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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束。

實際上也是種結束了。

歸途。

紛紜墮葉認鸞驂。一霎凝哀總自諳。慣臥車聲終物外。逡巡詩客豈城南。各為己夢春心死。堪慟他年酒意酣。燈影三緘塵海內。暫從佛火照精藍。

自彼當時豈有鸞。各誰相知盡枯蘭。幽燈漸冷光如沫。殘夢忽驚夜已酸。似語白衣銷血氣。安知銅骨瀝金丸。流星歷數終於死。停到尊前始一寒。

殘雪。

北來乘醉竟離群。隔世煙光見已分。盡錯殘香歌自淺。漸知浮夢酒空勤。他年艷賞看春冷。此際餘哀背日曛。載雪尋梅眞寂歷。有人一去望舟焚。

東風何處教更新。亂落江湖倏作塵。食夢浮沉非愛酒。飲冰涼熱豈耽唇。相思堪泥春前骨。墮絮能悲劫後身。瘞盡凄零終悵望。司花應是帝秦人。

春初。

看盡春痕豈此年。昨宵劫燼散殘煙。紫朱成陣湮冰海。雲雨垂哀囈酒涎。解骨腥風頽九相。燃杯螢燭詡餘篇。隔簾暮色紛如夢。為照他人已翕然。

霜枝雜沓曳花腥。何憶他年入眼靑。墮影滄溟終有夢。生香虛室豈無形。流燈炫彩焚殘酒。異想深沉謝小町。寂寂江湖徒折去。可能銹骨泣銀甁。

夜潰殘宵洩幻光。錦灰銅燼懺蒼茫。秋螢凝紙彌新碧。晚月隔簾透曉霜。堪剔冰心垂寂滅。且焚花酒照玄黃。殷勤有影中天外。認取溫柔是海桑。

扇子。

一擲虛空費苦吟。當年點檢夢華深。螢飛天外疏離火。花落鏡中明滅金。香屑如愁塵海墮。別筵之子玉鸞臨。何期執手終歌盡。半面交零未許沈。

婪尾。

酒銷羹冷悄何時。血漬月華總不知。細認前遊騅已逝。未憐遺恨筆先辭。從君役鬼相尋夢。臨夜招魂復折枝。好慰人間諸界異。勸君攬筯更心危。

春宮。

綺夢如知曉露濃。生涯未結竟虛空。遙天星海先浮幻。隔座珊瑚已探紅。側媚呻吟窺病骨。沈魂佝僂賞遺風。擘來迷眼偏輕擲。自證青春訪舊叢。

結髮。

執手何期感涕零。玉繩流轉禱三星。美人秀骨殊能異。色界垂魂枉自形。一夢人寰通病酒。九衢客跡認秋螢。如今阿母瑤臺下。為訪矜嚴待叩扃。

偶像。

解道人間俱幻成。長宵夢斷卻心驚。曾耽楚橘遙憐影。空記幷刀快破聲。金鳥長緘銜舊廩。劍心遙付散愁城。朱弦未起徘徊夜。剩有嬌訛到五更。

能面。

無邊夜色冷垂眸。樽酒哀歌幻未休。錯落眉間三尺恨。飄零寂裏一般愁。唯將半面顰鬼魅。任付形骸託壑邱。暗想娑婆容易倦。天涯到底吝溫柔。

弁當。

春心欲遏已深沈。未濟遼天客更喑。休對狂言珠擲淚。謾憐幻火鶴剖琴。三生月迥如花變。一飯人歸有夢侵。寂寞劉郎歸去早。瑤池駿馬費相尋。

雪女。

一注孤光盡此寒。荒街微影怕無端。殷勤浮靨眸如溺。寂滅殘花露豈乾。蛾粉猶憐金翠骨。蜃煙已蛻珠玉闌。吳王花徑今重掃。百樣溫柔未擬看。

姉御。

萬華一劔破如塵。何憶中宵百化身。骨錯玲瓏甘擣藥。蜨飛琥珀苦思人。青琴已老香魂影,紅拂何哀玉階春。想像驚鴻詩裏夜。驂騑肯記最深顰。

夸父。

麝塵如屑累亡羊。古道西風已竊霜。冥海鯨飛尋落骨。長河鬼哭幻哀陽。趨庭次第殊言禮。走馬纏綿竝泣香。鄭重花前嘿然影。綠珠猶墮百迴腸。

夜奔。

濩落霓光入眼濃。九衢客散劫灰中。獨歸夜色將天白。未死春心似酒紅。枕上玫瑰焚幻火。尊前琥珀透虛空。終焉一夢成新賦。大抵平生哀樂同。

美人。

漸滅餘情漸入寒。當年哀樂已難堪。青鋒照影修成鐵。皓腕垂心沸似藍。鏡裏空瓶持夢澡。階前舊夢許燈諳。香魂早墮秋風仄。猶抱殘鈔寄枕函。

淆色。

駘蕩寒春已不違。昏茫何處卻心危。三更布夢魂銷者。四海昇平齒冷誰。花月生塵證紅藥。城郭無地立金椎。廓然一白人間骨。吹落殘翵入鳳池。

卒歲。

卒歲年光一晌存。當時哀樂照金樽。潮回夜海燈急蕩。雨瀉哀紅色更渾。無字悲來徒夢筆。水寒人去未承恩。可能簾外春成繭。漫與殘絲説舊痕。

飲酒。

燒殘夜。灼硝子。一燈垂盡胡來此。「我采琉璃於深海。四裏靈魂薄如紙。街角孤兒銜紅腥。上有春花死未死。迷星不照瘠影散。肯剪新檸為酒滿。美人贈我炔諾酮。何以報之唑吡坦。」

