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是真正的家園共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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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於2017-07-16 這才是真正的家園共育

環境對孩子的影響是立竿見影的，路易轉園一個多月，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現在的班主任和我風格挺像，相似使我們很容易彼此信任、彼此欣賞。我們很有默契，碰到路易有啥小問題，我們互相分享在園和在家的信息，幾句話就能定位問題，直擊要害迅速解決，配合得天衣無縫。很幸運碰到這麼適合的老師，這才是真正的家園共育啊！

路易特別喜歡這個很像媽媽的老師，入園第二天就高度評價：「王老師特別好，媽媽是世界上最好的人，王老師和媽媽一樣好！」微信發語音閑聊時，他跟奶奶說：「我們班有個王老師特別好，我特別喜歡她。」剛從老家回來的阿婆問他新幼兒園怎麼樣，路易說：「以後再也不用換幼兒園了，就在這裡待著。」他每天跟老師又親又抱甜蜜示愛：「老師，我好喜歡你，捨不得離開你。」這明明是他每天卧談會跟我說的話。。。

路易有哪些變化？轉變是如何發生的？還是通過例子來說吧。

沒逃掉的演出壓力

入園第三天，班裡又要排練節目，幼兒園組織幾天後去敬老院參觀，他們班要表演三字經。我們特意等到六一後入園，還是沒逃掉演出的壓力。逃不掉只能積極應對。我倒不是很擔心，兒童節的演出我去當觀眾了，看到那個曾經對三字經沒興趣而排斥的小女孩竟然在節目里領誦，我就知道班主任很有辦法。

放學我去接孩子，老師反饋路易總說嗓子疼不能說話，擔心快生病了。這時路易配合地咳嗽幾聲，說他嗓子不舒服說不了三字經。我馬上反應過來，好強的小路易這是在給自己找台階下呢。

我和老師互相看了一眼，心領神會，小聲商量了幾句。不讓他參與吧，他一個人在旁邊看著也未必爽，讓他濫竽充數做個動作吧，他可能又壓力大，我們決定再觀察。

當晚卧談會，路易又說排練的動作他也做不了，找了個腿疼的理由。我問他是不是動作也記不住，他說是的，還說排練的時候他一直在想還有多久能結束，不想再學破三字經。看來他還是壓力有點大，很簡單的動作都沒信心，對三字經很排斥。

「你是不是覺得別人都會就你不會很受挫呀？」「是的。」「你記不住三字經很正常，別的小朋友學了好幾個月都快學完了，你才剛開始學，老師也知道你肯定記不住的，沒有要求你要記住。等三字經學完就該學新東西了，你就和小朋友一起學了。」「以後學新的東西，我就和小朋友一起了。」

路易得到一點安慰，可轉念一想，又開始抱怨為什麼沒有早點給他轉回來，說這個幼兒園早就開門了，我們應該每個星期都去看一下開沒開門。他多麼希望自己早轉來了，和小朋友一起學了三字經，這樣他就會演出了。

路易是個心思細膩的孩子，我一直努力引導他洞察自己內心的感覺，用語言表達自己的感受和想法，量化描述情緒的強烈程度。

剛入園那兩天，他分享了他融入新環境的小擔心，說自己是新來的小朋友，很多規則還不懂，於是他就很乖地坐在一旁觀察。我鼓勵說規則老師會慢慢教你的，過幾天就熟悉了，還提醒他新來的好處，老師會更多照顧你呀，他就安心多了。

他還跟我分享他通過觀察學會的東西。入園第一天午睡醒來他不敢上廁所，等著老師組織小朋友們一起去。入園第二天他觀察到有的小朋友自己去廁所，沒有跟老師說。他經過對比分析後發現，以前幼兒園的廁所在教室外面，上廁所得經過老師允許，而現在幼兒園的廁所就在教室裡面，可以不用跟老師說。於是他也敢隨時自己上廁所了。

回到演出的事。第二天一早，我把在家收集的信息反饋給老師，特意舉了小女孩領誦的例子表達對她的信任，同時表達了作為家長全力配合的態度，至於要不要參加演出請她看情況靈活處理。我只是強調路易最在意老師的態度，對他要求到什麼程度，他容易想多了以為老師要求很高。老師表示了解了，會跟路易好好聊下。

放學時，老師說徵求了路易的意見，不用參加演出了。為了讓路易有參與感，她特意給他安排了一個小任務，負責給自己覺得跳得最好的小朋友送花，路易很開心不再排斥大家練節目。回到家，路易很坦然地描述排練節目的事，不再糾結自己有沒有參加、排練難不難的問題。

