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們聊聊元遊戲（meta-game）吧！
文 | 麋鹿先生
作者：TapTap 玩賞家，遊戲偏好多樣，評價中肯，擅長科普類的遊戲雜談。
前言
本期鹿生談的主題，是元遊戲（也即meta-game）。
在正式開始前再度聲明：此系列帖子只作拋磚引玉，但求讀有所獲。如有錯漏，歡迎指正。帖中一些觀點僅代表個人意見，倘若您有疑惑或異議，也歡迎留言討論。
那麼，讓我們進入正題吧。
當我在說meta-game時，我是指什麼？
首先要說明的是，為了試圖在已有的知識上更深入的了解什麼是meta-game，我花了不小的的功夫，但結果卻很不理想。甚至有時候會讓我覺得越了解越是糊塗，更遑論來向各位Taper講解了。
關於meta-game的討論從來不算大眾。而且多數情況下，在討論meta-game時，也沒有給出足夠嚴格準確而清晰的定義。 一些了解粗略的玩家往往只根據經驗來揣測meta的含義。「既然我玩過的A游是meta，B游給我的感覺和A好像（或是A游的這個特點B也有），那A也應該是meta吧？」 理解更深入的玩家，可能能列出「meta是這樣，meta是那樣，meta有著這種那種的表現方式」等等。
但真要涉及「meta-game里的meta代表的到底是什麼」、「為什麼這樣的遊戲就能被稱為meta了」，就很難得到令人滿意的答案。
結合一段時期的查閱探究，某鹿認為想要基本的理清這個問題，至少要將meta-game的含義分到三個層面。
字面含義的meta+game？
Meta本身是一個源自希臘語的詞語前綴，其具體含義原諒我做不到準確而通俗的進行解釋。而且考慮到這麼多年來語言的發展， meta的含義與用法也在產生變化和應用上的拓展，想要解釋也就越發複雜。
Meta - Wikipedia
而在現代，當人們使用meta這個詞綴時，通常表達的含義類似於「關於A的A」。 早期的meta用法並不一定有這層含義，例如metaphysics就不能簡單理解為關於physics的physics。
那麼，什麼叫「關於A的A」呢？
舉例來說可能更好理解一點。 如果有人舉辦一場辯論賽，其辯題為「辯論賽有沒有意義」，那麼這就可以被稱為是一場「關於辯論賽的辯論賽」。
如果有人創建了一個維基百科頁面，其涉及的詞條就是「維基百科」，那麼這就是「關於維基百科的維基百科」。
嗯……具體到meta-game。當meta加上game，從字面意義上理解，也成了是「關於遊戲的遊戲」。 也即是說，以「遊戲」為形式、為表現的載體，對「什麼是遊戲？」「遊戲是怎麼做的？」「為什麼遊戲是這樣而不是那樣？」等無數於遊戲相關的問題描述事實、發表觀點或是引發玩家思考，便可以稱為「關於遊戲的遊戲」了。
在這種單純字面理解的定義下，以開羅的遊戲開發物語（或者說你更熟悉遊戲發展國這個叫法）為代表的，包含各式Game Tycoon在內的數款以遊戲開發為題材的模擬經營遊戲，無疑屬於「關於遊戲的遊戲」。
遊戲開發物語 | TapTap發現好遊戲
以反映多年來遊戲的進化歷程為內容的遊戲作品進化之地自然也屬於「關於遊戲的遊戲」。
進化之地2 | TapTap發現好遊戲
還有以戲謔地諷刺遊戲或遊戲業界的某些不良現象為表現內容的遊戲，比如DLC Quest（無良廠商賣DLC賣得喪心病狂），Pay2Win: The Tricks Exposed（免費下載而有內購的那些垃圾遊戲是怎麼騙到你的錢的），這些應該也屬於「關於遊戲的遊戲」。
然而事實上，儘管這些確實是「關於遊戲的遊戲」，但人們很少會特意將這些稱為「meta-game」，在談論「meta-game」時，也很少會舉到這些遊戲的例子。
如今使用的「meta-game」的說法，至少在狹義上，或許已與其單純的字面理解含義產生了一些微妙的偏差。
Meta的另一層字面含義？
正如之前所說，metaphysics不能簡單理解為關於physics的physics。 儘管現在通常用meta表達「關於A的A」的含義，但這絕不是meta的唯一釋義。 由於meta的含義中還有一種可以作為「超越」類似的意思來理解，所以關於meta-game，還存在著另外一種相關的說法。
