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太吉赫暢:幾十個股東給我2.5億,他們都不是傻子

*博望志會是最好的創業人物媒體

「我只是覺得

整個環境對每個人都是不利的

資本寒冬的話

最好媒體也是寒冬」

文 | 邱清月

攝影 | 王晴

自述 | 赫暢

編輯 | 小肥人



黃太吉的誕生,使赫暢成為了互聯網餐飲的領軍人,而他卻始終覺得自己只是個創意者,不屬於典型的創業者。

自這家煎餅店出現在建外SOHO西邊的一個小店裡,輿論對它的攻擊嘲諷從未間斷,長於營銷的赫暢嘗試接受它,卻也並非不痛不癢。

談到對媒體的看法時,他切換了兩種視角,一是其個人對媒體抹黑的無奈甚至放任,對食品本身則是「沒有問題,你就寫不死我」的堅持。在尋求這個邏輯背後,他發現整個社會環境都是不利的,包括企業、媒體和局中每個人。頻發的某些針對性事件,讓他會覺得自己是在代人受過。

在採訪最後,博望志給赫暢作了一個假設,作為一個被互聯網成就的行業明星,如果早生二十年,在沒有互聯網的那個時代,你會做什麼?

赫暢是這樣說的,即使在二十年前,他一定也會離當時社會主流最遠,但做著做著,就會斜插著成為最熱門的事情,事實上,在他看來,黃太吉就是以這種姿態殺出,頗有點黑幫崛起的意思。「20年前,百廢待興,體制還沒有鬆散,我肯定會做體制之外的事,那我覺得最適合的,沒準是黑社會。」

黃太吉創始人 赫暢

壹

現在以人格為先去做品牌,在中國我敢講不是第一個,起碼也是第一批裡邊的前幾位。

第一,黃太吉開第一家小店的時候,我的產品肯定不成熟,我也沒做過餐飲,我的體系也肯定不成熟,我的產品跟當時的第一個月的黃太吉產品,跟今天的黃太吉產品能打90分的話,那時候也就打30分,20分,但是那時候我願意把自己放大出來,實際上是沒辦法,也是唯一的辦法,通過我個人,去建立一種信用,也就是我把我的人格,和產品質量,口碑連接在一起,我現在在想,對於食品安全來講,老闆敢這麼乾的,一般來說食品安全不會太差。

如果你真出安全問題,那你這個人應該逃得遠遠的,或者應該藏深點,而我從第一天開始,就一直站在黃太吉品牌最前邊,它受讚譽也好,受質疑也好,當黃太吉真正能夠出問題的時候,也就是說,我們從第一天開始,希望去建立一種全新的,品牌跟用戶之間的信用關係,大家很可能是因為那個時候,相信我,才相信黃太吉。

貳

黃太吉的形象,或者我的形象是不是模糊,為什麼對黃太吉有感的人,評價會如此兩極化,我也不知道,我想這個問題可能不出在我身上。在當下的社會上,我也不認為這是問題,凡是存在的都是合理的。

所以我覺得可能因為我們身上有三個非常重要的標籤,(首先)煎餅果子實在是太小了,可能大家不會覺得這是個值得創業的事,可能是被人瞧不起的事。

第二個元素,就是我們真的是白手起家,沒有任何背景,我們沒交保護費,進這個行業了。我個人對創業圈也好,媒體圈也好,投資圈也好,在我做黃太吉之前是一無所知的,我甚至不認為自己是創業者,雖然之前也做了兩家廣告公司,我只是認為自己是一個創意者、營銷人,因為我喜歡幫品牌做有意義的事情,我更希望自己是設計師,創意總監這種。我沒有覺得自己是個創業者。

第三,我不能說黃太吉帶動了一批人,這個大話我不敢講,但我確實影響了一批人,這些後來者,也許他們也有問題,但這些問題最終都歸結到我身上了,我自己真的覺得是代人受過。

叄

我從小對美的東西很敏感,認為我是一個美學觀念超於一般還在的人,我在大學時候畫了很多稀奇古怪的畫,非常多,有點超現實,跟達利那種很像,全都是手臂,組成一個森林,會畫比如水流淌到地上,會變成石頭,滴水穿石頭,我認為水會變成石頭,他肯定不是學校體制願意教你的東西,學校我又沒畢業,我實在不願意考試了。太無聊了,就自己在學校裡邊創業,賣盒飯,賺錢,然後跑到丹麥去上學。