老師果然有辦法！慢慢地，路易對三字經有了興趣，經常在家裡背著玩，新學的內容都會了。

敢於衝破內心小障礙

新幼兒園也會學古詩和繞口令。正式入園前，我跟班主任交待過路易之前的情況，怎樣對講故事和背古詩抗拒，怎樣通過角色扮演遊戲脫敏，我給她聽了路易講的《蝸牛和烏龜賽跑》故事音頻，在幼兒園環境可能還需要老師的鼓勵和引導。很快，路易有了在園背古詩的正向體驗。

老師每周末會把新學的三字經、古詩或繞口令發到家長群，以便家長了解所學內容，沒有硬性的作業。兩周下來，路易沒表現出有啥困難，我們偶爾跟路易玩玩古詩或繞口令，他都是會的。

第二周的家園聯繫冊里，老師提到本周學了一首古詩，剛開始請小朋友們嘗試當眾背誦的時候，路易不願意，老師就請了其他幾個小朋友嘗試，讓路易先看著。後來下午的時候，老師稍微一鼓勵，路易就願意嘗試了，而且不需要老師提醒就可以說得很好，也明顯自信了很多。

我把老師的反饋念給路易聽，路易特別興奮，立刻向全家人展示這首古詩《小池》，他背誦得很有感情，肯定是模仿老師的。適合的環境能激發孩子的潛能，路易也可以當天學會且當眾背誦一首七言古詩。

「為什麼你現在能在幼兒園背古詩，以前不能呢？」我趁機問路易。

「以前老師好凶，我不敢。現在老師很好，我就敢了。」

「你那時候是不敢還是不會？」

「不敢就是不會！」原來他的主要問題是不敢。

「你知道為什麼以前老師對小朋友做作業要求高么？」

。。。

我後來很耐心地跟他解釋人和人的不同，一些老師、家長、小朋友和另一些老師、家長、小朋友不一樣，會有不同的想法、行為、感受。經歷不一樣的環境，是認識他人、認識自己的機會。

在新環境的影響下，路易最大的變化就是敢了，糾結的少了。有一次，老師讓幾個小朋友展示一下學的跆拳道，展示完號召大家一起來模仿。路易有點猶豫問不會怎麼辦，老師說我們都不會，一句話幫助路易衝破了內心的小障礙。

這樣的例子每天都在新環境里發生，路易變得放鬆了，不焦慮了，也沒那麼敏感了。有一次，路易被好朋友嘲笑是笨蛋，因為剛轉來前面很多作業沒做（他們只在幼兒園做作業）。路易跟我說起這件事的時候很平靜：「他們這麼說我，我感覺心裡不太舒服。」我摸摸他的頭：「你的感覺是很正常的。」

這要是以前他肯定會特別生氣，一定要一爭高下。碰到一時半會趕不上的，心態好的話追一追還挺有希望，可他著急得要死，過度焦慮到連追趕的腳步都邁不開。而現在，他能更坦然地接受差距，「沒做」或是「做不好」不是天大的事，他的不舒服更多只是小朋友的語言本身，而不是差距。當他身處更支持性的環境，正向體驗多於負向體驗，對自己更有信心，就沒那麼在意小小的挫折。

社交方面路易也變得活潑開朗，很快融入集體，主動結交了班裡一半以上的新朋友。「我們當好朋友吧！」「我就是喜歡你。」這些話都是他獲得友誼的秘密武器。路易喜歡當小值日生，輪到自己的那天會很期待，有個一起值日的小朋友經常幫助他，於是成為他最好的朋友。現在有什麼想法他也能自己跟老師說，不再需要通過大人轉達。

說到他最好的朋友，想起一件小事。8月份放假人少園裡要合班，他的好朋友會來半個月，我把這個信息當做喜事告訴路易，結果他只看到不好的一面，還挺平靜地說：「8月1號到15號我就好慘，你跟我說這件事我很難過，我都掉眼淚了。」糾結了半天，路易還是不願面對這個現實，又跟我說：「媽媽，我就當做不知道這件事吧，我忘記了，你不應該這麼早告訴我，你等快到8月份再告訴我嘛，現在離8月份還早著呢。」「對不起，媽媽過段時間再跟你說吧。」

他的自信和展示欲也延伸到了家庭環境。有一天周末聊到黃鸝鳥，我給路易唱了一首兒歌《蝸牛與黃鸝鳥》。因為有他喜歡的蝸牛，路易主動要求學唱，並主動提出我倆分角色合唱。一路唱了很多遍，我倆回到家，他很激動地告訴爸爸有節目要表演，內容先保密，就拉我去他房間準備服裝和道具，怎麼裝扮、怎麼做動作的主意都是他想的。

