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魂引 上

1. 乾陽山

秦國一統,六國覆滅,四海歸一,秦國重用法家,抑制儒墨,自戰國末年群雄割據,百家爭鳴的盛景似乎一下子冷淡了許多,當然,對於我們陰癸門一派這種道門旁支來說,無論一步登天,還是打落塵埃都是不可能的,因為無論儒墨法還是縱橫陰陽,他們都是與活人打交道,而陰癸門卻專和死人打交道,陰陽兩界兩不相關,自然也沒什麼人留意我們這樣的小門小派。

如果我那個不正經的師父多年前曾在韓國招過一次魂,當時親眼目睹招魂始末的一個傢伙又恰好在郡守身邊任職,我想我這輩子可能也就只會在乾陽山方圓百里之內活動了。

郡守派了那個目睹師父招魂的傢伙來乾陽山接我們,我師父特意把多年不穿,已經快要發霉的法袍拿了出來穿上,又把半白的長髮綰起,找了根不知藏了多少年的桃木簪穿在髮髻中,瞥了一眼斜著眼瞅他的我,一邊扶了扶頭頂髮髻一邊道:「惑兒,你怎麼用這種眼神看為師?我的髮髻歪了么?」

我撇了撇嘴道:「我頭一回發現你這麼打扮還挺仙風道骨,超脫世外的。」

我師父立刻眉開眼笑,走到我身邊,揉了揉我腦袋道:「哈哈,那是,你師父我可不就是超脫世外么。」

我只是不愛看他自得的樣子,但其實心裡清楚,他的確算是個超脫世外的人,始皇帝陛下篤信方術,諸如徐福、盧生、韓終、侯生等人都在秦國皆位列上賓,以他的通幽手段,即便不能顯赫一時,卻也不至於在乾陽山這不毛之地無人問津,但他依舊選擇如此,可見他並不是熱衷於名利之人。

郡守的人在門外候著已經有一會兒了,師父說收拾收拾便去,其實也沒什麼收拾的,符籙是現畫的,陰癸門又沒有法器一說,算來算去,除了師父身上的法袍,和我這個徒兒,其他的他也沒什麼可收拾的。

我們兩個推門走出去,那人聽到開門聲轉過了身子,師父打個稽首笑道:「讓你久等了。」

那人匆忙拱手還了一禮道:「先生折煞李非了,此番本便是因我才勞先生跋涉,等候是應有之事。」說著他掃了我一眼疑惑道:「這位是?」

師父笑道:「她是老夫的關門弟子,此番也一同前去。」

李非眼中閃過一絲訝異,我看在眼中,情知他是訝異於我的女兒身,陰癸門雖說只是道門旁支,但通幽的手段也不是等閑可以修習的,傳男不傳女幾乎是百家默認的規矩,更別說關門弟子,但他久在郡守身旁,察言觀色和應變的能力自然不差,只微微一愣神便肅身對我道:「小先生是先生的弟子,自然該當同去。」

我笑著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只是第一次被人叫小先生,心中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我和師父二人常年在乾陽山待著,還真沒人叫過我小先生。

李非當先引路,走到馬車前,虛伸一下手道:「此處離太原郡路途不算太近,只一輛馬車,委屈先生和小先生了。」

我和師父自然示意無妨,兩人便一同上了馬車。

馬車搖搖晃晃駛動,我看著老神在在的師父,不由出口問道:「那個郡守從太原郡大老遠跑來乾陽山請你,只為了招魂?」

師父閉著眼睛道:「你師父我就只這一樣本事,他讓我做別的我也不會。」

我撇了撇嘴道:「人都死了,招回來魂又能怎樣。」

師父輕嘆一口氣道:「為讓生者心安,逝者無慮,陰陽兩隔,許些話總是來不及說的。」

我「哦」了一聲,似懂非懂。

2.太原郡

乾陽山到太原郡不過一日車程,在路上我曾向師父探聽郡守為誰招魂,師父搖了搖頭說,李非只是說是給郡守一個非常重要的人招魂,具體是誰李非沒有透露,他也不便多問。

我知道師父的性子,既然人家不願多說,他自然也不會多問,左右無論是誰,去了終究會知道的。

一日時間一晃而過,在車嗎顛簸里,我和師父到了太原郡,剛到郡守府前,李非便掀開車馬簾,行了一禮道:「兩位,到了。」

我扶著師父下了馬車,掃了一眼面前的郡守府,上邊用小篆寫著大大的王府二字,門宇軒昂,玄色的大門開著,兩個小吏早已跑了進去,想是前去通稟郡守了,師父也看了一眼郡守府邸,眼中閃過一絲晦暗。

一會兒後,一個身著墨底暗紅紋的中年男子走了出來,只見他身量雄闊,頜下續著短須,獅鼻虎目,站在那兒便自有威嚴,李非已快步走到中年男子前恭敬道:「郡守大人,下官幸不辱命,將岑先生請來了。」隨即見郡守目光看向我,又向郡守說道:「旁邊這位小先生是岑先生的關門弟子。

