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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覺醒來發現自己的媽媽變成鵪鶉了,該怎麼辦?

而且家裡只有你和你媽媽,爸爸恰好不在家。變成鵪鶉的媽媽看起來仍然具有人類的思維,但是她變成鵪鶉越久,人類屬性就越淡。如果有一天她真的完成變成鵪鶉該怎麼辦呢?


鵪鶉

我的媽媽變成了鵪鶉。

回想起來,並非無跡可尋。半個月前的一個周末,我正看著美劇,媽媽端著切好的香瓜過來,說道:「昨天剛買的……啾。」她猛地一驚,捂住嘴巴,放下香瓜迅速轉過身去。

「你怎麼了?」我的眼睛並沒有離開電腦屏幕。

「沒事,嘰啾。」她一個詞一個詞地往外蹦,「打嗝。」

「喝點水。」

「啾。」她似應非應的發出一個音節,像是逃跑一般離開了我的房間。

那時候的我並沒有注意到,打嗝是沒法發出那樣的聲音的。那種鳥類的叫聲。

而現在,我正呆坐在廚房地板上。灶上慢燉著的冬瓜排骨湯,咕嘟咕嘟地冒著泡,頂得鍋蓋上下顫動。我的母親,一隻鵪鶉,則站在餐桌上看著我。

我摘下眼鏡,揉了揉眼。一遍遍在腦中回放剛才發生的一幕,從聽到媽媽最後發出的屬於人類的尖叫,到衝到廚房看著她長出羽毛,身子變小,嘰啾啾地鳴叫。我必須確認每一個細節。

「嘰啾啾啾!」鵪鶉撲騰到灶邊,張開鳥喙,咽喉處急速抖動著,發出一串急促的叫聲。

我只覺得口乾舌燥,撐著地板勉強起身,暈暈乎乎地走到灶邊。鵪鶉看看湯,看看我,一邊跳一邊啾啾地叫著。我關了火,她終於不叫了。

我盛了一碗熱氣騰騰的白米飯,推到鵪鶉面前。握著手機跑到陽台,點開通訊錄,滑到一個名字,拇指在屏幕上猶豫了許久,終於點了下去。

電話接通,應聲的卻是一個溫柔女聲。我咳了一聲,冷冷道:「我找孫先生。」

溫柔女聲說道:「他現在在洗澡,待會讓他給你回電話可以嗎?」

「嗯。麻煩讓他儘快回。」

我掛斷電話,回到廚房,鵪鶉坐在餐桌上,米飯一點沒動。

她看著我。

她轉著一雙黑豆般的圓眼睛,黑白色的斑點有序地間錯在棕色羽毛上。鵪鶉沒有眉毛,我實在無法讀出她的表情與內心。

我問道:「你真的是我媽媽嗎?是的話你就放三粒米到桌上。」

鵪鶉走到米飯旁,銜出一粒,放在桌上。又銜出一粒,放在第一粒旁邊。

第三粒,卻是幾粒米飯粘在了一起。她銜著這塊小米粒糰子,甩了幾下頭,甩飛了兩粒。可還有一些始終粘在一起。她放下這幾粒飯,笨拙地操縱著自己粉色的爪子,在飯上蹦蹦跳跳,走來走去,試圖用爪子分開它們,卻全踩成了飯糊。

