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夢想,算什麼
在剛剛結束的芝加哥福音大會上,有一位陳維恩牧師做見證,他曾在南太平洋的一個小小火山島上做宣教士,小島直徑只有三公里,住著兩千多人,講當地部落的語言。陳維恩牧師帶著他的太太、兩個女兒和幾個同工在09年登上了小島,期間師母患乳癌,治療後繼續回到島上工作,到2015年,島上已經建立了自己的教會,擁有了自己的牧者和教師,陳牧師他們就像保羅一樣,離開了小島,把教會留給了當地的基督徒們。
陳牧師在做見證的時候,講到這樣一件事情,他說,當他一位朋友聽到他要去那麼偏僻的地方做宣教士的時候,說,我好羨慕你,可以自由追逐自己的夢想。陳牧師這樣回應這位朋友:
「你錯了。這不是我的夢想。我的夢想和你們一樣,我也想舒舒服服的過著衣食無憂的日子,我也想住在好學區,給我兩個女兒上好的學校,學鋼琴,我也想師母得病的時候旁邊就是醫院,方便我們看病,我也想這樣啊。誰不想啊?可當我看到神的心意,是使萬民做基督的門徒,要萬國、萬邦、萬族一同敬拜祂的時候……
我的夢想,算什麼。」
今天看了電影《無問西東》,心中感動,久久不能平靜。心裡又迴響起陳牧師的那句話:我的夢想,算什麼?
影片快到結束的時候,有一段張震的獨白,有一段是,「願你在迷茫時,堅信你的珍貴,愛你所愛,行你所行,聽從你心,無問西東。」看似是點題,但我覺得,這話說反了。沈光耀這群人恰恰是放棄了自己的珍貴,放下心中所愛慕、所留戀、所承諾的,聽從的內心的聲音,不再為自己而活,不再為了自己的夢想奮鬥,而是為了比這個「自己」大的多的多的因由(cause),比自己的夢想大的多的多的呼召(calling),獻上年輕的生命。
沈光耀畢業於清華土木工程系,他的夢想是做一名建築師。他的同學們、戰友們,他們的夢想是醫生、詩人、工程師、考古學家、數學家……他們愛什麼,恨什麼,違背了什麼誓言,虧欠了誰,辜負了誰,這些都不重要了,救國於危亡之際就是那個時代最大的因由,投筆從戎就是那個時代最大的呼召。
電影里,就屬張震這段故事尷尬,為什麼?因為在當下這個時代,我們不再知道,也不再關心那個更大的、大過我們自己的因由和呼召,再怎麼修飾,也顯得和其他三個年代格格不入。
今天,是國泰民安,和氣發財,鍛煉身體,出國旅遊,守護著我們的小確幸小團圓,你好我好大家好。就像我的朋友淡豹所描述的:
今天的世界多麼新且舊。一半的小資產階級是小農的,將家庭視為生存最核心的目標……
另一半的小資產階級想要分享他們幻想中貴族與大資產者的生活。在這時不需要徵引喬治·佩雷克對巴黎人的嘲諷,你每一天都可以看到中產階級在思考如何擁有上層的生活方式。人們在微博上探討如何審查保姆的資質,如何更好地消費,得到與價簽相配的服務,大眾文化迷戀中國古代有僕人和成群妻妾的生活,迷戀英國莊園里管家的專業性。車子,無窮無盡的口紅,可供役使的肉體:妓女、保姆、外賣快遞員。在這種想像中「說來就來」的快速和商品以多為善的數量一樣,極其重要……為什麼即刻性這樣重要?因為實際上他們什麼都害怕,害怕改變,害怕戀愛,害怕冒險,一具不肯打開自我的身體,想要保證利潤和安全。一本關於1870-1930年美國城市郊區歷史的書有個相當有力的小標題,「第二章 布爾喬亞的惡夢:害怕幾乎所有人和所有事」。整齊的城市郊區住宅區是山邊綿羊成群、堂皇建築旁引來湖水的英國莊園的現代平民版本,人們多麼想要保住這綠蔭,這整齊,這劃一,這種可以傳遞到子女手上的田園詩生活。它並不堅實,一個黑人家庭做了鄰居就可以「傷害」它,更別提金融危機或是大蕭條。布爾喬亞的美夢是不斷的增長和積累,是不改變。他們沒有野心,也不愛冒險,服從科技、網路、新的交流方式後的資本爸爸,而當一點錢便可以讓妓女、保姆、外賣快遞員服從自己的需要時,有了幫手和下人,那種滿足感無以言表,付錢,隨時,隨地。
這是我們當下的處境。我們看不到比自己更大、更寶貴、更神聖的東西。但這也不能全怪我們,這個社會通過各種手段鼓勵即刻的獲得和滿足,做任何事情都計算投入與回報,學哪種樂器,發展什麼喜好,上哪個專業,結交什麼朋友,看誰的電影聽誰的音樂……這樣的信息把我們包圍的密不透風,讓我們來不及思考和追問意義。
電影里的吳嶺瀾回答自己為什麼要念理科:「因為最好的學生都念實科。」 他的老師告訴他,你要去想,去思索,「你看到什麼、聽到什麼、做什麼、和誰在一起,有一種,從心靈深處滿溢出來的不懊悔、也不羞恥的平和、與喜悅。」
現在已經很少有人這樣告訴自己的小孩或者學生了。然而,這份對生命意義的思索必將領我們往更高的地方去。當我們開始定睛事物的本質,而不是這些事物帶給我們的利益和滿足,開始思考開始質問什麼是音樂、什麼是藝術、什麼是電影、什麼是服務、什麼是工程、什麼是醫術、什麼是教育……我們就越來越接近那個更大的因由和呼召,更加連接與這個世界最深的奧秘和永恆。
所以,生命圓滿的奧秘不在於夢想,而在於使命(mission)。
陳牧師的使命是跨文化宣教,沈光耀的使命是保衛家園。離我們很遙遠嗎?其實並不遙遠。《烈火戰車》的主角只是喜歡跑步,但他覺得他在為上帝而跑。《一路上有你》的主角是個身材矮小的男孩,別人都嘲笑他,只有他相信自己有一個特別的使命,在一次意外中,恰恰是因為他個子小,才拯救了校車上所有的孩子。夢想從我們裡面出來,使命是從上面來。有夢想的孩子可能會失敗、會失望,若不能洞察事物的本質和意義,即便夢想成就也會感到空虛。但有使命的孩子不會,因為他們已經舍了自己,忘記背後,努力面前,向著標杆直跑,要得那從上面召他們來得的獎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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