郡守對於我的女子之身倒沒有任何疑惑的表情,點了點頭便看向師父,微微躬身抱手,開口道:「聽聞李非言說先生有通幽手段,王修有事需先生相助,然郡府事務繁忙,未能親自登門請先生,還望先生海涵。」

師父微微一笑,還了一禮道:「山野之人,所修不過一些旁門左道,怎敢耽誤大人公務。」

郡守搖了搖認真道:「通幽之事怎能算是旁門左道,先生過謙了。」

師父也斂了笑容道:「天下是活著的人的天下,大秦三十六郡,地廣而人繁,天下初定,始皇帝陛下縱然雄才大略,也終歸無法面面俱到,大人身為一郡之主,牧守一方,造福一郡百姓,修的乃是大功德,岑玄夭並未虛言,無論招的是誰的魂,又怎能比的過一郡百姓重要?」

郡守眼中閃過一絲異色,我抬頭瞥了一眼師父,見他雖然嘴角微揚,但眼中卻無半點笑意,郡守斂了斂神道:「先生可知始皇帝陛下焚書坑儒?」

師父淡淡道:「如此大事,安敢不知。」

郡守陰沉道:「那先生自然也該知曉孟軻的言論在秦國算是違禁之言。」

我在一旁看到郡守神色陰沉,偷偷拽了拽師父的衣角,心中卻也在納悶師父平素一向人緣好,無論和誰說話都總是笑臉相迎,為何今日與這郡守說了還沒兩句話就惹人家生氣。

但師父好似沒感覺到拽他衣袖,仍是雲淡風輕的點了點頭,不置可否,郡守雙眼微眯,盯著師父看了一會兒後,轉過身揚聲道:「來人,備上好的酒宴,我要為岑先生接風洗塵!」

他再次轉過身抱手行了一禮對師父道:「請先生入府。」只是連我這個素來對人情不太敏感的人都看出來了,這次的一禮比起剛才的虛禮多了許些發自內心的尊重。

我心中疑惑連連,師父卻似乎對於郡守前倨後恭的態度一點都不驚訝,稽首還了一禮便隨郡守走進了府門。

我看著他們兩個的背影,心中暗道,長鬍子的男人都是這麼莫名其妙的么?

3.

郡守喚作王修,算是個儒法同修之人,太原郡在三十六郡中離咸陽最近,所以咸陽有什麼風吹草動,他總是可以早早知曉。

我們三人來到廳中坐下,王修命人為師父斟了酒,他遙敬師父一杯,開口道:「岑先生,你我邊吃邊談如何?」

我師父雙手舉杯,矜笑道:「客從主便。」

王修放下酒杯,看了看師父道:「原本命李非去接先生之前,我還心存疑慮。」

說到此處想是怕師父誤會,邊笑邊擺了擺手接著說:「倒不是擔心先生術道,而是此事擔著莫大的干係和風險,原是怕先生不應承,但適才在門外區區數語,王修倒是一掃心中憂慮,想來先生乃是真正的胸懷天下之人,此事自無不允之理。」

我師父雖然常在山野,但素來機警,他雖確如王修所言是個方正之人,但也不會單純到三言兩句就被人利用,因此沒大包大攬的受了王修的高帽,只是開口道:「郡守大人抬舉岑玄夭了,不知喚我師徒前來,所為何事?」

王修的神色有些肅然,頓了頓,沉聲道:「事涉扶蘇公子。」

我師父聽到扶蘇公子的名字,微微一怔,神色也跟著變的嚴肅起來。

我雖年紀不大,但扶蘇公子的賢名也是早有耳聞,我知他是始皇帝陛下的長子,年紀也就比我稍微大一些而已,為人霽月清風,在民間的聲望甚至較始皇帝陛下都要好一些。

半晌後我師父開口道:「可是要我招楚魂?」

王修神色微動,緩緩點頭,「岑先生果然厲害。」

我師父放下酒杯,「我雖久居深山,但於國事還是知道的,事涉扶蘇公子,又需要如此謹慎,自然只能那位的事情了。」

說著他看向王修,沉聲道:「只是大人可知,扶蘇公子原本就因血脈處於兩難境地,此時再做此事,實是不明智。」

王修澀聲道:「這一點我自然是知道的,可公子素來仁孝,不止是我,就連蒙恬將軍勸了好多次都於事無補。」

我師父長嘆一聲,面露欽佩之色,雙手高高拱起,對著正位肅穆行了一禮道:「公子所行,至仁至孝,岑玄夭豈有不幫之理 。」

王修見狀竟也向師父行了一禮,「岑先生不愧是孟嘗君昔日門客,如此忠義,令人欽佩,王修在此代公子先行謝過先生。」

我師父起身過去扶起王修道:「何時入咸陽?」

王修道:「公子說三日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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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又是好久不見,這是以前的一個坑,我要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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