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想和現實相距一輩子:他在1871年假裝登月
要花一輩子時間才能夢想成真,那也一定要做,怕就怕一輩子都不夠,但這才是追求。
1967年,阿姆斯特朗成為了踏上月球的第一人。可是,照片里的月球腳印卻不是阿姆斯特朗的。並且,他在月面上沒留下太多照片。他是這次行動的指揮官,所以他倒給搭檔巴茲·奧爾德林拍了不少工作照,反過來奧爾德林卻沒抓到幾張阿姆斯特朗的精彩瞬間。更多時候,奧爾德林把膠捲花在了自拍上。知名的月球腳印就是他的。
固定在宇航服上的哈蘇相機就好像宇航員的另一隻眼,他們看不到自己。雖然沒什麼人記得巴茲·奧爾德林的名字,但站在照片里「代替」阿姆斯特朗的真身都是他。阿姆斯特朗是登月第一人,卻像是奧爾德林的專職攝影師,在照片里只能留下自己的暗影和化身。這種怪事時有發生。早在阿波羅11號登月的100年前,英國工程師詹姆斯·納史密斯(James Nasmyth)就在「月面」上拍攝了一組高清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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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想都不敢相信這是距今150年的照片?那時離第一管膠捲的發明還差17年,離喬治·梅里愛拍出第一部科幻電影《月球旅行記》還差31年,離凡爾納寫出著名小說《從地球到月球》才過了8年。那時的人們還在用碩大的木頭照相機和火棉膠濕版底片照相,一張照片要花10秒才能曝光。更別說那時連火箭的樣子都沒人想到過。那,納史密斯是如何拍到這些照片的呢?
在我們的印象里,文藝往往走在科學前面。可是在19世紀,最有想像力的並非藝術家,而是科學家。納史密斯的這套照片是為一本月面學專著特別製作的插圖。當然,他也不是來自未來的時空穿越者,因為上面的照片沒一張是真的,卻又是當時無限接近於真的月面攝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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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本名為《月球:被視作一顆行星、一個世界和一顆衛星》的月面學專著里,沒有一張照片是月亮反射的光凝固而成的影像。這些以假亂真的圖像,其實是用一塊模擬月面的石膏模型板拍攝的,但比當時望遠鏡看到的月球影像更「逼真」。畢竟沒人能這麼近地去觀察月表的地質結構,所以符合人們對月球形象的預期就足夠真實了。這可不,照片剛一出版就叫人稱奇。
那些不懂月面學的人大概會信以為真。或許還會相信納史密斯和天文學家卡彭特所堅持的「特別火山活動」假說。這些照片的主旨就是要證明月球表面獨特的環形山構造的生成模式。在納史密斯看來,是火山活動導致了這種特殊的地貌結構。而這本書的封面也給出了斬釘截鐵的論詞,完美到不容置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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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山活動的成因就好比一顆腐敗的蘋果,內部的塌縮使表面形成溝壑。並且,有凹陷就一定有隆起。又好比用力伸直的手背隆起的皺紋,內部的壓力最終使表皮脹裂,岩漿從隆起處噴涌而出。在月球上可沒什麼大氣壓,噴射而出的岩漿就能沿理想的拋物線,勻均地灑向四周,從而形成環形山地貌。在當時,納史密斯堅持的這套理論盛行於世,加之精美的插圖,很多人都支持火山活動假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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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個難題是解釋月面射線系統,也就是以第谷坑為中心的放射狀亮色線的具體形成機制。納史密斯的解決方法很簡單。他模擬了劇烈的岩漿運動:先給一顆玻璃球注滿水,再放到水浴池裡加熱。裡面的水受熱翻騰、脹大,並在玻璃球上撐開了一條條輻射狀的射線紋路。換言之,只有在月殼內的岩漿運動達到頂峰時,才會產生射線系統,且脹裂的效果與玻璃球實驗一樣。這個實驗一箭雙鵰,還解釋了為何只有大型環形山周圍存在射線紋路的現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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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納史密斯的月面模型、月面攝影和理論分析堪稱完美,但他從沒有直接接觸過月球。所有的謎題都只有在1967年阿波羅11號登月後才能解答。可惜月球的岩漿富含鈦元素,重到沒法噴發形成環形山,所以就只能是小行星撞擊導致的。這就好比落入平靜湖面的一滴水,不但形成了漣漪,還能在中央濺起一座高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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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相比阿波羅11號帶回的月面影像,納史密斯的石膏板更像「真的」。上面是凹凸不平的地貌結構,而不是光滑完美的理想樣子,與那顆滿目瘡痍的灰色衛星給人的印象更吻合。不過,納史密斯沒有看到自己堅持的理論得到證明或推翻,就已離世。而火山假說的競爭對手小行星撞擊說的提出者理查德·伯克特(Richard Proctor)也沒能看到最終的結局。
150年的時光有多遠?現在看來,只是滄海一粟。那些明明近在眼前,又怎麼也夠不著的東西最讓人遺憾。想必在19世紀中葉,讀過納史密斯《月球》的人一定覺得凡爾納在小說里描寫的情節很快就能實現,但這一等就是100年。而今天的我們,看到科學界的最新發現時同樣興奮不已。可是,理論要能應用,夢想變成現實,如果也要花一輩子去等,大概我們就不會那麼興奮了,因為夢想正在和死亡賽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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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古書時,常覺得生命短暫 ,又覺得時光漫長。本以為人們對月表的準確描述只是近百年來的科學成果,卻發現早在400年前,伽利略就繪出了月球的立體畫像。同時他出版了一本名為《星際信使》的天文學專著。這本書的名字令人浮想聯翩,就好像早些年上映的科幻電影的名稱一樣,充滿未來氣質。沒過多久,卡西尼又繪出了當時最準確的月圖,現代科學家都能方便地找到每座環形山的具體位置。在探尋月球奧秘的名單里,還有很多很多人,但他們的夢想和理論都沒有跑過死亡。想到這裡,我會有些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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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我又想起了達芬奇專家卡羅·佩德列特的一段話:「如果達芬奇能活到現代,他一定會說我們愚蠢,繼續做自己的研究。因為400年後的飛機還不能像鳥兒一樣煽動翅膀,電腦也不能像人腦一樣思考。還好他沒活到現在,否則他可能會阻礙今天的科學發展」。那麼,過去的科學家們要是穿越到今天,他們會相信美國人在1967年登陸了月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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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夢想和死亡的馬拉松賽跑里,死神總是仁慈的。德國歷史畫家阿爾弗雷德·雷特爾的一張版畫《死亡一如摯友》就表達了這種情感。年邁的旅行者睡在一座哥特式鐘樓里,天正蒙蒙亮,死神就來了。他為老友敲響了最後一聲挽鍾,同樣也是新日子的第一聲晨鐘。誰都不信死神是仁慈的,誰都覺得是他拉直了老人脖子上的套索,但胸口和帽檐上的聖雅各貝殼能證明清白。那時朝聖者與死神的約定。
寫這篇短文的初衷,是幾冊君在古籍市場里看到了納史密斯的這本《月球:被視作一顆行星、一個世界和一顆衛星》,看了裡面的插圖,恐懼之情油然而生。我自己的科幻夢想是能在有生之年攢夠錢,裝上電子腦。但這本書好像在提醒我,夢想不一定跑得過死亡。那該怎樣面對餘下的人生呢?或許只能努力讓夢想離自己更近一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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