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華》:把青春獻給騙你的夢,你敢說不好嗎?

《芳華》:把青春獻給騙你的夢,你敢說不好嗎?

這是馮小剛最真誠的一部電影,兩個多小時,他不斷將鏡頭交給那些在刺眼陽光下,白花花的大腿和姑娘,那些耐得住一個又一個特寫的青春肉體和臉龐。

那代表著一種記憶,一種對逝去的一切打膩子的美好修飾。

電影前半段的文工團美好是片段性的,是一個個瞬間,而電影后半段劉峰的遭遇是現實感的,是接連不斷的場景。

時間是70年代末-現在

結尾,主人公不忍看自己和那些花兒當下的臉,只願不斷回首當年的臉龐。

因為,一切都變了。

《芳華》的第一場重頭戲,是主人公蕭穗子的獨舞,背景的馬恩列斯毛海報,牆上的紅旗,身上背著的木槍,但都掩不住青春的陽光和少女的婀娜。

微笑、熱情、秩序、夥伴,兩個新人加入到這個團體。

一個是德藝雙馨的劉峰,一個是懵懵懂懂的何小萍。

故事的開始是一個外來者進入一個「桃花源」的故事

很快,「桃花源」顯示出它自有一套自己的法則。

有以幹部子弟自豪的領頭大姐大,有從上海來,不斷有人追的女神,有寫作特長,等待父親被解放的才女,還有……面目不清的其他人。

何小萍本以為到了文工團就擺脫了受人欺負的處境「沒有人敢欺負解放軍吧」,殊不知在這裡不是欺負你,而是無視你。

而另一個主角,劉峰,是部隊里楷模——活雷鋒,年年的標兵,似乎舞台的光始終是為他打著的。

從表面來看,這個故事的最大衝突點是在劉峰喜歡上了一個文工團女神,在某一個夜晚告白後,姑娘逃走,「任何人都可以喜歡我,你不行」,她被英雄的親密嚇住了,生怕擔上污染楷模的罪名。由此一個英雄從人人稱讚成為人人鄙夷。

如果細品一下電影的視角,你會得出並不一樣的答案。

劉峰喜歡林丁丁,全團大部分都知道,蕭穗子還不時懟一下調侃,而林丁丁也並不是在部隊紀律中禁錮了男女之事,被劉峰劉峰壓抑的性衝動嚇住了,

而是她從來就沒有把劉峰當成一個平等的人:表面看劉峰是人人稱讚的楷模,但在同伴眼裡,劉峰其實很何小萍一樣,也是誤入桃花源之人。他的這些楷模行為,他的那些奉獻和獎勵,被這個集體認可,但並不是這個集體規則的一部分。

文工團里談論的主線是「老子」、「上大學」、「考軍校」、「幹部子弟」。

劉峰和何小萍一樣,都是努力想融入這個秩序的一個攀爬者,沒有人感激劉峰的善良,是因為在這個桃花源中,這種善良和榮譽是聯繫在一起的,就像那件墜著洗澡巾的內衣,是一種急功近利的行為,被這個以身份自矜的團體不恥。

就像郝淑雯談自己的老子,談自己的身材,自信來自不可更改的血統和出身。她不是不喜歡,而是不需要靠什麼幫助別人,道德高尚來獲取認同

而劉峰和小萍,即便努力做到最好,仍然小心翼翼,隨時被一腳踢回原型。

芳華不屬於他們。

無論在陳燦、郝淑雯還是政委、分隊長眼裡,劉峰就是努力向上爬的典型,他的善良是另一種意義的「奮鬥」,是另一種模式的「急赤白臉」。

人們或許會對「藏得深」的陳燦暗自佩服其城府,但對一心當楷模的劉峰只有敬而遠之。

這是這個桃花源的規則,何曾變過。

影片中有兩個對應的情節。

一個是劉峰的斷臂和何小萍的瘋掉,都是因為突如其來的一場戰爭。

另一個是何小萍的撕碎照片和蕭穗子的撕碎情書,來自一個夢的幻滅。

「一見楊過誤終身」,是楊過成為大俠之後,進入了東西南北中的主流視野下的江湖傳言,

但即便他武功蓋世,仍然被郭芙斷臂,而相之對應的是小龍女失貞。我們看金庸的小說,男主角大多幾類,名門之後佔大多數,而其打怪升級也是吉人自有天相,萬千寵溺主角光環。而幾個出身沒有那麼好的主角,則命運多舛。