去丹麥上學的核心原因,是那邊的大學免費,反抗在於沒有畢業,我不想按照他們按部就班的方法行事,我學的東西,我的老師,我的學校,沒有真正給我想感興趣的知識,見識,很多人說你都讀了三年了,幹嗎不畢業呢?我想說,他教我的東西沒有意義,我一直在逆境中尋找一種可能性和解決方案。

現在回頭看,也是自己折騰的原因,我喜歡這樣的感覺,我記得我到丹麥下飛機的時候,兜里就幾千塊人民幣,前途未卜,我也不知道怎麼在這生活下去,完全不知道,但我就喜歡這種感覺。

肆

在這個程度上,(對負面報道)多多少少有些免疫了,我只是覺得,怎麼講,你說融資失敗,就算我真融資失敗了,那又怎麼著,創業,融資失敗是很正常很正常的事情,我赫暢融資失敗,對我人品和人格並沒有實質性的損傷,我認敗了好吧,(如果)市場做不下去,我認輸了(又怎樣)?

我又沒在煎餅質量里出問題,我沒偷工減料,也就是說,我認為黃太吉只要不出食品安全的問題,一切問題都不是問題。何況我還有幾十個股東,他們也都不是傻子。

我對這事(虛假報道的事)的認識是不夠的,大家總是說我會做營銷,會做公關,我覺得我只是會表達,但是並不會公關,很坦誠的講當時(被倒閉新聞事發)並沒有意識到那個程度,但後來發現給我發的人越來越多的時候,我意識到這是個問題。而且當時我人還不在北京,還有幾個小時時差,當地時間已經十一二點了,國內才七八點鐘,大家剛起床,一刷鋪天蓋地的黃太吉。

我一開始還跟人開玩笑,不可能,假新聞。我沒發火,今天你再來一條我都不生氣,這個就是今天對於我來講,做黃太吉給我最大的成長,生活里絕大部分的事情,開始進入用理性系統去判斷。以前可能是一個特別情緒化的人,情感也比較豐富,現在還是有很大變化的。

你愛咋寫咋寫吧,反正我活得好好的,寫不死我就完了。

(嘆口氣)我說句特別得罪人的話,我認為今天的媒體,才是創業圈最大的問題,是媒體從業者受的刺激太大了,太多創業者,不管在話語權,財富上,名望上,太多人實現了彎道超車,也就說每個時尚編輯每月掙一萬的時候,天天描寫十萬塊錢的衣服,這種感覺很奇怪。

創業圈今天也有這個情況,今天做到這個程度,(媒體)行業裡邊有幾個人願意深入聊的?不黑你就不錯了,我能寫個東西給公司,你跟我說的真的假的,他也沒興趣驗證。

今天早晨有個全世界O2O死亡名錄,很好玩的是最後一個是一個上海的公司,沒聽過,客戶里有黃太吉,我說啥時候跟他合作過?那這個媒體搞這件事的時候,老闆撒謊你不知道。當然也沒人去核查,就像被倒閉的時候,大家瘋轉,很多媒體轉,你轉的時候沒琢磨嗎?

大媒體自動(抓取)的OK,有多少媒體人在轉啊?你看熱鬧還是嚴謹的?我覺得這就是一個特別特別可怕的一點,不是從我個人出發,我只是覺得整個環境對每個人都是不利的。這個環境本身需要反思,資本寒冬的話,最好媒體也是寒冬。

伍

我穿成這樣(帽衫、T恤),這是我剛才講的,這是務實,你要真想跟我,我一直認為最舒服的狀態下的我才是最真實的,如果我把自己刻板成那個樣子,當然有些文化你要遵守,比如我去日本的時候,那沒辦法,日本人不穿西服那就是不敬了,他是整個文化都在,我每次去日本的時候都會專門帶一套西服,那我在日本見人一定穿西服,我不是不尊重中國人。

這是兩件事情,中國人沒有這個文化,而是反而穿西服就裝了,人家沒有那個文化,你把自己放在那個環境里,這件事沒必要,我以前也不穿這樣,曾經有相當多的年頭,4-5年里只穿優衣庫的襯衫。

一模一樣顏色的衣服,淺藍色,家裡衣櫃里擺20件。我自己做廣告公司的時候,你看我所有早期在網路上的照片,形象全是那個樣子,西裝有時候不穿,只穿襯衫,優衣庫的,298一件。穿髒了也不愛洗,洗完版型不好,我就買新的,白色的,淺藍色的,基本沒別的顏色,帆布褲子,一雙球鞋。在黃太吉創業到兩年之前,我都是這樣的打扮。