準備工作完成，他招呼爸爸和阿婆來觀看，大方地報幕，表演開始。演出成功後，他又想出新的主意，找來一個鼓，吩咐我自己選擇另一種樂器，組了個樂隊邊敲邊唱，兒歌一首接一首。再後來，他又玩起了自編兒歌，創意不斷，都是圍繞著演出這個主題場景，很明顯是在幼兒園環境里吸收了養分。

遇到真正的難題

班裡的教學活動都比較簡單，但有一項學具盒挑戰還真不小，直到入園一個月左右的某次卧談會，我才得知有這麼個難題。那天路易說每天都要玩學具盒有點煩，提到當天搭了一個很複雜的塔樓有點難，他費了好大勁才搭好。我向他確認最後搭建成功了，問他有沒有覺得終於搭好了很開心很有成就感，他說沒有，感覺搭得太久了不開心。

看起來他是有點抵觸，我把信息反饋給班主任。老師說每次學具課都是從易到難的，最難的部分對小朋友們來說都會有些挑戰，課上老師會隨時指導。路易接觸學具晚一些，較複雜的拼搭有些困難，恢復原位對他來說也不是很容易，可能他覺得有些小朋友很快就弄好了，自己還不太熟悉，有點受打擊，但是能看出來每次他自己拼好了還是很開心的。

於是我們商量著怎樣幫助路易降低難度，體會到學具盒的樂趣，我徵求老師的同意周末把學具盒帶回家玩。路易很開心，他有很強的內驅力想趕上進度，一整個周末把玩學具盒排在最高優先順序。

學具盒一共有三個，每個盒子里有一本說明書，也可以自己發揮玩創意。我先是自己照著說明書玩一遍，大概體驗一下需要的技能和難點。然後我介紹一些路易可能感興趣的玩法，陪他玩的過程順便摸底，弄清楚他的水平，哪裡有困難。最後針對困難的地方，幫助他找到訣竅，設計更有趣的玩法吸引他多練習。

這三個盒子，其中一個綠色的偏重數學，他玩得不錯很有信心，歸位也容易；另一個粉色的歸位需要記憶動物的順序，他有幾個不太熟練，有時候記得，有時候又不確定；最後一個藍色的最難，主要包括兩個七巧板，但比七巧板難的地方是每塊板子的每個邊有凹有凸，板子拼接處挨著的兩邊必須是一凹一凸的，這意味著你可能拼到最後發現無解只~能~重~來。而且，兩個七巧板拼接方法還不一樣，更增加了難度。

我找到藍色盒子的切入點在四邊形上，它的邊最受限制只有一種拼法，從它開始拼就肯定能一次成功。儘管如此，路易還是有點排斥藍色的盒子，只願意看我們玩，不願自己嘗試。我就多找機會玩給他看，其實他看得很認真，可能覺得還不夠熟練怕失敗。

這樣的突擊很有效果，路易反饋粉色和綠色一樣容易了，動物的順序他都記住了。其實不回家練粉色很快他也能掌握的，但藍色確實挑戰不小。我藉機跟他說：「那是你練得多就熟練了呀，藍色的盒子你想不想也感覺很輕鬆呢？」「藍色的好難！」「你現在不熟練當然覺得難，等你熟練了就也覺得容易了。」「別的小朋友都會，就我需要老師幫忙。」「你想學會就要多動手練習，光看媽媽拼還不夠的，這周末我們只拿藍色盒子回家練怎麼樣？」「好！」

我又找班主任商量對策，老師說藍色盒子歸位確實很難，比七巧板難多了，班裡還有幾個小朋友也不太熟練，老師有時候還需要小朋友幫忙呢。老師最後這句話提醒了我。

孩子遇到真正的難題，除了幫助孩子降低難度，落在挑戰區，還可以通過示弱，幫助孩子獲得最初的信心，邁出第一步。

周末我拿出藍色盒子向路易求助：「一周沒玩，媽媽忘記上次怎麼拼的啦，你能來幫幫忙么？」

「我只知道先找四邊形。」

「對對對，我想起來了，謝謝你提醒，先找四邊形，然後怎麼辦呀？」

「我也不會了。」

「那我們一起來想辦法吧，我很需要你的幫助。」

「我來看看哈，先把四邊形和這個最大的三角形拼起來吧。」路易動手操作起來。

先找到四邊形，後面的試錯成本就比較低了，每塊板子就那麼幾個邊，試一試就知道該怎麼拼了。拼接成功後，路易很有成就感，又拆掉重試了幾遍。他還主動問爸爸想不想學，自己可以教他，教完爸爸又教阿婆。大家都會了他還想教，怎麼辦呢，他讓我們假裝不會，輪流再學一遍又一遍，找各種機會練習。