Metagaming - Wikipedia此處的metagaming，是指一種利用超出遊戲以外的因素對遊戲本身產生影響的遊戲策略。也就類似於通常說的「超游」或是「場外信息」。
最容易理解的例子就是TCGCCG遊戲中常會出現的meta beat卡組，也即完全針對當前主流環境而構成的卡組。主流環境這種信息就是遊戲之外的因素，你是否知道和你是否進行遊戲無關，但知道與否和meta beat卡組的構築確實會在遊戲進行時對勝負產生影響。
再比如MOBA遊戲的BP階段其實也是metagaming運用的一種形式。（除非你是亂B亂P的）
甚至吃雞里妹子通過語音讓其它男性玩家槍下留情甚至轉為「護花使者」，也是一種metagaming。 作為一種遊戲策略，metagaming的運用並不一定總是好事。畢竟不是所有遊戲都允許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你通過這種「場外因素」來影響遊戲的。
如果你在跑團時使用這種技法，就是典型的OOC（Out Of Character）。 而如果你在對抗性的遊戲賽事里，使用見不得人的交易手段，達成「買到勝利」或是「約和」等目的，則有可能有違公平公開的競爭規則。
這一層的含義與今天所聊的「meta-game」關係並不密切，也並不存在允許使用「metagaming」的遊戲就是「meta-game」這種說法。畢竟沒有誰會真的把TCG和MOBA都叫做meta-game的吧。
含有meta元素的遊戲就是meta遊戲？
倘若而今你跟他人討論meta-game，很可能會得到這樣的說法「含有meta元素的遊戲就是meta遊戲啊！」
然而現在你已經知道了，meta並不是個名詞或形容詞，meta元素是個似乎連解釋都解釋不通的生造詞。
可是這個詞卻又較為廣泛地、彷彿大家都心知肚明一般的被使用著，這又是怎麼一回事呢？ 這裡要先扯到一個稍遠的概念：「元小說」（metafiction）。
Metafiction - Wikipedia元小說並不是一個很早就有的概念，其誕生至今最多也不過四五十年。
關於元小說的具體含義辨析涉及文學理論，某鹿不敢多言。不過可以得知的是，「元小說」的概念其實也像今天我們聊的「meta-game」，並沒有那麼清晰的定義。
總的來說，「元小說」還算是滿足之前部分講的meta的字面含義的，也即「元小說是關於小說的小說」。
小說創作者以小說為載體，展示、表現自己關於「小說創作」等的觀點態度等等，集小說創作和文學批評為一體，即是「元小說」的基本。
但通常認為元小說還具有另一個特徵。
因為在元小說這個概念誕生時，現實主義文學仍是小說中的主流，小說作者們大多試圖強調小說故事的「真實性」。而元小說作為「關於小說的小說」，自然會涉及對這種現象的思考和批判.
於是在元小說中，常常會出現小說作者利用各式各樣的創作手法來向讀者強調「小說是虛構的」的情況。
比如「創作者」、「敘述者」、「主人公」身份的模糊交錯，比如能意識到自己身處被創作出的小說世界的小說人物，這些都有元小說中常用的手段。
這和我們聊的「meta-game」又有什麼關係呢？有！關係可大了！
因為元小說強調虛構性的特徵影響了後續對於「meta」使用。之前解釋不通的meta元素這種說法，在此也得到了解答：那些與「元小說」強調虛構性類似的技法和理念，即被冠名為「meta元素」。尤其是「虛擬角色擁有自主意識」，甚至在一定範圍內被等同為了「meta」的含義。
而含有大量文字劇情的AVG/ADV/Galgame，自然也就湧現出了這種含義上的meta遊戲。
若是拿遠的例子說，有一旦被指明是meta就涉及劇透，而劇透會影響遊戲體驗，所以不能在這裡寫名字的「一些人眼中的神作級某KID社作品」；曾因為「神展開」而名氣甚大的「君與彼女與彼女之戀」等等。
而拿較近一些的例子說，DokiDoki Literature Club也算是可以稱得上這類遊戲中典型的作品。
Doki Doki Literature Club | TapTap發現好遊戲
