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濟錄》—譬如潛泉魚，鼓波而自躍

【「道流，寔情大難。佛法幽玄，解得可可地。山僧竟日與他說破，學者總不在意。千遍萬遍腳底踏過，黑沒焌地，無一個形段，歷歷孤明。學人信不及，便向名句上生解。年登半百，秖管傍家負死屍行，擔卻擔子天下走。索草鞋錢有日在。」

「大德，山僧說向外無法。學人不會，便即向里作解，便即倚壁坐，舌柱上齶，湛然不動，取此為是祖門佛法也。大錯。是爾若取不動清凈境為是，爾即認他無明為郎主①。古人云：湛湛黑暗深坑，寔可怖畏。此之是也。」

「爾若認他動者是，一切草木皆解動，應可是道也。所以動者是風大，不動者是地大，動與不動俱無自性。爾若向動處捉他，他向不動處立；爾若向不動處捉他，他向動處立。譬如潛泉魚，鼓波而自躍②。大德，動與不動是二種境，還是無依道人用動用不動。」】

（1）譯文

「各位學道人，顯發真實的道心非常困難。佛法幽妙玄微，然而若領會其意旨，還是相當容易的。我整天把這道理給他說破，可惜學道人總是不曾留意。他們千遍萬遍在自己的腳底下踏過，心中暗昧黑漆漆的，其中卻存在一個無形無相卻歷歷分明的獨一無二之自性。只是學道人的自信不足，便在經典名句上生起見解。年近半百，只顧拖著行屍走肉走向外道，挑著擔子滿天下走。這種人死了以後，閻羅王一定有向他索取草鞋錢的一天。」

「大德，我說過向外沒有佛法可求。學人不理解這一點，於是就轉而向里尋覓，就倚靠牆壁靜坐，舌頂上齶，安然不動，誤認為這就是祖師門下的佛法了。大錯特錯了。假如你們認為不動清凈之境是真正的道，你們實際上就把無明認作自己的主人了。古人說：『濃濃的黑暗深坑，實在令人恐怖畏懼。』說的就是這種情況。」

「反之，假如你們認為動才是真正的道，那麼一切草木都會動，應該也是道啊。所以說動是四大中的風性，不動是四大中的地性，動與不動都無自性。你們若是向動的地方去把捉他，他就會站到不動的地方去；你們若是向不動的地方去把捉他，他就會站到動的地方去。就像那深淵中的游魚，鼓動波浪，跳躍自在。大德，動與不動是兩種境，還是無依道人或用心於動，或用心於不動。」

（2）注釋

①郎主：主人。《大般涅槃經後分》卷上中載：「三界受身，苦輪無際，無明郎主，恩愛魔王，役使身心策為僮僕。……無明郎主念念傷害，眾生不覺輪轉生死。」

②譬如潛泉魚，鼓波而自躍：語出世親菩薩《大乘成業論》：「由外發身語，表內心所思。譬彼潛淵魚，鼓波而自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