了需要他們真正需要重視的時候——他們仍然顯得不那麼重視。

《魔靈召喚》在中國面臨的不只是外掛問題，還有無孔不入的灰色產業——聊天頻道置頂的「小貼士」反映出了這種無奈的現狀

這聽上去很諷刺，因為「沒有本地化」，所以這款遊戲得到了用戶們的美譽，並獲得了傳統意義上的「成功」。但同樣是因為「沒有本地化」，Com2us正在面臨被外掛摧毀遊戲環境，導致高付費用戶流失的風險。

「沒有本地化」是一個選擇？還是一個結果？很多人認為應該是前者。2014年7月，Com2us 中國區總經理朴庸錫先生在接受媒體採訪時，曾經指出「國外手游產品到中國市場，非常需要更深層次地本地化，這樣才能讓更多中國玩家分享到快樂」。我們不確定「本地化」中是否包括了對外掛的限制和打擊，但現在看起來，「外掛問題」似乎比「本地化」更值得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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