鵪鶉停了下來,盯著飯糊看了一會兒,又把頭轉向我。

我依舊看不懂鵪鶉的表情,但卻直覺她想要哭。

鵪鶉回頭看著飯碗,轉身走過去。

我鼻子有些發酸,忍著眼淚道:「可以了。」

鵪鶉還是走到飯碗旁,細細斟酌著碗里的每一粒米,最後選定了一粒貼在碗壁上的米飯,銜起,和前兩粒米飯一起整整齊齊地碼在桌上。這才抬起頭看著我。

我心裡好像刀絞一般,終究沒忍住哭腔:「為什麼?」

鵪鶉張開嘴:「嘰啾啾啾!」

正在這時,手機響了。我抹了把眼淚,對媽媽說道:「我接個電話。」說罷又回到了陽台。

「喂,小敏,找我什麼事?」

我一時語塞,不知該如何開口。此刻我的腦子已經完全被溫柔女聲和媽媽唧唧啾啾的鳥鳴佔領,它們在我的腦子裡爭吵,纏繞。

「缺錢了?我明天給你打。五千夠嗎?」

「我媽變成鵪鶉了。」

「嗯?」對方愣了一下。

「我媽!你前妻!你原配!!變成鵪鶉了!!!」

對方沉默了一會兒。

「嗯…我知道了。錢明天打給你,有需要再給我打電話。」

嘟——嘟——嘟——

我揚起手機便要摔,舉起的手停在了半空,又恨恨地放下,拿著手機死命錘自己的心口。

這一晚,我和媽媽睡在一張床上。

我看著她小心翼翼地走在被子上,最後縮到靠著牆的床角,似乎終於放下心,坐在被子上,閉上了眼睛。

我躺在她旁邊,看著她,眼窩裡滲出淚來。

她的頭動了一下。

我趕忙閉上雙眼。

片刻後,我感到有羽毛拂過臉頰。

我不敢睜眼,不想睜眼。我希望這一切都是幻覺,是噩夢,一覺醒來就會看見媽媽還好端端地站在那裡,像往常一樣煮好了麵條,然後碎碎念著「今天蔥漲價了」「年輕人一定要記得吃早飯」之類的話。過往的一切如電影般在我的眼前閃過,我蜷縮起來,渾身發抖。小時候,每次我在外面受了委屈,哭著鼻子回來,睡覺時媽媽總會輕輕拍著我,直到我睡著。

現在她只比我的手掌略大,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樣拍著我了。

這時,一片柔軟的羽毛貼在了我的後頸上。

心底升起一個聲音:「寶寶,沒事的。」

媽媽變成鵪鶉後,我開始盡我所能地想各種辦法讓她恢復。好在看上去媽媽還保存著人類的智力水平和記憶,所以照顧她並不太費心。

我去了很多寺廟,道觀,甚至去找修道士,找黃大仙,找江湖騙子。有些會很直接的告訴我,他們管不了。有些說能管,拿了錢就再也聯繫不上。爸爸開始時給了七千塊,我沒再找他要,家裡的存款日漸減少。

最後一次我決定去九華山。媽媽信佛,每年都要去一次九華山。火車上不讓帶動物,我們只能坐汽車去,一站站坐了十幾個小時。時值初秋,我穿一件夾克衫,把媽媽揣在懷裡,拉上拉鏈,只露出頭來。我們坐在最後一排靠窗的位置,看著窗外的田園山色向身後奔去。汽車裡播放著十年前的網路流行歌曲,前面坐著一群戴小黃帽子的遊客,大家說啊,笑啊。我卻覺得那些聲音離我們好遠好遠。

來到九華山,我直奔媽媽每年都去祈禱的寺廟。

這裡煙雲繚繞,香火鼎盛。香客眾多,或有戴著金鏈的大漢,或有滿身名牌的美女,或有手戴佛珠的青年,或有衣著樸素的老嫗。他們也許信佛,也許不信。中國有很多寺廟,但大多數都欠缺著虔誠,充斥著慾望。紅燭檀香下隱藏的是一顆顆貪婪的心。

然而我沒有權利去指責他們。因為我也是為了慾望而來。

我帶著媽媽,穿過寶殿佛堂,對每一尊佛像燒香叩拜。媽媽也叩,面對著滿殿神佛,她靜靜地叩在地上,低頭閉眼,周身儼然生出一股靜謐與神聖。

我知道她每次來九華山其實都是為我祈福。鵪鶉的壽命很短,這也許是她最後一次來。不知道這一次,她有沒有為自己祈一次福?

從九華山回來後,媽媽好像完成了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情,她的情況開始迅速惡化,變得越來越像一隻真的鵪鶉。她被困在鵪鶉體內的人類靈魂正慢慢的被侵襲吞噬。她開始逐漸聽不懂我說的話,開始在家裡隨地排泄,開始變得越來越膽小。有時外面炸一朵煙花,她都會嚇得炸毛,嗖地一聲躲進我懷裡。

這真的是我的媽媽嗎?

