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算抄襲,什麼算抄襲?
?魔鬼公子《他們抄襲了嗎》
不勤於檢查郵箱的我,心血來潮地打開郵箱,驚悉9月25日,我收到了一封有趣的匿名舉報郵件。可惜,我遲了一個多月才發現。
我根據「神秘人」提供的資料,仔細地進行了調查。
先介紹一下被抄襲了的藝術家Gytis Skudzinskas吧。
他1975年出生於立陶宛,在首都維爾紐斯(Vilnius)居住和工作,曾就讀於維爾紐斯藝術學院(Vilnius Academy of Fine Arts),學習視覺設計。他的藝術創作表達方式主要為攝影、繪畫、裝置、聲音藝術等。他參加及策划了不少跟攝影相關的展覽。2014年,他與另一個立陶宛藝術家Vilma Samulionyte共同創立了NoRoutineBooks獨立出版社。
2015年,他出版了立陶宛文、英文對照的作品集《關於攝影的某種論題》(Some Thesis On Photography),其中第36至45頁包含了他2011年創作的《論攝影》(On Photography)——蘇珊·桑塔格(Susan Sontag)的《論攝影》(On Photography)的修改版本——一些只印著以「photo」為詞根的英文詞的複印件。
《關於攝影的某種論題》出版前,Gytis Skudzinskas在維爾紐斯藝術學院舉辦的個人展覽「攝影的12個真相」(12 Truths of Photography)就展示過他的《論攝影》。
奇怪的是,汪潤中和黃乖兒2016至2017年的作品《攝影》(Photography),居然跟Gytis Skudzinskas的《論攝影》如出一轍,相似度極高。
他們的《攝影》有書與照片兩種形式,書的封面、封底修改自蘇珊·桑塔格2001年版的《論攝影》,無論書的內頁還是照片,看起來都像是把Gytis Skudzinskas的《論攝影》里的以「photo」為詞根的英文詞稍微換了換排列順序後的結果。因此,他們不僅修改了蘇珊·桑塔格的《論攝影》,還「修改」了Gytis Skudzinskas的《論攝影》,但是他們在作品闡述及媒體訪談隻字未透露Gytis Skudzinskas的《論攝影》。
Gytis Skudzinskas除了交待他的《論攝影》是蘇珊·桑塔格1978年第一版《論攝影》的修改版本之外,並未解釋創作初衷或目的。他的作品集《關於攝影的某種論題》收錄的《論攝影》一共十頁,他的「攝影的12個真相」個人展覽則僅僅展示了他的《論攝影》的兩頁(一張)。可見,《論攝影》是Gytis Skudzinskas剖析「攝影」的特點的一種方式、勾勒「攝影」的輪廓的一種途徑,將(原本總跟具體圖像相關聯的)「攝影」的概念從字詞層面抽象化或強化。
《關於攝影的某種論題》里有許多更深刻更生動的作品。舉個例子,他把感光相紙置於帶LED燈的滑鼠下,記錄他修飾存進電腦的數碼照片時滑鼠滑動的痕迹,製成物影照片,取名《修飾》(Retouch)。
還有《相冊》(Album),是他用找到的紙質舊照片做的。不同於尋常的相冊,舊照片的正面被隱藏,失去了承載記憶的功能,而舊照片的背面朝向觀眾,一些是空白的,一些寫著它們的主人對它們的說明和拍攝它們的日期。
評論家Jurij Dobriakov評論道:「他的作品的中心是圖像的內部構造,是圖像的運行的潛在原理,或是圖像在一個更寬廣的語境體系的定位……他的藝術聚焦於圖像間的關係網,圖像的意義和語境、邊緣和背面、物理的和想像的空間、感知和陳腐觀念的自動作用,而不是捕捉現實的可辨識的碎片。」(魔鬼公子譯自Gytis Skudzinskas的個人網站)
汪潤中和黃乖兒的《攝影》同樣是修改蘇珊·桑塔格的《論攝影》,同樣是只保留了以「photo」為詞根的英文詞,但不同於Gytis Skudzinskas延續了原題目《論攝影》(令觀眾一目了然),汪潤中和黃乖兒弄巧成拙地將原題目弄成了《攝影》,大大削弱了作品跟蘇珊·桑塔格的《論攝影》的聯繫——不讀作品闡述,我還以為他們做了一本叫《攝影》的、抄襲了蘇珊·桑塔格的《論攝影》的封面的書。
Gytis Skudzinskas的《論攝影》的題目既跟蘇珊·桑塔格的《論攝影》的題目保持一致,又呼應了作品集《關於攝影的某種論題》的題目,很自然地融入思考「攝影」的範疇。但是汪潤中和黃乖兒的《攝影》,既跟蘇珊·桑塔格的《論攝影》脫節,又缺乏足夠讓其不陷入孤立狀態的參照物(或氛圍)的支撐(或烘托),淪為了一批英文詞的乾癟枯萎的屍體。
汪潤中和黃乖兒大概不明白,在Gytis Skudzinskas探究「攝影」的哲學性的整個過程,《論攝影》是合理的組成部分,跟其它作品相互補充、相得益彰。倘若剝離整體,拆開來單獨看,力量就大打折扣,甚至不知所云。