我自己認為這是社會成員的交往原則,呈現最舒服的你,這應該是被尊重的事情,我雖然願意把我最輕鬆真實的樣子展現出來的話,我也願意讓我展現給我看,你今天穿什麼東西來我也不會覺得有問題,我對你穿什麼來,本身沒期待,我跟你來聊,是思維的交流,跟你的襯衫藍色黃色沒關係。

我不會認為你穿了紅褲子綠襯衫就會有什麼改變,如果你真那麼穿,我倒覺得是積極的,有些地方是別人看不見的,我認為生活里外在的東西和內在的東西是代償的,中醫講內病外治,上病下治,不是說你外表越強勢內心越空虛,不絕對,而是說,人所有的形象,都是你有意識希望成為的形象,只不過你自己意識不到,你只是單純的喜歡意見衣服,女孩子喜歡這個髮型,男的喜歡那雙鞋。只是在你當下的情境或者心境里,你需要什麼,你的外表應該是給你自信的,不管你的土、LOW、潮、時尚還是怎麼樣,在你自己看起來,一定是給你最大自信的。

哪個人會挑一個自己不自信的形象出門呢?怎麼可能呢?不可能。所以這個事情就沒有絕對的好壞沒法判斷。有些時候,即使他需要,比如在中國即使需要穿正裝,我也不覺得,我非常少穿,我們何必要建立這樣一個隔閡呢?

它會改變整個人的身體,是捆綁效應,它捆著你,你穿西裝知道,他是有夾角的,女人也一樣,女人穿高跟鞋身體肯定是挺拔的,腰肯定是往前的,就是S型。有些場合為了好看可以理解,但我很少參與那樣的場合。

前幾天阿迪達斯NMD發售,大排長隊。那些人怎麼會為這一雙鞋付出這麼多精力呢?因為他覺得那雙鞋會給他帶來信心,每一個人在生活里去尋找所有元素的時候,包括創業,你都是為了給你的自尊心自信心添磚加瓦,所以你說這個人穿成什麼樣子,是潮是不潮,有些人就故意不潮,馬雲可能就故意不潮,他潮了就不對了。各有各的道,我只是覺得沒有必要,就應該千人千面。

陸

你不能賺錢,利潤都沒有,怎麼保證品質啊?很簡單的道理,餐飲這個行業,就是一分錢一分貨,便宜沒好貨,本質上是食材溢價,日本大米就是比中國大米貴三倍,五常大米就是比別的大米好,沒別的,有機的東西就是好,你用這個油就是好,本質就是一分錢一分貨,為什麼做這些溢價?你要從內生的結構成本裡邊,找到一個符合正向循環的東西,你的溢價有了,利潤就有了,自然就能反哺食材或者產品研發,這才是正向,餐飲行業純粹用小米思維,很難,他不存在。

小米實際上叫硬體軟體化,他靠高性價比的東西,讓很多人用他的硬體,通過軟體的支持,去形成外延的商業價值,餐飲這東西,吃完完了,就沒了,我怎麼軟體化啊,所以我也提過,我們做的這叫不動產移動化,我做品類要有地方生產吧,要有門店,是不動產,我做效率,需要更多不動產,但是現在做場景的時候,我的生產是不是出現外延了,消費者並沒有消耗我的空間,沒消耗租金,或者說消耗租金的邊際成本越來越低,工廠店是沒有堂食的,或者說核心業務不是伺候堂食,去做外賣嘛,是不是租下來的不動產,通過移動化服務,這叫不動產移動化。

你現在找的外賣市場變化本質,就是不動產移動化,很多人看不懂小米是說,我要去搞互聯網思維,那不叫互聯網思維,那叫硬體軟體化,很多人看不懂黃太吉做外賣,我們沒搞互聯網思維,最終搏鬥的是餐廳的固定成本,有幾個成本我變不了,食材成本人力成本房租成本都變不了,食材成本永遠變不了,你一萬份就是一萬份的食材,但是,你的房租成本和人力成本,隨著你的銷量增長,場景帶來的新的溢價增長,他們兩個就相應減少,你磕的不就是這兩件事嗎?