儘管這類遊戲常常被人以「打破第四面牆」的理由而稱為「meta」，但這種判斷根據實在說不上嚴謹。畢竟「打破第四面牆」最多只能算是「meta-game」常用的表現手法之一，而不能稱為「meta-game」的定義與判定標準。
不過，或許這種劃分也能算是歪打正著。
區別於傳統的galgame玩家代入到遊戲主人公，與遊戲中的「虛擬」角色產生關聯的流程，在這些被列入meta的遊戲中，可能會出現玩家與遊戲主人公身份的割裂、可攻略角色「自我意識的萌生」、甚至是遊戲角色與屏幕之外的玩家直接產生關聯。這些均是基於傳統類型作品的基礎上而誕生的，是對於galgame的自我審視和設計探索，從這種意味上說，它們是「關於遊戲的遊戲」，也不能說不相符。
當我在聊meta-game時，我在聊什麼？
這世上有關於「冒險」的遊戲，也有關於「生存」的遊戲，有關於「戰爭」的遊戲，也有關於「愛與和平」的遊戲。自然，也會有「關於遊戲的遊戲」。而那便是meta-game，便是元遊戲。 然而「關於」這種說法還是太過含糊。
甚至寬泛了說，只要是製作人花了心思做出來的遊戲，自其誕生一刻起就必然承載了製作者對「遊戲」的想法，就必然能說明些什麼。但顯然不是所有遊戲都該被叫做meta-game的。
那麼像史丹利的寓言或是icey那樣出現了神奇的旁白的遊戲就是meta-game嗎？
像pony island那樣在遊戲中玩遊戲甚至「修改」遊戲的遊戲就是meta-game嗎？
像undertale那樣出現了玩家&frisk&chara的身份「詭計」的就是meta-game嗎？
遊戲角色彷彿擁有自己身在遊戲中的自覺的遊戲就是meta-game了嗎？
人們時常會從meta-game里得到到平常遊戲中不曾有過甚至不曾想像過的某些體驗。一個玩家在初次見識一款meta-game時或許會覺得震撼甚至驚悚。但那不是meta-game的全部。Meta-game不僅僅是個技巧性的概念，它更涉及思想。
或許更應該這麼說：那些神奇的技巧和那些令人若有所思的地方，構成了meta-game的表與里。 「meta-game」一定會是神作嗎？當然不。
畢竟，meta-game首先還是一款game。
就像文字的載體紙張也有粗糙和精良之分，作為製作人思想載體的game也有優劣和受眾偏好。何況再進一步說，承載與game之上的思想和態度也有高下之別。
有的遊戲，儘管可以被劃入meta-game的行列。但即使不考慮其是一款「meta-game」，而單純的以通常遊戲的標準來評判，也還可以被稱為相當優秀的作品。
而若是像某牛皮吹破被懟得找不著北還一個勁回懟玩家群體的某國產遊戲製作人，恐怕按照他思想的深度和表達的方式來做一款meta-game，也只會讓玩家覺得難以接受吧。（參考逐夢演藝圈圈圈圈圈的風評）
值得相信的是，一款足夠優秀的meta-game，一定會讓你有段特別甚至無可替代的體驗。
結語
哎~一看時間，結果居然還是到了這個時候才寫完。
這一期主題的確定也算是一個月甚至更久前就有的想法了，但是從想寫到準備到動筆到完工，花費的時長遠超我自己的預期。（雖然主要是因為中間有大量時間在摸魚orz）
這一篇從寫到改到完了覺得不滿意推翻了重寫，也算是有好幾遍了。即便是最終貼出來這個版本，某鹿個人也還是覺得很多地方都說得不夠清楚，更不談深入了。本來昨天以為就能完成的，結果寫到一半覺得不知該怎麼寫下去於是又拖到了今天。然後今天又拖到了這麼晚。甚至過程中有好幾次差點又想「哎呀，放棄了不寫了，還是摸魚舒服。」你知道的，有時候越是難搞的東西，越是容易讓人干著干著就喪失動力想去摸魚，至少對於拖延症患者來說是這樣。
但是這篇某鹿實在是不願意再拖得更久了。畢竟前言里也說了，希望自己也能新年有個新氣象嘛。老是副過氣鹹魚的樣子還是會覺得對不起自己玩賞家的稱號。
那就這樣，感謝您觀看這一期的鹿生談。
這裡是身心俱疲，才財兩空的麋鹿先生。
祝諸位遊戲愉快！
咱們下期鹿生談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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