真的是那個從我五歲起就獨自撫養我到大,那個獨立,勇敢的女人嗎?

我對她說:放三粒米在桌上。

米。我比著手勢,三粒。

她一動不動,只歪著頭看我。

想出去玩嗎?我問。

自從發現她的情況惡化,我已經很久沒有帶她出去玩了。因為我很擔心她會貪玩飛走,怕她找不到回家的路。她現在是那麼的脆弱,一把彈弓就能打死她,一朵煙花就能嚇死她。

放三粒米。我說道。放對了就帶你出去玩。

這次媽媽好像聽懂了。銜了一粒米,放在桌上。又銜一粒,擺在旁邊。第三粒。第四粒,第五粒。

不許飛,不飛就帶你出去玩。

媽媽好像很失望——我已經可以看懂鵪鶉的表情了。不,其他的鵪鶉我還是看不懂。

我嘆口氣,好吧,可以飛,但是不許飛得讓我看不見。

開始時媽媽很遵守和我的約定,只在我的視野範圍內撲騰。可即便這樣還是有很多麻煩。鵪鶉羽毛的顏色太不起眼了,我經常看到她降落在一塊草地里,可是卻看不見落在了哪兒。直到她重新飛起來才能找到。為了讓她飛起來,我只能大叫:出來嘿,快出來!老李家的小小子玩彈弓呢!叭叭打著可疼!出來嘿,天上炸雷炸煙花了!轟隆轟隆!

我很慶幸每次這麼一叫她就會飛出來,嚇得飛到我懷裡。而且總感覺報了小時候她總嚇我說拍花子的要來抓我的仇。

可後來她開始越來越貪玩,有時飛到我夠不到的樹杈上,我只能一直在樹下仰望著她,看得我脖子都酸了。有時她會躲在草叢裡,不管我怎麼叫怎麼嚇她都不出來,我只能一塊塊草皮去扒。

我不敢想像,不敢承認,有一天她會變成真正的鵪鶉。完全忘記過去,忘記我。萬一有一天我沒看緊,她飛跑了,可能會被嚇死,可能會被打死,最可怕的是,可能會被抓起來賣掉吃肉。

我只好又把她重新關回了家裡,怎樣都不同意讓她出門。還買了籠子,避免她在家裡到處亂飛,也避免她趁我不注意飛出去。

媽媽沒有阻攔我出去闖蕩,我卻阻止了媽媽。

日子如流水般一天天過去,我和媽媽都開始習慣了這樣的生活。起先媽媽會因為沒法幫上我的忙而著急,看著我毛手毛腳地切菜切到手指,不循章法地亂炒出一鍋糊菜,只能唧唧啾啾地叫,撲稜稜地揮翅膀。後來她開始不明白我在做什麼,也不會亂叫亂撲騰,只自己玩自己的。

與此同時,我發現媽媽的鵪鶉化似乎到一定程度就停止了,也許這是轉機?當初她可以一夜之間變成鵪鶉,現在她也可能一夜之間變回人類。一想到這兒我就開心。

當然更讓我開心的是同事給介紹的一個男生。

我開始注重穿衣打扮,也會問媽媽哪件衣服好看,她總是啾啾啾地叫著,彷彿在說「每件都好看!」我和他一起逛公園,壓馬路,看電影,吃小吃。和他在一起的時候,好像每一天都是晴天。