要上升,就要失去點什麼,沒有完人這一說。

楊過失去了他的胳膊,狄雲被陷害了多少年,喬峰失去了江湖和信任,韋小寶似乎什麼都沒失去,但他可曾真的被他所如魚得水的處境真正尊重過。

劉峰的斷臂和楊過的斷臂是一樣的,否則他仍然會被何小萍默默埋在心裡,自認「配不上」。

何小萍撕碎了自己的軍裝照,是因為她進入軍營就不會被欺負的夢破碎了,在這裡她和在家一樣,完全被孤立,審視、嘲弄和無視。

蕭穗子何嘗不知道郝姐姐的心思,但她還是有一絲僥倖,認為自己可以超越這個階層,她送上了自己的金項鏈,她拿出了自己最值得,最優勢的情書,她已竭盡全力。但郝淑雯根本不用出招,一句話就把她摁在原地,「我和他好了」

《芳華》看上去像是一個青春片,但衝擊我們內心的真正力量並不是芳華已逝,

而是在那樣一代人,根本沒有青春,或者說根本來不及品嘗青春的美好。

階級的烙印深深鐫刻在每一個青春的身體之上,除了那些滿滿的膠原蛋白臉變蒼老之外。

剩下的一切,每一個中國人都是那麼的熟悉:從幾十年前到現在,從高喊革命,消滅階級到高喊全球化,崛起複興,這種階級的味道,從沒變過。

《芳華》全片美好的段落有很多,甚至有一些是同類題材的驚艷之作。

如蕭穗子的獨舞;1976年大祭奠之後,「怎麼跳出了歡快的味道」,那場邊境戰爭的描述等等。

但電影整體還是陷入了有佳句無佳篇的境地

芳華的逝去集中在了高度戲劇化的段落中,如同通俗電視劇一樣,一會男二號撞車,一會女主角瘋了,一會男主角斷肢,一會男主角窮困。

生活的無情如果僅限於這樣的戲劇化場面,無疑是主人公太個人化的視角。

物質上的窮困並不是悲劇,精神上的潦倒才是無情。

影片結尾,劉峰和何小萍走到了一起,似乎其他夥伴都活的很好。

這又是一種高度戲劇化的結尾,只放大了最美好的破碎。

芳華本就短暫,哪一個人不是千瘡百孔。

《芳華》有兩個可以對應的電影

賈樟柯的《站台》和姜文的《陽關燦爛的日子》

但在結尾的處理上,《芳華》最平庸。

芳華劇照

站台劇照

陽光燦爛的日子劇照

同樣是文藝小將的故事,《站台》里不斷湧現的時代變遷,在《芳華》用相同的方式來體現:鄧麗君的歌、可口可樂的大商標、從司令兒子到拿地的商人等等,賈樟柯對青春已逝的表現方式同樣是一段舞,尹瑞娟從舞者成了稅務人員,機械版的收稅記賬,面對舊友來訪的無話可說,但在辦公室里,她默默跳起來當年的舞蹈。

同樣是文革時期的青春生活,隔絕在大變局中的桃花源。《芳華》和《陽光燦爛的日子》都有洗頭的戲,泳池的戲、洗澡的戲,同樣的美好和衝動。

但在表達現實時,馮小剛走入了寫實的碎碎念,從戰場到海南,從海南到蒙自,英雄的蒙難成為唯一的委屈。而《陽光燦爛的日子》直接跳轉到若干年後,一群坐著大奔的油膩中年人,想起了年少時的玩笑,找到了年少時的夥伴,而得到的是一句答案「傻逼」。

《芳華》很美,像我們回憶所有的已失去。

這部電影貫穿了中國40年的歷史

劉峰坐在小站的站台上,空空的衣服,失去右手袖子

導演正借他口,對著這後三十年中國的變遷

無力傷感且安慰自己說

「和那些人(前三十年)相比,我敢說過得不好嗎?」

理解了這一層,再來看電影。

芳華真正的含義不是美好

而是有一個曾經你認為美好的夢,但不幸的是,你醒了,還得咬著牙醒著活下去。

到深夜座談會來聊怪力亂神,我的微信公眾號(lietome-b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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