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天46人——伊藤萬理華
伊藤萬理華要畢業了。
當然了,早在10月2日就宣布了,都已經是兩個多月前的事兒了。好像跟那30歲前的契訶夫短篇似的,總給人一種情理之外,意料之中的感覺。
情理之外——今年剛走了個橋本負心漢,小公主8月道別,萬理華是今年第三位,稍顯得急促了。
意料之中,因為好像這便是萬理華了,那種坦然洒脫,世上最具創造性的靈魂,對自己的思想吐息,步伐分寸,把控從心所欲,最自由任性的人。
這些時間算不上太長,但也給我們留了足足3個月,已經很是溫柔了。
橋本說走的時候,也是差不多的10月,21號,待到最後的鄭重告別,贈給所有人最橋本式的美麗幻覺,中間隔了整4個月零一天。全世界都覺得還遠遠不夠,還來不及回味過往所有的虛虛實實,便要倉促分別了。
像是2月20日出生的人有什麼共性似的,伊藤萬理華也選擇了在這個晚秋道別,以一種最為乾脆利落,馬奈油畫筆觸般洒脫自如的方式,自始至終,都是一種雪白的,純粹的,伊藤萬理華式的風格。
什麼是「伊藤萬理華式風格」?
她用自己的人生做出了最完美極致的闡釋。
2000年,伊藤萬理華4歲,她初次學習芭蕾舞,便展現出了驚人的天賦,所有人都讚歎她柔如無骨的身軀,肆意拉伸從心所欲的腰肢、韌帶。她當了一會兒舞蹈部的部長,雖然只有那麼幾個月,但把每個老師,部員們都嚇壞了,從沒有人能那麼熟練,泰然自若地跳著「藍色多瑙河圓舞曲」,那時候她才8歲,習舞不過第4年。她每天練舞的間隙,在母親塞給的,有些粗糲的白紙上,用蠟筆隨意塗抹,把腦內想到的,即使是電流划過般的細碎靈感畫在紙上。她徜徉幻想著,若是將來能當漫畫家,也不賴。見到萬理華的每個人都會和她誇上一陣:你日後絕對會成材的,只要哪天…遇到合適的機遇伯樂。然後便不忘像是揩油一般的,捏一把她的圓臉蛋,絮絮叨叨地念著:這娃娃臉,真可愛。那時候,沒人能猜到,她以後的世界,會像不系之舟那樣,搖擺沉浮上好一陣子。
10年後的2010年,萬理華14歲三個月,她帶著渾身深不可測的舞技,不算出眾的歌喉,膽倒包著身軀的魂魄,以及一副尚未打磨過的小孩子習性,決心踏上演藝道路。所有認識她的人都斷言:萬理華如此聰慧過人,舞蹈作畫逸倫拔然,瀟洒超群,揚名立萬的日子,不過是扳著手指頭就能等來的。她加入了「flos two」事務所,在此之前,這間小小的,狹窄不入眼的樓棟里,走出過的最出名的明星,不過是「眉神」前田亞美而已,而她,也快被人忘乾淨了。萬理華四處徘徊著,打聽了所有可遇的,或是不可及的甄選、視鏡消息,她對演藝圈的渴望達到了極致。一整年,她大小參加了超過30個視鏡,但大多難得善終。高中一年級的夏天,她退求其次,秉著多年芭蕾功底打下的完美軀體,尋求著一份模特的活動。所有人都摸摸她的腦袋和圓潤的臉頰,告訴她:你總會有機會的,只是還得…等上一會兒,火候未成呢。直到後來她不甘心,軟磨硬泡地纏著大人們,才知道,以自己的5尺1寸的身高,想當上模特,難若登天。每個人都告訴她,你萬理華有才如此,世間亦無難事。但只有她自己明白,天賦與現實,是黑白分明的兩碼事。她開始和所有早早試探娛樂圈的孩子一樣,逐漸陷入泥流,迷惘無法自拔了。她想放棄了,帶著她錘鍊了10年的,如入化境般的舞藝離開了。生活不如意的滋味,第一次在她心臟上不停地撒野,儘管她未曾想到,3年後的伊藤萬理華將面對的,將是更曲折反覆,落魄磨人的世界。事務所和她較熟的大叔遞給她一張宣傳海報,瞥著眼:要不要去試試看,就當…最後的挑戰?伊藤萬理華仔細地掃著紙面上每一個字,心裡沒底氣地嘟囔著:
