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遊記丨金鼻白毛鼠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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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西遊記》第八十三回改編n▲公子無多n

「夫人，夫人！」小木跌跌撞撞跑進洞府，上氣不接下氣：「那孫猴子又來了！」

我緩緩放下手中的酒壺，瞥了一眼她：「你慌什麼？前三次他輸的不夠慘嗎，還敢來」

小木急忙道：「他不是一個人來的，還帶了兩個救兵」

在這無底洞這麼多年修業，洞中地形只有我了解，甭提誰來都不好使，不迷路才怪。

我拿起酒壺，倒了一杯酒，緩緩遞進唇舌：「哦？帶了誰」

「陳塘關李靖和哪吒三太子！」

「什麼？」我猛然站起，整個洞府都隱隱搖晃：「三太子…哪吒」

小木慌亂著：「是那陳塘關…李靖…之子！」

「他還是來了」，我捂住心口，跌坐在石榻上。

幾千年了，我躲了幾千年，沒想到再次見面會是這樣的局面

小木一臉狐疑看著我：「夫人認識哪吒？」

我目光一縮，認得，我怎會不認得？

〔2〕

我不是一直住在無底洞的

我出生在靈山，沒錯，就是佛祖的地盤

那時候我還不是如今的地涌夫人，只是區區一隻金鼻白毛鼠

一個偶然的機會，我竄進了如來的院落

如來家不算大，庭院中央有一片池塘，裡面荷葉連連，開著一朵金色的蓮花，花心包裹一個小娃娃。

我很喜歡這裡，除了有好吃的燈油，還有這一片池塘和小娃娃。

沒事的時候，我會踩著蓮葉爬去小娃娃身邊，跟他說話，粉雕玉琢的娃娃煞是好看，我把我在靈山的見聞講給他聽，幾百年的歲月，倒也不覺寡味。

那日如來作法，我躲在蓮葉下偷看，只見被層層包裹的娃娃跳了出來，他周身金光四射，雙手合十，睜開了一雙清澈的眼眸，從他的眼中，我好似看見了日月星辰。

如來極為寶貝他，賜了他不少寶物，粉雕玉琢的娃娃舉手投足已是仙人模樣。我躲在蓮葉下，既為他高興，又很是失落。

我想，以後再也沒人聽我說話了。

我沉默了很久，佛前的燭淚堆得很高了，燈油也很久沒有換過了。

〔3〕

我聽如來喚他為哪吒。他每日去修仙法，勤奮又有些急迫，如來每每見哪吒急於求成的樣子，就會搖頭嘆息。

終有一日，他跪在如來面前，言，要去報刮骨割肉之仇。如來垂目不語，良久問他：「去何處尋，又找何人報？」

「去陳塘關尋，找李靖報！」他的臉綳成了冰床，我感覺到了寒氣。

「不用去尋了，我已託人叫他前來！」如來嘆了口氣，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

遠處靈雲飄搖，上站一大將，飄落在如來面前。他見到哪吒先是大喜，疾步前行，想擁抱他，後又尷尬地落了手，嘴唇蠕動，終什麼話也沒說，只轉身對如來抱拳道：「多謝佛祖救命之恩。」

