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南方歲月去

在室外暴走,這南方的太陽曬得我頭髮都要焦了。孤零零的樹被曬出一頭艷艷的綠色頭髮,一條長長的孤絕的影子。密密的樹林里有成千上萬的光斑,映在草地上,小松鼠慢悠悠的也不上樹,跳來跳去。已經開學一周的UNC非常熱鬧,但上課時一切很安靜。我幾乎錯把蟲鳴鳥叫當陽光的聲音了,因為瀰漫四野,陪著身為異客的我,不曾停頓。

這一趟南方之行,除了第一天在I95 I85公路上做末路狂花,其他幾天都乖乖穿行在校園裡。剛剛結束一整個暑假學期的我孤身跑去別人的學校來度完餘下的十日夏天,其實完全是意外之舉。

第一日到普林斯頓大學,藏在新澤西的小鎮里,離紐約一個小時的車程。草木、鹿,和John Nash,這裡和我原先所想一樣,完全的Ivy League Style.還未開學,草木瘋長了整整兩個月,爬上了牆,爬滿了窗,像一床綠色的被子,裹著北方陰天的夏日睡著。百年老建築半眯著眼睛藏在綠意里,修理車和工人忙著返修保養,它確實看起來很「顯年輕」。所有的路都沉默著,不被問起就不答話。數學系的學長見我提起Beautiful Mind,就帶我去了Fine Hall九樓,910的Nash辦公室。Nash太老了,經歷了近50年的等待,又經歷了分裂精神的折磨,早已退休。只有他的辦公室,在暑假裡關著門。門牌上各國學生都來簽「到此一游」,崇敬里一半是對諾貝爾獎的「敬」,另一半是對博弈理論的「畏」。學長在吃飯時輕鬆地聊起一次講座時,他坐前排,納什杵著拐杖顫顫巍巍慢走到他旁邊坐下。他跟學長說,我看不清了,一會兒可能得請你給我講講;學長答應他,一句一句跟他複述投影儀上的話,他搖搖頭、點點頭,什麼也沒說。

普林斯頓有仿圓明園的十二生肖雕塑,長長地擺了一排,表情奇怪地盯著前面的一汪水池我就用同樣的表情死死的回瞪過去,看到底誰對這片(哪片?)土地「愛得深沉」。

驅車600公里,穿越六個州一路向南。因為空氣濕度大(事實上接下來兩天都下雨),路上斷斷續續有霧。不過月亮還是高掛頭頂,我走它也走,十三的月色也很圓。

到了森林州北卡里的小鎮,杜克大學,這裡已經在逐漸展開迎新活動。我跟著Google Field Trip的指點直接去了Duke Chapel,從後面的為國捐軀校友紀念碑走過去,開門進了肅穆的教堂。這是1930年的仿哥特建築,與其說它的莊嚴來自歷史的厚厚積澱,不如說是它對有限歷史的無限尊重。在我這樣非基督徒的眼中,與華爾街邊的三一聖堂相比,這座教堂的靈性會高於神性。智慧快於靈魂,信仰落後於發展的現在,宗教安神凝神的作用在某種程度上要重新討論。但這種踏實的力量,使浸淫其間的人們,尤其年輕人,更能內觀、自省。我只在後排的椅子上坐了一個小時,整個教堂里只有我一個人,但是無形的「聖水」清清潔潔地灑了下來,我覺知安寧。

Sarah P. Duke Gardens是所有人都力薦我去看的景點。一個安靜的大花園,山水草坪和植物。綠植在這裡更茂密和快樂地生長,也輕輕被修剪得體格勻稱。我在湖邊呆著看鴨子,明明就我一個觀眾,它們還很愛演得不停拍翅膀,好像真的可以飛翔。多雲的天氣,陽光露臉時間不長,但它一從雲里出來,所有的植物就都精靈地笑了。草坪密密實實地變了顏色,從面無表情的綠變成了一張笑開了花的綠;間或有花,提了幾個亮度後無限迷人。《聊齋》里的故事都該發生在太陽底下,草木成精一定是不怕光的,它們只有在充分光合作用的情況下才更媚,會清棋書畫,引人流連。

在Chapel前的公交站可以坐車去University of North Carolina,在小鎮Chapel Hill.兩大名校相隔僅20分鐘,通勤車每小時一班。下車地點是More Head Planetarium,南方第一座天文館——我的鑒定結果是沒什麼可看的。在UNC和朋友們吃飯聊天,要說旅行的意義,這種天南地北的說話和靈感就是。不城府不世故的少年人,永遠充滿了發展的可能性。為什麼我們不可以改變世界,我們可以聊著天走完整個小鎮然後聊著天說遍整個世界。能夠溝通不同的想法,能夠討論怪相與和平。稀罕的是遇到理解,謝謝我的姑娘。

昨天下了一整天的雨,眼睜睜看老天把厚厚的烏雲變成瓢潑的雨水下了很久,然後漏出晴朗的天空,掛一架彩虹。彩虹貼地掛著,被高大的樹遮擋一半。肉眼可以清楚看見柔和的顏色,照片就不夠聰明。在雨水裡走了很久,又穿著濕衣服在晴天里自然吹乾。路上一個人也沒有,(果然是鄉下地方),雨水像泡茶一樣把整個城市泡得又軟又大,扁扁平平。

今天晴了一整天的雲,老建築們都被曬酥了毛孔,白色的、黃色的、黑色的皮膚通通被曬紅。果然是南方的陽光,非常直接和漂亮。要是今天能去海邊就好了,我只在通勤車上戴著墨鏡曬太陽。

明天就要返回紐約,和朋友們無法無天地說話,感覺把多少藏著的想法都激活了,相互啟發。這種感覺真迷人,讓膚淺的世界都怒退三步。希望回家以後也有機會不沉入生活,依然像雲彩一樣無限發散。

我之前看過周嘉寧的《往南方歲月去》,一直記得這段話:「我也想能夠安安靜靜地像個普通女孩子般地生活和成長,可是我不安分,就算我現在勉強自己安靜下來了,將來我也會引起軒然大波,我是那種夢想要殺一條龍的女生,我的愛太強大,而你沒有必要假裝自己跟我一樣強大,你終會被我的愛壓垮。」所以這篇文章竊以她的書名為題。

謝謝南方和旅途,愛和理解,我的朋友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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