AKB的公式對手?說不定…能有機會跳跳舞吧。
那個時候,15歲半的伊藤萬理華,只有三個純粹的,萬理華式的藝術夢想:
為她的英雄,夢中人椎名林檎演一支MV。
參與時裝相關的工作。
舉辦一次個人展覽,哪怕,只是在5平米的出租屋裡也好。
2011年8月21日,AKB公式對手最終甄選的舞台下,伊藤萬理華思緒不安。前一個小時,她唱了aiko的「獨角仙」,稱不上滿意,甚至,還沒到副歌,就因為發聲不夠精準自然,被迫停下了。她覺得自己多半是敗了,自己唱的,幾乎沒有一旁大小姐氣息濃郁的櫻井玲香的十分之一好。她也跳了支舞,AKB的「river」,節奏明快,很是激烈。曲盡下台的間隙,她偷偷睨了幾眼審查的大人們,嚴肅似石像。萬理華有點失望,可能,這便是自己一年來對藝術追求的終點了。站她身旁的,和她一起許下一起被選上的約定的井上小百合,和她幾乎也是一個表情。萬理華輾轉不息的悸動直到名字被叫到的一刻才停止。她站在舞台上,牽著隨後也被呼喚的井上小百合的手,一時,表情凝固了。那是一種被過於強烈的,涌動著的情感席捲時,複雜如麻的心情全部都糅雜在一起了,之後,這樣的表情,還要再她臉上,出現好幾次。
然後,便是我們都知道的事兒了。
那個伊藤萬理華登場了,帶著她渾身的仙氣俠情,倜儻風骨,極致的創造性與好勝心,以一種鮮有人可至的純粹境地做著偶像。
但我常說的,天才們命運多舛,而世事無常。
前幾單,萬理華走的起伏不定,有選拔的日子,但大多都在Under里度過了。我們都知道那些孩子們是如何蹉跎歲月,不經意間路過忽略了自己最美好的歲月的。但萬理華始終在磨礪自己,在世人眼皮外的地方,把演技逐漸錘鍊到驚人的境界,超拔至一種無與倫比的精純地步。
最有名的,「萬理華『17」,至今仍是Youtube上乃木坂點擊量最高的個人PV,或許也是最廣為人知的一部影片。她穿著學生制服,帶著副從親戚那拿來的,粉色的「d真正的音樂b」,一切都渾然自如,鬼馬精靈,如同漫畫里走出來一般。那只是她驚鴻曠古的開端而已,後來萬理華出演了Bad Boys J,海上醫院,都是小角色,不提;「眼睛」,恐怖電影,她展現了極具「萬理華風格」的表演技巧,不比以往恐怖片的誇張,肢體抑或是語言表現,
她更像是以油畫般,表演精準自然,迅猛到位不逾矩,卻又濃烈鮮明,讓人忘不了——無論是演技還是那張忽銳利忽圓潤的臉。看過她們舞台的應該都明白,「犬天」里,8位少女,鋒芒畢露,不落下風,但親眼看到的,才能明白,萬理華的氣場,魄力,遠是別一境界;在「墓場」里,明顯能感覺到,鈴木絢音有在悄悄模仿萬理華的咬文嚼字,肢體動作如入化境。
所以後來,她出演的廣告片拿到全球獎項的時候,我絲毫不驚訝,那是她應得的,靠她精純的演技與「萬理華式」的色彩贏來的。
再想想,一切都如此,彷彿註定好了的。
沒有萬理華對藝術的追求,對自己渴望著的「美」的純粹的熱愛,是做不到這麼多的,不然,她早該在4年前就離開了。
大家現在都習慣了,選拔外的少女們個個好像英明神武,武功蓋世,辦起Live來,動輒便是東京體育場,武道館,上萬人薈萃一堂,不過是張手就來,舉重若輕的小事。台上的少女們,眼神灼灼,舞姿媚得各路先生們目眩神迷,招式套路花哨細膩。從15年開始,大家都已經習慣了,她們驍勇善戰,平叛掃寇,天下四十七州,對她們,似乎也不過是一個季度的事。
