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溫和地走進那個良夜

一些12月初的碎碎念。

今天刷微博的時候看到趙先生髮微博說他的父親離開了，從今天起，他沒有爸爸了。

我是通過知乎上的文章《人啊，就是比想像中的更耐艹》知道他的，他的父親兩年前被車撞到，肇事者一直逃避責任，基本沒有支付任何醫療費用，他的人生軌跡因為那場飛來橫禍完全改變，從一個剛畢業意氣風發的少年成為了一個睡肯德基鬍子邋遢的糙漢子。

他對拒不露面的肇事者呢，會發很長的簡訊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地說服她們出面承擔責任，在走到絕路之前會給肇事者保留隱私。自己呢，女朋友沒了，工作沒了，自由沒了，活動範圍都圍繞著病床上的父親，就怎麼會有這麼善良的人啊。

和林爸爸一樣，他們維權時都很體面，沒有聲嘶力竭地怒吼，更別提動手打人了，他們太體面了，我時常會想為什麼對待給自己造成毀滅性傷害的人還要如此克制，在這個人人都說「善良限制了我的想像力」的世界，善良還有何用？

古詩詞學者葉嘉瑩教授在詞學批評上有一個美學概念：弱德之美。

「弱德，是指人在苦難處境之下，仍然有所持守、有所完成的一種品德。弱德之弱，不是貧弱，在無常的命運面前，人力難以抗爭，必然是一種弱，一如周雲蓬的盲。但即便如此，我們還是可以遵循內心的操守，誠實，向善，隱忍和堅持，維護自己對美的欣賞和渴望，自尊而體面地活下來，這便是弱德。」

類似於我們中學時經常用到的各種勵志的例子，蓋西伯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賦《離騷》；左丘失明，厥有《國語》之類的。他們的事迹流傳下來，世世代代的人從他們的故事裡汲取養分，然後成為了一種精神信仰。我們的信仰不是某個宗教，不是某個學說某個人，而是這些流傳了幾千年的精神品質。

網路上質疑趙先生和林爸爸作秀的人，其實挺可悲的，他們本質上不相信美這種東西，我想他們看到再壯闊的景色內心也毫無波動，人生對他們而言不過處處充滿險惡與骯髒。

我們面對苦難和挫折，總想從裡面獲取點人生經驗，總覺得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苦難有用嗎，如果有的選，沒有人會選擇一條荊棘橫生的路，一路鮮花盛開多好。

看到趙先生和林爸爸的微博時，我也在思考，苦難有用嗎？為什麼有些人什麼都沒有做錯就平白無故遭此浩劫呢？

我不知道，我們每個人的命運都已註定，還是在偶然中隨風飄浮，或者偶然和宿命同時存在，不幸的來臨究竟是偶然還是必然。

在這個嚴格服從物理定律的世界裡，一定存在著某種微妙的平衡點，正如和菜頭所言「人活在這個世界上，不僅僅只是宇宙里的一次偶然，也不僅僅只是人族DNA表達的載體，一定還有點什麼別的，否則，生命、美、愛、意識就變得毫無意義了。就像宇宙不會費心費力演進出一顆七邊形的星星，它同樣沒有必要讓我們擁有一堆沒有意義的東西。」

先賢聖人說的那句「禍兮福所倚 福兮禍所伏」，我不覺得是安慰，更像是預言。福禍之間一定存在某種平衡點是可以互為轉換的，只要挺過那個點，一定會守得雲開，我真切地希望林爸爸和趙先生都能挺過那個平衡點，事情一定，一定會出現意想不到的轉機的。

無論生前榮辱成敗，我們的屍骸也終將成為土壤的一部分，因大自然的侵蝕而裸露，而遊盪，在太陽系未來緩慢的死寂過程中，化為塵埃，吹拂過充滿星辰的銀河。

此世肉身的隕滅，會不會在另一個空間維度里重生，現代科技沒有發展到那一步，我只篤信人活在這個世界上一定還為點別的什麼，到底是什麼，這個問題也困擾了我很久，我也期待未來我能回答這個問題。

今天我也開始轉發錦鯉了，雖然沒有科學定理論證轉發錦鯉達到多少條就可以完成心愿，但僅憑自己努力所不能完成的事情，我只能寄托在錦鯉身上，人有期許總的好的。一邊轉發錦鯉一邊祝自己萬事勝意，後來想想會不會貪心了點，那就差強人意吧，勉勉強強地滿意也行。

垂頭喪氣的2017年要結束了，大家都要開心一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