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語雜談』論日語里敬語的感覺，以及其存在必要性

題圖是Falcom新一期秘密壁紙。

我好久沒看到這麼有槽點，但是其實很有價值說一說的題目。居然刺激我認真逼逼了一下敬語的定位。雖說最後還是吐了槽了，但現在吐槽的態度比以前溫和多了，吧？至少不會有那種嘲諷吊打的姿勢出來了。

就在專欄里上一份沒有吐槽的版本吧。原版在這裡。月詠幻：為什麼日語中會有簡體？

正文：

日語敬語不但可以拿來表示禮貌，在深刻的層面上更可以創造一種奇特的距離感。這個距離感非常微妙，可以理解為是使用語言措辭來描述兩人當前的關係。

這一點和其他語言里的敬語一樣，比如法語里的『你』也是有兩種不同形式，根據不同關係使用。就算是現代中文口語現在本身沒有繁複詳細的敬語，我們還是可以採用客氣的措辭，還有禮貌，甚至是過於禮貌的表達來表示對對方的尊重，同時形容出兩人的個人關係，甚至是地位關係。

學日語的人經常聽到一個小段子就是，你聽兩個日本人說話，只要有一個人說敬語，一個人說簡體，就可以判斷出兩個人的關係屬於上對下的關係。

但是倘若是兩個人都互相用敬語，可能距離還沒那麼近。雖然我感覺日本人現在特別趨向於只和真的特別特別特別熟悉的人用簡體，以至於簡體幾乎要成為了不夠禮貌，甚至某些時候顯得無禮的表達。

本來我們學日語的時候，學到的是只有表達禮貌，和對比自己地位高的人才要用敬語。但是後來來了日本之後發現不僅有下對上，甚至有的人本身比較禮貌會上對下用，最恐怖的是有的人會對自己家孩子用。你感受一下這樣的環境下，對於敬語的感覺也因為不斷的使用而被稀釋，你會不會容易感覺不夠用？這個時候，如果需要再表達自己的敬意，會不會不自覺的去找更好用的表達方式？所以繁文縟節就如同軍備競賽一樣不斷交叉上升。直接導致語言中關鍵信息的比例直線下降，不斷逼迫人去理解人和人之間的關係——也就是日本人日常說的，讀空氣。

是啊，想說的東西都需要婉轉三十遍才能說出來，可不是文字本身沒用了，需要用各種東西來輔助體驗么？

正如同美國人現在濫用great, super, awesome, wonderful, literally, obviously, definitely之類的誇張形容詞，在不少情景下他們會覺得fine, nice, good這些詞不夠勁兒甚至等同於壞。

你們如果有申請美國學校應該經常聽到笑話說，啊你申請的學校給你發的郵件回復，你看到第一句如果不是Congratulations的話，那你後面就不用看了，因為肯定是一封非常禮貌的廢話，告訴你你落了。差不多就是類似的感覺。

至於其終極形態……咱們中文以前有過。是這樣的：月詠幻：漢語存在日語概念里的「敬語」嗎？

↑這套系統現在台灣就在用，你隨便找網上的台灣當局的公文就可以看到。

現在的日語里也還保留著類似的東西。對，這就是軍備競賽的結果：你一封商業郵件需要有厚厚的前面，厚厚的結尾，中間夾雜著非常非常複雜的委婉說法表達出來的事情重點。

的確丁寧語里的ます形變ました、ません、ませんでした之類的確好記。但是表達效率很低。——這也是敬語本身一直在致力於的事情，拉低表達效率。

當你說話的時候必須考慮你和對方的關係的時候，你的思維表達其實直接會被牽制。事情本身不重要，你和對方的關係反而放在最首位了。日本人長期在類似泥沼里可能沒感覺，但是我們沒有類似環境的一上去肯定不習慣，感覺會很明顯。

——而如果你什麼時候麻痹了覺得這種表達很日常了。

要麼你已經無法從敬語里感受到尊重，需要再發明新的敬語了。

要麼你已經學會了嘴上一套心裡一套，嘴上那套用來面對世間規則，心裡那套不服規則的感受就藏起來。

大概這和日本人的精分有關吧……這句話我不負責，只是無責任瞎比比。

現在感受到為什麼樂天日本要用英語作為工作語言了吧？

無他，省TMD省事兒。爽。

如果什麼時候刪除了簡體，拿目前的敬語當簡體，大家一定會發明更神經病的敬語的。就好像現在的真正的敬語相對於丁寧語一樣。那還是留著本來的簡體吧，簡單省事兒。

這是噫種循環！！！

唯一解決的辦法是消滅日本的目前這種社會階級森嚴的民俗。

而這個難度大概是要上青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