但少女們並非生來如此,沒有人天生就能對一切輕車熟路,雄略內斷,英猷外決,彷彿無所不能。我們知道以前的她們,不是這樣的,不是如此老練圓熟,道路風景綺麗,星光熠然的。像是如今喜歡齋藤飛鳥的,會不經意地忽略她在Under的那幾年,那些若月的粉絲們,少有願意提起最初她掙扎的那幾單的。
選拔外的少女們,一開始,不是這樣的。
最初的乃木坂,像盤古開天初的世界,天地混沌,清濁未分,一切都很年輕,懵懂,選拔的孩子們都沒能找到門路,三兩首歌,廣告,雜誌,扳著手指都喂不飽飛速成長的她們。選拔外的少女們像活在黑暗裡,沒有任何工作,整張單曲只有一首歌,有些妖異,靈動,聰明絕倫的孩子能劈波斬浪,得到寵幸,加入小隊Unit,唱上一支曲子,或是在影片里出演一個只有背影甚至連台詞呼吸都被剝奪了的角色,但也不過只是給她們一點僅有的渴望罷了。選拔外的孩子們的處境,艱難唏噓,落魄頹唐——具體,想想拉零們,花奈們重回選拔時哭得有多凶,那段日子便該有多煎熬。她們一無所有,滿腔熱血無處訴說,像被全世界拋棄,孤孑煢立,了無依靠,離驀然到老,或是不明不白地畢業,不過是一個念想一句話的事。
從前,選拔外的孩子們,是這個樣子的,日暮途窮,成日掙扎,世界把她們的希望和前路,全部掐斷了。
和如今她們四處奔走,無限風光的Under Live相比,天上地下,彷彿兩個世界的東西了——前8單,伊藤萬理華有5單在選拔之外,這種滋味,她再了解不過。
而這一切美妙變化的起點,便是2014年4月13日的,天字第一號的Under Live,只屬於選拔外的她們的演出。
那會兒的Under Live,還只是全國握手會的附庸品,當作是給留心了的看客們的小小饋贈。少女們將為她們獻上一小時的表演,這是她們最初的,第一線光芒。但我們都知道的,世道坎坷,全場甚至連三分之一都沒坐滿,像是現實給她們的一記刺痛的耳光。
但伊藤萬理華仍和少女們完成了演出,哪怕觀眾稀疏零散,世界從不注目。
之後的,O-East Live House,1000人,3場。
鳥居坂的Blue Theater,800人,7場。
再後來的後來,便是武道館,1萬5千人。
而這一切,都是伊藤萬理華和少女們,都是第一回Under Live里誕生的奇蹟。伊藤萬理華燃盡了全力,以此為契機,開始考慮起全隊,決心擔任起領導者,隊長,指揮官,想要探索Under的可能性。從前的她們被稱為「二軍」,「後備」,現在的少女們有底氣,魄力,大聲宣言自己「不是誰的Under」,這一切伊始,都是從14年春天那個小小舞台里,十來位少女們內心孕育而生的。
而其中的,作為Center的,日後被稱為Under的靈魂的,便是伊藤萬理華。今野義雄是這麼說的:選拔外的孩子里,必須誕生一個明星。而14年,這個第一人,便是伊藤萬理華,她帶著少女們打江山,逼出她們最好勝的一面,引導出了真正的小百合,讓Under真正走進世人的視線。這些,全都是伊藤萬理華純粹的熱情,對夢想最執著的追求。
後來的小百合,公主,堀未央奈,北野日奈子,她們的招式思路,都帶著些「萬理華式」的風骨,這便是她給Under帶來的如轉身般的偉大變化了。