汪潤中和黃乖兒稱:「居伊德波說過,當真實的世界變成影像堆積的景觀之時,影像就成了唯一真實的存在。我們創造影像、消費影像,最終也成為了影像。《攝影》這個項目對蘇珊桑塔格著名的《論攝影》一書進行了挪用、消解及再創造,並試圖由此反思和對抗(大眾媒介中的)影像世界的冗餘和膚淺。全書中除「photo-」為詞根的詞之外的文字、圖像都被盡數剷除,留下了幽靈一般的文本和程式特性的痕迹(characteristics of the apparatus)。攝影在詞與物的盤剝中變得模糊不定——這是一本真實存在的書還只是一系列的攝影影像?這是對於權威文本的消解還是影像的自我宣言?」
他們的英文版作品闡述譯成中文卻是:「居伊德波曾說,當真實的世界變成影像堆積的奇觀時,影像就成了唯一真實的事物。攝影,是這後工業奇觀的確切的兇手。《攝影》,由於除了跟「photo」相關聯的詞之外什麼都沒剩下,模仿、消解與再創造了蘇珊·桑塔格的不朽的作品,《論攝影》。該作品作用相當於原書的幽靈般的影子,留下了操縱痕迹和儀器特性(characteristics of the apparatus)。詞與物的剝削……這是一本書還是一系列圖像?這是攝影的自我宣言還是我們的時代的縮影?」(魔鬼公子譯自汪潤中和黃乖兒的個人網站)
他們毫不負責地胡亂堆砌著自己搞不清楚的術語,生搬硬套著自己搞不明白的理論。作品闡述的中文版與英文版差別顯著,他們究竟是學了假英文還是假中文呢?什麼理由令他們給中文讀者和英文讀者設計了兩套相去甚遠的作品闡述?不會是什麼陰謀吧?
為了徹底霸佔Gytis Skudzinskas的《論攝影》,汪潤中和黃乖兒掩人耳目地將他們的《攝影》延伸成《國際攝影(主義)》(International Photography(ism))——十二張不同國家不同語言的蘇珊·桑塔格的《論攝影》的封面,被刪掉了除了「攝影」之外的所有文字——其中一張中文版和一張英文版封面正是《攝影》里的。
《國際攝影(主義)》參加了2017平遙國際攝影大展的「帕森斯設計學院:不定式」(Parsons School of Design:Unfixed)展覽,擔任策展人的帕森斯設計學院的攝影教授詹姆斯·雷默(James Ramer),估計是汪潤中和黃乖兒的老師。不知詹姆斯·雷默緣何挑選了《國際攝影(主義)》,難道他沒嚴謹地推敲學生的作品,而被學生蒙蔽了?
我不得不「佩服」汪潤中和黃乖兒。
近期不少攝影展覽都有他們兩人的作品:2017平遙國際攝影大展的「自然生長——百名85後中國攝影師個案剖析」,TOP20·2017中國當代攝影新銳展,2017麗水攝影節的「如果藝術可以從新再來」和「第二屆『教·學』——10+中法高等院校攝影專業教授作品聯展」,2017連州國際攝影年展的主題展「一個箭頭帶來的邊界問題」,等。別的攝影展覽倒也罷了,但是,剛出完大岔子好不容易緩過氣的2017連州國際攝影年展,攤上他們兩人無異於火上澆油、雪上加霜。
紐約現代藝術博物館(Museum of Modern Art)的PS1書店則更可悲,汪潤中和黃乖兒在個人網站的CV欄「展覽」版塊把他們的《攝影》跟PS1書店寫成了一行。倘若PS1書店真的銷售了《攝影》,請問,Gytis Skudzinskas是否應該得些利潤呢?
我已經發送了郵件給Gytis Skudzinskas及帕森斯設計學院的幾位教授、主任之類的,相信他們會積極調查。
希望汪潤中和黃乖兒不是靠抄襲考上世界名校的,不然,「帕森斯設計學院」就變成了「帕森斯抄襲學院」(Parsons School of Plagiary),不僅聲譽盡毀,恐怕其它世界名校亦會慘遭牽連,被質疑職業操守。而中國留學生的國際形象,估計會受到嚴重損害。
末尾,奉勸抄襲者不要心存僥倖,要記住,「東風不與周郎便,銅雀春深鎖二喬」,周瑜的運氣不是每次都能有的。萬一遇上「時不利兮騅不逝」,就只余「虞兮虞兮奈若何」的千古絕唱了。
參考網站:
http://www.gys.lt
https://guaier-runzhong.com
http://echogonewrong.com/rethinking-image-sources-in-photography-gytis-skudzinskas-retrospective-12-truths-of-photography
https://issuu.com/noroutinebooks/docs/gys_some_theses_on_photography-issu
https://ostseemag.com/portfolio/interview-gytis-skudzinskas
https://ostseemag.com/portfolio/gytis-skudzinskas-retouch
http://v.pingyao.gov.cn/ztpd/sydz/2017/jhzp/493832.shtml
https://www.newschool.edu/parso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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