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A/1-4 漫畫?動畫性的寫實主義

至此,我們已經討論了輕小說的本質是後設敘事性的,是存在於角色性的想像力的環境上。而如此的環境下所實現的故事無法成立,或太過容易成立的狀況,可以解讀為後現代的文學的一種反映。藉由以上的探討,何謂輕小說,其與後現代定位在何種關係上,我想應該已經某種程度掌握到它的意象了。

接下來,我們嘗試踏進輕小說的環境其內部的實際情況。由此處開始,我想先以大塚英志的論述作為導引。

從現實的寫生轉向虛構的寫生

若是已讀過《動物化的後現代》的讀者,應該記得大塚這個名字。他是生於1958年的評論家。若依我前作的分類,他屬於第一代的御宅族。

大塚於一九八零年代歷經擔任漫畫編輯後,八零年代末開始評論活動,同時也以漫畫原作者的身份開始活躍。一九九零年代後半以來,除了創作大量的暢銷漫畫以外,同時亦積極地投稿論壇雜誌,活用他身處次文化的前線的立場,展開其獨特的戰後民主主義論。以他經驗過評論與創作兩方面的實戰經驗,對次文化與社會、政治的關係相當敏銳。此點而言,大塚在現今的文藝評論相關評論家中,可說是一個突出的存在。他於一九八九年出版的《故事消費論》,是最早論述關於御宅族的後現代化的書籍。《動物化的後現代》也重複參照了該書。

同時,大塚也是一位與輕小說關係密切的評論家。他對於一九八〇年代,角川KADOKAWA SNEAKER文庫(角川書店系統的少年文庫輕小說)的建立,發揮了極大的功能。之後他本身也以輕小說作家的身份,活躍於業界的核心。一九九〇年代後半,他又以評論家的身份加入實踐性評論,主要以文藝雜誌為舞台,開始開展將純文學與輕小說等同地位的先驅性的評論。二零零零年代,他以本書也作為參考的《故事的體操》與《角色小說的寫作方法》開始,陸續出版以輕小說的創作手法為主題的書籍。由於次文化的世界其潮流流動的變化十分快速,在二〇〇七年的現在看來,大塚的論述的必要性已經快速地薄弱乃至看不到。但大冢上述的相關活動,可說整備了前述的輕小說文風的基礎。

而且,大塚在論述輕小說之時,導入了「漫畫?動畫性的寫實主義」 這個饒有趣味的概念。

大塚的解讀是將純文學以至奇幻文學,甚至包含SF科幻小說,這些輕小說以外的所有小說都視為「寫生」現實的小說。奇幻文學或SF科幻小說等雖然是描寫非現實性的事件,但大塚認為,這些只不過是以現實的寫生為前提,再於其中帶進去不協調的感受的一種創作手法。相對地,輕小說的特徵在於「將動畫或漫畫的世界中存在的虛構進行『寫生』」這個點上。針對現實的寫生與虛構的寫生這樣相對性的對峙,大塚使用「自然主義性的寫實主義」與「漫畫?動畫性的寫實主義」的語詞表現。

大塚並將「漫畫?動畫性的寫實主義」的誕生,歸諸於一九七零年代後半剛出道的新井素子衝口所說的「我好想寫鉛字版的《魯邦三世》」這一句無心的話為一個起點。

新井於一九七七年高中生時出道。至一九八〇年代前半為止,一直是人氣SF科幻作家。她的小說兼備了在當時被稱為「新口語體」的獨特文體,以及現今被稱為「世界系」相關聯的獨特的想像力的主題,現今被認為是廣泛的輕小說的源流之一。新井以上的發言,根據大塚的說法,說明小說呈現的並不是現實世界的描寫,而是以模仿漫畫與動畫給予人的印象為目的所構思而成。大塚寫道:「這位新井素子小姐的偶發念頭,在日本文學史上可說是劃時代性的。儘管任何人都覺得寫出貼近現實意味的小說是理所當然的。她卻想要寫出像動畫般的小說。所以,說誇張點,她正是豪爽地由自然主義性質的寫實主義這種日本小說的傳統規則一聊大步跨出到外部的人。」

「自然主義性質的寫實主義」與「漫畫?動畫性的寫實主義」二者, 也以另一個觀點被加以區別。根據大塚的說法,「自然主義性質的寫實主義」不僅是描寫對象的寫實主義而已,也是需要描寫的起點的「我」的一種創作手法。例如,私小說就可以認定它就是如此的「我」的機能擴大化之後的一種形態。

但是,「漫畫?動畫性的寫實主義」的小說當中,如此的「我」從一開始就不存在。取而代之存在的是「角色」。「在『像動畫般的小說』中,並不存在著應該寫生出來的『我』。因為在小說中存在的並不是『我』或活生生身體的人類,而是架空的角色。」大塚立足於如此的位置,他建議將輕小說稱為「角色小說」。純文學是描寫第一人稱講述者的「我」,所以是私小說;輕小說因為是描寫角色,所以稱為角色小說。這是大塚的說法。

大塚如此的觀點,既不是將輕小說以類型 (genre) 定義的文類,同時也不是以籃子 (package)定義的文類。就此點而言,這與前述章節的探討是一致的。我們將輕小說的本質求諸於角色的屬性資料庫上。大塚所使用的「漫畫?動畫性的寫實主義」的表現,可說是將屬性資料庫與作者或是說與讀者的關係,以作者或讀者本身的實際感受所簡潔地表現出來。因此,我們接下來想利用這個概念來思考輕小說的特性。

另外,我認為大塚所建議的「角色小說」這個名稱,反而將其原本附屬於「輕小說」語境下的文庫小說 (label) 名字的含義削弱了許多,這是只有掌握到本質之後的一個良好的命名而已。在接下來的篇章中,在討論到以角色的屬性資料庫作為環境下所書寫的小說的整體時,我們就積極地緊隨著大塚的用法進行探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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