草稿一。

如死刑將至。幽影徘徊起。孤城華燈炫。盡逐煙縷死。紅與白之魔。纏綿於此夜。有潮如血來。故王之臺榭。謝幕之舞會。旋轉且殺戮。冷月如蒙面。毒雨自憂鬱。紛紜者寂寞。夢似交歡罷。停車終未止。寒星窺一罅。死亡如機械。燃燒且熵變。優雅唯屍骨。未許凝赤繭。彼自朱紫行。牽動若傀儡。眾眼窺幻象。萬千皆蜃海。終此成翻覆。讖言如霧靄。墻上十字墜。分與作細膾。

天香、燕窩。

雪幻霓雲,波垂緋紫,乳煙暗引幽舌。折木沙凝,嗽金塵漫,化作人間涼熱。殘潮如咽。空啼破、夜深斜月。獨坐餘紅寂裏,輕寒倦影曾說。

經年露盤應裂。更銷沈、酸瞳時節。蜃氣旋囘腥海,夢還天末。漁火浮飛玉屑。衹曠望、危閣飲碧血。魂冷襟衣,春心未結。

疏影、用野君臘梅韻。

晚寒未邈。正凍雲怯月,相約鈴鐸。振羽歌凝,題葉人回,持認當時銅雀。劇憐好景淒涼罷,看彼時、管絃曾爍。夢遊外、暗淡春幡,盡說當年遊魄。

看斷繁華夜裏,趁飛來幻海,丁令歸鶴。剪燭東風,照影殘燈,花信舊簫似託。恍然愁坐成荒誕,怕斜日、館娃宮閣。況分付、細驗幽香,亂落昨芳成各。

齊天樂、繭。

玲瓏一片傷心骨,經年慣從焰幻。銹日垂冰,蝕寒折葉,曾是扶桑非遠。落紅應晚。正流火驚回,珊瑚光短。細辨層波,水晶虛白倩誰翦。

多情南國客裏,劫灰空結翠,暗滋遺殿。稠雨偕腥,殘潮凝碧,憔悴吳宮眉眼。秋風苦卷。更誰掣遊絲,織衣空變。到死春蠶,夜深回夢淺。

燕山亭。

潮委殘鴉,陵遺敗風,垂日曾斜幽戶。吹沫裂塵,墮水搖煙,肯信當年春雨。鱗爪依稀,恨未見、宮黃羞處。簫鼓。甚江南舞罷,有如此樹。

當時黑酪誰飲,恁登高望卻,暫憑無語。亂雪湮荒,枯蘚凝寒,梅痕幸誰能譜。楚客歸來,徒夢覺、老僧頻顧。啼去。唯杳杳,空庭凝佇。

四檻花。

潮洩花腥。向無人處。倦收敗城。過霓虹一炙。深沉謝繁櫻。海市飄搖。幻長街、華夜外。有電泠泠。死魂靈。搖曳酒紅寂裏。頻叩幽燈。

膠片倏爾分明。暗垂想、當年俱醉醒。憔悴誰影像。堪持只虛名。認取荒寒。綻磷火、湮英魄。欲啞春聲。無言者、空結夢。亂墮滄溟。

兀令。

香骨連環懸黑日。點燃飛翼。星隕遺金色。眼眸已沈淪。記憶猶尖刻。紛亂膠片煙痕。虛室茫然白。痛苦曾裝飾。

月覆紅潮消冷碧。默如歸客。回首無人識。謾叩醒幽燈。破碎成何夕。鬼火湮沒浮冰。懷我於陳跡。影炫薔薇側。

侍香金童。

一霎花繁。遁入空濛裏。更寒徹、孤城光幕熾。有影曾於街角死。憐我平安。獨行無鬼。

黑鳥終不見。櫻桃如破碎。且飲酒、緋紅湮夜紫。眼瞼徘徊如錦鯉。夢曳幽燈。沈燃硝子。

141。

你可能記得那時明亮的窗子

月亮如並刀如淚水照見自己

眼眸墜在誰與誰與誰的沉醉

因此相信哪裡藏著某條錦鯉

她又寒噤著不曾聽到的幽夢

像是擲出挽在他手上的花束

白兔爬上山丘似拋棄了結局

訕笑著忘記可能的邂逅相逢

他們自問終究誰又成為他們

可你寫下的正是不舍的流轉

顫動的喜悅映著鏡中的早春

那一一爆破的櫻桃混著殘酒

終究敵不過馬滑霜濃的夜晚

低吟著我與你的以後與以後

142。

「江南可採蓮,蓮葉何田田」,他們

嘴唇清潤,嗓子卻被灼成薔薇:

用那不停歇的音階綴成一隊,

撞見昨天夜裡被逗笑的可能。

黑色封皮——你看見了——蓬頭垢面,

內里卻雜不上三種別的顏色。

被留下的是溺在冰里的某片,

「北方是悲哀的」,詩人如此唱喏。

庸常的求愛不過欠缺安排,我

更只是一支快速的終曲,消磨

兩個人存在於兩個人的寂寞。

於是我之於我正如我之於你,

隨手謄下的是不被朗誦的事:

噯,你有看見嗎?那是一群燕子。

143。

現在他們來了,囫圇吞下生命。

一如我親吻玻璃的清冷,一如

你親吻我如親吻玻璃。現在都

來了,玻璃也在親吻他的妝鏡。

這不是誰對誰的定義,只不過

大家都是夢與煙的孩子。存在

就像理髮師的高凳,卻招不來

燈光下的影子里泛濫的酒窩。

因此,大家滑向黃金的國度,我

能夠是,不;應該是,不;總得是,不;

可能是——這就對了——這邊的某個。

那麼那邊呢?唉,搞得像是青春

一樣,其實誰還不是時間到了。

現在他們走了,又在哪裡囫圇?

(封面圖作者系Eleanor Perciva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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