哪吒重重地哼了一聲，對來人說：「李靖，你來得正好，亮出你的兵器，我要與你大戰三百回合。」說完亮出火尖槍，傾身而上。

「我的兒，這是作何？」李靖邊喊邊躲，「誰是你的兒，你我早已恩斷情絕。」哪吒手中招式不斷，我卻在他的顫抖的手臂和血紅的眼睛裡看到了痛意。

我的心也很痛。為曾生生刮掉的血肉，為這隔斷的父子情誼，更為了哪吒眼裡那說不得道不得的絕望。

「哪吒住手！」如來喝住他，「李靖是你的父親」

「佛祖，我已將骨血還給了他，如今的我，是蓮藕所化，哪裡還能有這樣的父親！」哪吒的聲音里滿是憤恨和悲痛。

「父子情緣怎會如此簡單即可消除，更何況，你不僅僅只有父親！」如來的話，將哪吒釘在原地，他的眼神迷離，淚水將滴。

「我有一法子，可解決此事。」說罷，如來從懷裡掏出一座佛塔，大喝一聲變，佛塔漸長，至一尺多高，緩緩飄至李靖手上。

「此乃七寶玲瓏塔，頂置佛光，哪吒既不願認你為父，可認佛為父，，既全了你二人的父子之情，又了了哪吒仇怨，可好？」

二人見狀，皆拜倒在地。

我想那一刻，哪吒心裡也解脫了吧，又有誰願意背著殺父之仇存活於世，即便那個父親曾經間接的手刃親子。

我為哪吒感到欣喜。雀躍間踩中了佛前的盤子，頓時噼里啪啦響作一團。

「何人在此？」李靖首先沖了過來，我爪子里捧著燈油，一時愣在那裡。我既羞愧又自卑，我只是一隻見不得光的老鼠。哪吒走了過來，我想挖個地洞鑽進去。

「手下留情！」如來及時制止了李靖手裡的劍，救了我一命。

「此乃一靈鼠，常年食香花寶燭，已有道行，積水養魚終不釣，深山喂鹿望長生。莫如，由我祝她一臂之力，修成人形。」說罷，佛光拂過，我已變作一美貌女子，裊裊婷婷地站在那裡。

「你去拜了李靖為父，從此侍奉身前，潛心修善，以成大德。」，我拜倒在如來面前，感激涕零，他不會明白，他的舉手之勞，於我，是多大的恩惠。

〔4〕

可是一隻老鼠精，在陳塘關大將軍府中始終是一個異樣的存在。下人們時不時對我指指點點。

我在府中很是落幕，他們把我安頓的很好，但是我始終覺得孤單。

但我很開心離哪吒很近，我會經常去看看哪吒，他把我當做妹妹，對我溫和卻又疏離

我很想問他記不記得當年在蓮花中跟他說話的那隻小白鼠，可我始終沒有問出口。

後來親眼看著李靖一家上戰場，助周伐紂，我想幫忙，卻是是道行淺顯。我的確修成了人形，但卻仰仗於如來的幫忙，所得法力尚不足一小妖。

隨著年月消逝，我覺得自己的形體越來越虛弱。李靖府中並無適合我修鍊的元氣，我的驅殼和生命，收受到了嚴重的威脅。

回靈山吧，我想。可是回不去了，我是偷油的罪人，若不是拜在李靖腳下做乾女兒，性命早已不保。我左右為難，我若想長長久久看到他，就必須修成正果，練就不老不滅之身。

終於有天，我鼓起勇氣，想坦誠自己的心意，順便道別。

我來到哪吒居所，他正在打坐。他見我來道：「妹妹，找我有事？」，我張了張嘴，仍覺羞愧，本想一鼓作氣表明心跡，又想，若如此，那我離去又意味著什麼。

「我想回靈山了。」我終咽下了嘴邊的想說的話。「為何？」他詫異道。「你要跟我一起嗎？」我心裡升起期盼，或許，還有別的辦法可尋。「這如何使得，我還有家人和百姓需要照顧。」他連連擺手。

「瞧你，我逗你玩兒呢！」我強做歡笑，我明白，我對於他，始終也就是一隻莫名其妙出現的小老鼠罷了。

「你真的決定走了？」他又問，我看著天邊圓月，笑著說：「是。你瞧，這裡的月亮比起靈山差遠了。這裡於我，還是太過拘謹。」我想著我能想到的各種原因。

「那好吧。祝你往後安好。」

〔5〕

既然要走，靈山又回不去。我只好另尋他法，所幸找到了無底洞，安頓了下來。

這陷空山無底洞，真真兒是個好地方。洞府方圓百里，洞內，日色風聲皆全，四季花草具在，就是少了那麼點真氣，若想修鍊，還是要做些虧心事兒。

唐僧是我夢寐以求的一個，據傳只要得到了他，我便能修鍊成真身，長生不老不說，往後功力也是日進三尺。說不定…說不定…我就可以回到李靖府上了，從此可以長伴哪吒，就像在靈山的池中一樣。

抓來唐僧後，我總是下不了殺心，我總會做夢，夢見我還是那隻小鼠的日子，小心翼翼地踩著蓮葉，去到哪吒的身邊，接近了，接近了，卻又跌落荷塘，弄一身淋漓。

〔6〕

小木晃了我一下，「夫人，夫人，咱們要迎戰嗎？」

我從往事中回過神來，也好，該來的還是要面對。如果能見到他一面，唐僧肉吃不吃又有什麼關係呢？相比於孫悟空，我更願意死在他手裡。

三頭六臂的三太子，也只有一顆心，不屬於我的心。

我始終只是那隻鼠，那隻無法作惡，又無法行善，自憐至地下的鼠。

我袍袖一卷，「小木，放了唐長老，然後趕緊離開洞府，千萬不要回來了」

說罷，我頭也不回往洞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