然而,一回到家裡,我就好像從溫暖的春天跌回冬天。鵪鶉媽媽縮在籠子里,提醒著我這場噩夢。

噩夢與美夢總要有交界的一天。我不能逃避。

就在他來我家玩的這一天,他指著籠子里的鵪鶉,帶著我最愛的晴天般的笑問道:「你怎麼養了只鵪鶉?獃頭獃腦的。」

我感到一陣頭暈目眩,眼前黑白明暗交替閃錯。

不可能逃避一輩子。與其隱瞞到底,不如挑明直說。

「她是我媽媽。」我說道,「她變成了鵪鶉。」

「變成鵪鶉?」他一臉驚訝。

「是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但是這是真的……」

他的臉色開始變得難看起來,空氣中滿是尷尬與窘迫。我只希望這一刻快點結束,怎樣的結果都好,我討厭這種如微火燎心的煎熬感。

「那你呢,你有一天也會變成鵪鶉嗎?」

我愣了一下。

這的確是我從來沒有想過的問題。

我的媽媽突然變成了鵪鶉,這說明也許有一天,我也會突然變成鵪鶉。也許在二十年後,也許就在明天。

「我,我不知道……」

「哎,我們還是聊點別的吧。」他趕緊岔開話題。

可就在那一瞬間,我們之前所積累的所有默契都崩塌了。我忽然聽不懂他的話,他也聽不懂我的。他匆匆與我道別,並且刪除了我的聯繫方式。

我怎麼都找不到他,找不到晴天。我後悔了,與尚存希望的煎熬相比,這種徹底的絕望與陰霾讓我更加無法承受。

我在家裡歇斯底里的狂叫,大哭。我指著鵪鶉吼道:「都是你!你為什麼要變成鵪鶉!?獃頭獃腦的,你知道嗎,因為你我失去了多少東西?」

不但如此,每次看到鵪鶉,我都會開始擔心自己的未來。擔心自己某一天也會變成鵪鶉。母親的命運似乎對我是一種預演。我真的受不了了。我打開籠子,打開窗戶,沖她大吼:「走啊!你不是喜歡飛喜歡出去玩嗎!?走啊!!!」

鵪鶉從未見過如此可怕的我,縮在籠子里顫顫發抖。曾經那個給她庇佑的人現在卻成了她害怕的對象。

我氣鼓鼓地去睡了,鎖上自己的房門,把鵪鶉丟在了客廳。

第二天,籠子空了。

她真的飛走了。

真好,我解脫了。

解脫了。

我癱倒在床上,手貼額頭,眼淚從眼角滑下。窗外的太陽從東邊升起,落到西邊,天邊被燒得通紅。

因為你,我失去了多少東西?

我沒有問過,為什麼爸爸不要我們,卻要外面那個弟弟?

我沒有問過,為什麼那幾個叔叔知道有我之後,就再也沒有找過你了?

我沒有問過,因為你,我得到了多少東西?

媽媽一夜未歸。

第二天,還是沒有回來。

我流著淚,拿著鵪鶉的照片到處問人。

你見過這隻鵪鶉嗎?她很聰明的。她以前很勇敢,變成鵪鶉後就膽小了很多。她是我媽媽,你見過她嗎?

沒有。沒見過。鵪鶉長得不都是一個樣子嗎?前幾天老李家的燒烤店新進了一批鵪鶉。

我真傻。

不,我不是傻。我不是人,是禽獸。

我帶著眼淚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次日清晨,一陣嘰啾啾啾的鳥鳴喚醒了我。我猛地掙開雙眼,一隻鵪鶉正站在被子上,身旁放著三支玫瑰。

它銜起一支玫瑰,擺在我面前。第二支,擺在第一支旁邊。第三支,碼得整整齊齊。

它看著我,我看不懂它的表情。

我拿起玫瑰,淚流滿面。

(完)


看來我現在要教我媽莫爾斯電碼了。

1.打自己1000個標準耳光,確保這是真的,這不是夢

2.我會用26個漢語拼音讓她啄,以此交流,看是否能變回來。

3.在採取一些列補救措施未果。我將給移交社科院或者保密局。

4.和媽媽再見。

5.到一個深山老林里,喂馬,劈柴,養幾隻鵪鶉,母雞也行,等待變成鵪鶉蛋的那一天,讓她們把我孵出來。

6.現實版,李文豪找媽媽。估計那會兒,科學家已經把我媽變成人了。

7.見過母親後,再次飛走,從此不再落地。


有部小說叫《變蟲記》挺適合你


俺蠢,不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必須匿,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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