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點|二娃爹隨想錄
撰文:劉燕舞
責編:巫錫煒
知識分子為更好的智趣生活 ID:The-Intellectual
九月初,巫錫煒老師來信約我為十月的《繆斯夫人》寫稿,主題就是聊聊作為二孩父親的感想,我當即答應。我心裡預期是九月下旬交稿,再不濟國慶前後總是可以的,按以前經驗,我琢磨著自己總能半夜三更爬起來寫的,然而,我真的爬不起來……這就是我作為二娃爹最直觀的狀態。十月中旬了,覺得再不完成就無臉交差了,這才動筆寫下如下拉拉雜雜的一些話。
當然,二娃爹只是個寫作噱頭,我真正要講的,請讀下文……
一、關於「出生高峰」
本月《繆斯夫人》前幾篇文章都談到「出生高峰」或「嬰兒潮」的問題,他們從人口學的數據方面做了出色的說明。你若問我,中國未來幾年是否會或已經出現了小規模的「出生高峰」或「嬰兒潮」,我的答案是,會。
我的感覺來自經驗判斷。
我家大娃2014年初出生,從2013年下半年開始,我陪同了妻子的每一次產檢,因為受社會學專業訓練的原因,我會自覺不自覺的觀察、思考並穿梭。
「遙想」當年,產科門診很擁擠,但遠沒有到水泄不通的地步。進醫院時也很少有看到塞車的現象,更別說交通管制。來產科門診產檢的孕婦,目測年齡普遍在30歲以下,我妻子當年正是年方二八(非十六)的時候,但在人群中應該屬於年齡稍偏大的。
今年二娃仍然在同一醫院產檢,同樣是全程陪同,同樣是觀察,每次要產檢前,我都雙腿「發抖」——怕擠,去的早時,就從醫院外面一兩百米外開始堵成一條長龍,去的晚時,比如上午11點左右,得,直接交通管制了,進不去。同樣,去的早,別以為就輕鬆了,進去倒是進去了,出來時,在醫院裡面就可以堵上半個小時。到了門診,那些偉大的孕婦們,真的很偉大,那叫一個擠啊,無論哪個時間點去,都是黑壓壓的一片等著被叫號。
最震撼的是,孕婦群中,目測30-40歲這個區間的人不少,比起2013年的光景,完全不在一個層次,往往都是一個孕婦手裡牽個大的,肚裡挺個小的,身後跟著一到兩個老的。還記得,在產房外面,有一個男同志在外面來回踱步,神情很複雜,我看他的年紀並不小,以為人家是「外公」或「爺爺」,但他「居然」可以進出產房,且收拾和遞送待產東西時,明顯手法生疏,卻又步法隨意,一問之下,他帶著欣喜的表情嘆著氣說:「哎,這放開二胎的政策真是害人,我都五十了,還要當爹。」
因此,我個人的觀察是,當下和未來討論的焦點也許不是出生高峰或嬰兒潮有否的問題,而是需要聚焦如何應對。比如,如何避免當下堵在去醫院路上的胎兒將來堵在去學校的路上?提前預案,以讓當下這一波嬰兒在未來的中國可以更從容地健康成長。
二、關於「生還是不生二胎」
二胎政策放開後,生還是不生,是個問題。
但是,我認為,這個問題主要困擾的是事業編和行政編的人(包括實行人事代理但工作單位性質仍是事業單位和行政單位的人),對於非事業編和行政編以外的人,影響不是特別大。
例如就農村而言,在大多數地方,二胎其實多年以來就「准」實質放開了,生還是不生只是個「罰款」問題,只是「錢」的問題,而且,「罰款」也比較寬鬆,一次交不起的,還可以分期付款。即使罰款2-3萬,農民出去苦幹打工一兩年就可以還清。所以,就農村而言,很長一段時間以來,影響二胎或多胎生育決策的制約因素主要不是政策因素,而是生育觀念改變。當然,這並不是說放開二胎對農村地區的人是否選擇二胎完全沒有影響,相反,部分影響仍然是存在的。它至少去掉了連「罰款」都不用考慮這一因素,這會使得想生而又確實受制於經濟條件的那部分人,可以放心生了。
就城市而言,事業編製和行政編製以外的人,與農村基本類似。而對於有編製的那一部分群體,二胎政策沒有放開之前,只能死心塌地的選擇一胎,否則,你就得放棄編製,放棄現有工作,放棄一切現有的「身份」。因此,二胎政策對這一部分群體的影響是實質性的。它的影響,在最微觀的機制上,甚至會使得這部分人的避孕措施都沒有政策出台前那麼嚴格,政策出台前,如果避孕不嚴格,「意外」來了,就是「意外麻煩」,所以,一般都是嚴防死守;政策出台後,「意外」來了,就是「意外幸福」,一般也就難免百密一疏。這種微觀心理機制,可以說是韋伯意義上的理解「生還是不生二胎」的政策效應的一種理想型。加上有編製的這部分群體,大多都是工作穩定,收入穩定,未來可期,所以,生還是不生二胎,政策效應就會很明顯。
也正是因此,出生高峰或嬰兒潮,不會是大規模的,而會是小規模的,畢竟整個政策所影響的群體有限。短期內,受政策影響,會有明顯的波峰效應,一段時間後,就會逐漸平穩。
三、孩子撫育與事業發展
生育與事業發展實質上是一體兩面的,兩者並不產生根本性或實質性的矛盾,相反,在終極目標上都是統一的。
對大部分中國人而言,孩子就是自己的終極目標,所謂子子孫孫而來,而又子子孫孫而去,說的就是這個道理。在終極意義上,中國人把人生的過程主要放在子女的成長上,這並不是說其他的不重要,而是說這一點是最核心的。因此,祖先崇拜可以說是中國人的宗教,反過來說,子孫同樣是另一種崇拜意義上的宗教,這就好比將中國人的結構體系看做金字塔,對於一個家族來說,從上往下看和從下往上看,實質都是一樣的,目力所及,是生命的符號化延續,我們就是這樣來的,也是這樣去的,並因此而不朽。
二胎後,在孩子撫育上,所需要花費的時間當然較之一孩要多得多,這一點,無論是家裡有老人照料還是沒有,應該都是毫無疑問的。而人的物理時間畢竟是有限的,切割一塊在孩子撫育上的越多,就意味著在工作和其他事物上能夠切割出來的時間越少。然而,我不認為工作本身就是事業,它只是實現事業發展的一種手段。所以,當孩子撫育本身就是最大的偉業時,一時半會的工作時間延誤,就應該獲得自己的自我理解。當然,如果將手段和目標錯置時,人就難免會有無限的焦慮。有時,我也難以免俗。但是,一個真正具有社會學素養的人,乃至真正意義上的解放的一切人,他都應該能夠賦予他自己的選擇以無限的意義,並因此而能解構那些影響自己幸福感獲得的意義。
孩子總有長大的一天,只要我們仍有一個健康的體魄,我們便仍能在有限的生命里做有限的事,眾多無限的個體,都能從容不迫地做眾多有限的事時,有限也就成了無限,人自然會覺得幸福,社會也因此而是幸福的。所以,焦慮於生還是不生的人,重點是想清楚我們的真正的事業是什麼。當外力不再限制自我或限制鬆動時,如果你覺得合適,那還等什麼呢?
劉燕舞
武漢大學
珞珈青年學者
社會學系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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