是不是互聯網思維,最終都要反映在成本結構上,互聯網思維可不是營銷思維,他是成本思維,或者是價值思維,你怎麼通過成本結構的改造,重構你的價值。

柒

我反而覺得當時(創業之初)更成功,成功對於黃太吉產品的危機感,或者對品牌的危機感更強,我會為此付出更大的努力,面臨著一個更未知並且嚴峻的挑戰,今天到了這個程度的時候,相比這些,我肯定比那個時候要弱很多,所以你說在外部環境來看,肯定現在成功,規模大了。但個人內心,三年前的赫暢是更成功的,他比我今天的我要成功,因為當時更難。

憑什麼以結果論英雄啊?一個人應該看他承受什麼樣的挑戰下,壓力之下,他義無反顧地堅持,這樣的人才叫成功,而不是今天身價多少。中國社會對成功的定義有些問題,就像剛才你的敘述也很有趣,人到底應該做什麼,精英教育的人,就一定要做精英教育的事情嗎?我雖然不是標準精英教育的人,但我從來認為自己心高貴族,我好歹性赫舍里,早三百年,誰賣煎餅去啊?

人是沒法選擇出生的,但你可以選擇進入墳墓之前的一切經歷,整個人生的選擇,不是選擇結果,而是選擇經驗,因為人總有一死,無論你選擇什麼,都是屍骨一堆,你無論今天一萬家店還是一家店,屍骨一堆是不可改變的,討論這些事情,你到底創什麼業,我倒覺得真正的本質不是你去做電動汽車還是社交媒體,做煎餅,不是形式上的問題,而是你如何看待你跟自己人生的關係,我只是覺得,在我三十多歲,這個最好的年華里,我最大的成功,就是不在意別人的眼光,做了一件我想做的事。而且能做成。

任何一個人處在任何一個時空點上,我不說宿命,但你過往的一切,才早就了現在這件事情,是我在做黃太吉之前的人生經歷,早就了我去做黃太吉,做黃太吉的人生經歷,造成了今天坐在你面前的我。

捌

我81年生的,如果61年出生,現在就是90年代,我只能做一個判斷,絕對不是隨大流的人,從來不是流行什麼我做什麼,比如我在互聯網公司這麼長時間,從04年就在互聯網公司,但2012年8月之後,我去選擇煎餅,換句話說,沒有黃太吉做這件事,這個世界可能就沒有互聯網餐飲這個詞兒,我經歷過大公司百度谷歌,也經歷過創業公司,我在去哪兒的時候,公司還沒我們公司大,大家就三排桌子,50個人,一個會議室,還沒這個會議室大。

我看著它如何起來的,看了這麼多財富神話,應該想著如何靠互聯網去賺錢,但我前邊兩個創業都是靠腦子賺錢,靠創意、靈感、故事賺錢。你看見的是水杯,但我能給水杯一個故事,你要付錢給我,還用它幫你賺更多的錢。所以前邊幾年,是挖掘內心的時候,我也不覺得我是生意人,我是個創意人,是個謀士,給你提供想法的。

但它跟今天的營銷不一樣,我不是給你上營銷課的,我就是給你幹活的,你需要我的大腦,就這麼簡單,我賣的是我的腦子,換句話說,我是賣ppt的,你買的是方案。後來我再創業,就更火的一代人,為什麼我的創業沒那麼神,即使在早二十年,我也一定離那個時代最火的事情最遠,一定。

九十幾年流行什麼,有沒有創業這件事情,那時候可能給自己的定位,我可能會得孤獨病或者抑鬱症,也許那個年代,沒有適合我做的事情,個體戶都少,也有可能混黑社會的。這道疤是小時候打架打的,手上也是(笑)。

九十幾年的時候,國門剛開,文化很多,新鮮事物太多,那時候你能騰出手腳去做的,制度上都不允許,沒啥事可干,只能在制度之外找事。實際上今天看,黃太吉今天能在互聯網這個領域做起來,跟一個黑幫崛起是很像的,大家沒覺得有人能從這個邊緣切進來,去做這個市場,我不說這個市場是我開創的,但起碼我是第一代的開拓者,而且是重要的開拓者之一,這件事情還是做得了的。

本質上,如果還是我這個人的話,他的價值觀,興趣,精神層面的東西,可能不長這樣,他只要總是這麼認為這個事情,一男一女,也可以是為本質上一個人,所以我認為價值觀沒有改變的話,即使在20年前,我只能按我今天做的事情去找參照物,他一定是離當時社會最熱門的事物最遠,但它做著做著,就斜插成為最熱門的事情。20年前,百廢待興,一切改革開放剛剛開始,體制還沒有鬆散,我肯定會做體制之外的事,那我覺得最適合的,可能就是黑社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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