路易拼的過程中，有時候會自言自語「小菜一碟」，我就問他現在是不是感覺藍色學具盒歸位是小菜一碟，路易說現在還是「中菜一碟」，之前是「大菜一碟」。後來又練了很多遍，大概一共練了幾十遍吧，他評價現在是「中小菜一碟」，並主動嘗試更難的圖形。他不再抵觸藍色盒子的學具課，而是盼望著，他說老師不會的時候他可以幫忙。

精準的環境探測儀

所謂家園共育，不僅僅是老師和家長及時溝通，還包括園裡和家裡環境的匹配。路易很容易受環境影響，環境里有什麼，他就模仿什麼，環境一變化，他的行為就跟著變化。通過觀察他的狀態、他的行為，我就知道幼兒園的環境如何，他簡直是一個精準的環境探測儀。

今年元旦，之前幼兒園的班主任回家結婚休假一個多月，老師管不住那個最調皮的小朋友。路易學了一個很不好的行為，在家經常皺著眉頭、叉著腰、八字手指著罵我們，用命令的口氣要求我們做這做那。他模仿的是生活老師，覺得老師被氣得抓狂的樣子很好玩。直到年後班主任回來，園方換掉了生活老師，路易這個行為才突然消失。

班主任雖然不會那樣罵人，但已經管不住放羊多日的小朋友們，班上一日作息都很混亂。路易受小朋友影響學了一堆壞習慣，還跟著調皮搗蛋藐視規則。那段時間，我們都不願帶他出去玩，他的行為就是最惹人討厭的熊孩子，毫無底線。作為孩子社會化的第一站，幼兒園環境如此，家長對孩子的影響力是很有限的。

有一次，路易被那個最調皮的小孩從最高的滑梯推下來，爸爸希望路易別跟那個小孩玩，當時有一段經典對話。爸爸威逼利誘說：「你一天不跟他玩，爸爸回家就跟你玩攀爬遊戲（一種打鬧遊戲）」「不行。」「你如果跟他玩，爸爸再也不給你吃巧克力了。」路易誠實地說：「那我就騙你。」

新幼兒園的環境就完全不同，老師很會處理問題，小朋友素質高很多，班上整體氛圍特別好。路易恢復了以前的遵守規則，還變得很有禮貌了，評上了文明禮儀小標兵。他觀察到有個小朋友天天把「對不起」掛在嘴邊，還沒碰到別人就說對不起，他就跟著學，並因此和對方交朋友。

路易行為的變化過程，我在英語班有更直接的觀察。最早的時候，他的行為特別好，下課還幫老師擦黑板，教學主管（也是我們班的助教）每次看見都誇他，說越來越喜歡他了。後來路易調皮搗蛋那段時間，他也會擦黑板，但擦完就扔黑板擦，又拿筆在黑板上亂塗亂畫，把筆扔得到處都是，和小朋友搶筆和黑板擦，課間幾分鐘得一刻不停地盯著他。再後來他轉到現在的幼兒園，行為好了很多，我跟他商量文明禮貌的孩子不做那些壞事，他答應了，然後就做到了。

前兩天，老師來家訪。路易特別開心，一直粘著老師玩，給老師展示自己的玩具，給老師表演節目，跟老師玩蛇梯棋，家訪變成了好友聚會。老師說本來還有點擔心路易適應不了，沒想到適應得很快，在幼兒園沒有不良行為，性格品質很好。

我觀察到一個很有意思的事，路易跟我們玩蛇梯棋的時候經常耍賴，改變規則對他有利，我們也會讓著他。而他跟老師玩的時候卻能嚴格遵守規則，老師運氣好走得快他很淡定，說走得快不一定能贏，一會說不定碰到蛇頭滑下來，後來老師真的滑下來了，他還安慰老師沒關係，還有機會爬梯子趕上。老師走後他再跟我下棋，又變回原來的斤斤計較。

在不同的人面前，孩子的行為和要求也是不一樣的。那些在我這裡獲得的心理優勢，也許是路易在外面適應環境的能量來源。

我仔細算了算，路易上幼兒園兩年，經歷過4個幼兒園，5個新班級，7個班主任，25個老師。幼兒園有公立的、私立的、有證的、沒證的、永遠拿不到證的、學東西多的、學東西少的、什麼都不學的、管理嚴的、管理松的、管理脫節的；老師遇到過親和的、不夠親和的、有經驗的、沒經驗的、要求高的、要求低的、對路的、不對路的、工作狀態好的、工作狀態不好的。

孩子每天所處的小環境，是一個老師、小朋友、園長、家長的特定組合，共同演繹出無限可能，每個身處其中的人都無法全面掌控。沒有最好的、完美的環境，只有相對適合的。我們有時碰到相對適合的環境，有時碰到相對不那麼適合的環境，這都難免。

我無比感激現在所擁有的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