但很少有人注意到,第一次Under Live結束後,少女們回到了後台,優里痛哭,妝花了一片,拉零噙著淚,所有人圍成一團。萬理華沒什麼表情,凝固了,她或是對觀眾的缺席感到悔恨,或是對日後Under能產生的奇蹟愈發期待,臉上,什麼表情也沒有,那是少女們的第一步,最嶄新,好奇,不可思議的一步,也像是萬理華的性格,本身並不張揚,不像很多外向的人,侵略如火,片刻不息。她從來只在自己熱愛的藝術上肆意揮灑熱情與悅動的靈感,其他的時候,她其實一直很安靜。
所以我們通常只有在回過頭時,才會發現,她已經做到了這麼多,兩本雜誌連載,快念完了藝術大學,一切都源於她的好勝心,創造力,純粹的追求,她放棄了人世間大部分的享受——正如她小學時為了芭蕾,拒絕了所有課外活動,但她是如此地堅韌,從不喋喋不休,用時間與自己彷彿取之不盡的熱情,打磨著自己的招式,探求「萬理華」的可能性。
所以在最後的最後,她完成了最美麗,鮮艷,登峰造極的道別演出,傾盡了靈魂里所有說不出口的,不為人知的留戀與想念,取名為「萬理華的腦內世界」,權當作是她給這個世界,給所有愛她的人的最深情的告白。
一個月後,萬理華站在東京巨蛋的舞台上,初次也是最後一次,轉身離去時,臉上表情又凝固了,從那時開始,她就已經了無遺憾了。
從2011到2017,或是她出生至21歲的今天,萬理華日益聰慧,靈逸超群,但她都是那個伊藤萬理華,那個一如既往,從來不曾改變過的伊藤萬理華。6年來,她始終做著藝術家,歌手,舞者,指揮官,雪白的,心無旁騖的偶像。她一直在追求著心目中的,至高至美的藝術,所有能做的,不能做的,她都已經確實地做到了。
所以,便如此了。
有太多太多的人,慨嘆說:她還沒能完全竭盡全力,燃燒透生命潛力便畢業了。像是那些中元日芽香們,我們總惋惜著,妄想如果她們從沒經歷病痛折磨,沒有無情世界攔路阻撓,她們的人生該是全然不同的風景。
但是伊藤萬理華已經足夠了,她做到了自己能在乃木坂里能做到的極限,也許,還往前稍走了更遠。
6年來,她經歷了無數不同的角色:天才舞者,合格歌手,Under指揮官,選拔中流砥柱,失敗者,勝利者,領導者,演員,藝術家,好朋友,以及那個最為可愛柔婉的,偶像。她始終挑戰著自己的目標,夢想,最後終於以一場盛大華美的個展謝幕,這條路,到底還是走到終點了。
萬理華註定是無法屈於平庸,淪為市井荒郊的一粒販夫走卒的。她的命運,如同千萬天才們一樣,曲折坎坷,幾近日暮途窮,但她身上濃郁的藝術氣息,遍野黃沙也掩蓋不了的飄揚逸氣,是足以讓她凌空高飛,駕於所有人頭頂的,但她依然願意站在所有少女們中間,甚至福神都是6年來的第一次,用自己相信著的藝術,美麗,為「萬理華」作註解,給乃木坂這個柔弱的,單薄的名字添一筆自己獨特的俠情風骨,倜儻慨然——正如17年前,她剛開始拿起蠟筆,天真懵懂地在雪白的畫紙上塗塗抹抹那樣,她對藝術的渴望,從未改變過。
直到最後,她都是以自己最熱愛的藝術結尾。
所以,可能再也,再也,再也不會有這麼純粹的人了,為藝術,為夢想,燃盡所有。
現在,她可以去尋些別的了,去追求自己所說的「去掉偶像感覺的伊藤萬理華」了,可以走了。
再沒有可留戀的了。
於是她便以那「萬理華式」的獨特色彩,劍橫膝前,事了拂衣,明鎧白馬紅纓槍,揮袖轉身,離去了。
路途漫漫,背影夕陽。
最後...我最喜歡的彩蛋環節。
16歲的時候,萬理華極其在意自己的圓臉,想著「17歲時會變尖點吧」。
至於現在她21歲了,這張圓臉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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