患了憂鬱症的龍-睡前故事

1.

小龍是一個孤兒。

監護龍非常不盡責，把它栓在柱子上，丟給它一堆幼龍識字書就溜得無影無蹤。

從此小龍除了看識字課本，就只能一條龍玩火球，不小心把識字課本燒得飛灰湮滅，黑煙飄到了天宮。

天宮的仙人們下來，問小龍想要什麼，小龍說想要朋友，想玩雙龍戲珠。仙人們笑笑，又丟給了它一堆話本。

話本里也有龍啊，他們說。

要致富，多讀書，他們說。

小龍從此不再戲珠，它看了一本又一本話本。

那些書千奇百怪，講那東海被奪了定海神針；小白龍變成吃草的坐騎；魏徵夢斬涇河龍王；三太子敖丙被剝皮抽筋，魂歸封神台。

小龍的火球慢慢熄滅，變成了一塊寒冰。

2.

又一年蟠桃大會即將召開時，主辦方掐指一算，某個疙瘩角落有一條孤兒龍，應該快到了成年的年紀。

王母與玉帝一合計，派人去疙瘩角落接小龍參加宴會。

蟠桃大會順利召開，酒酣人醉之時，宴會門口突然結了一層寒冰。

接龍的天兵把小龍帶到宴會上後，就被凍成了一個冰塊。

仙人們看見含著冰球的小龍，臉臉震驚，「娃啊，本仙怎麼記得你是條火球龍？」

從此以後，天宮多了一條，患了憂鬱症的龍。

斗戰勝佛披著一身佛光，受了太上老君特邀，前來開解憂鬱的龍。

金毛猴子咋咋唬唬，「俺老孫有個過命的兄弟，西海三太子，那叫一個玉面小蛟龍啊，想當年俺們師兄弟……」

「你偷了東海龍王的定海神針。」小龍翻了個身，用屁股對著齊天大聖，「小偷。」

「嘶」猴子撓了撓猴毛，蹦到小龍的正面，「那不是偷！那……那本來就是俺老孫的！不然別人怎麼拔不出來！」

小龍扭過頭，尾巴輕輕把猴子掃開，「強盜。」

八部天龍廣力菩薩特地請了一天假來探訪這個一表三千里的親戚後輩。

小白龍笑著打招呼，「大師兄。」

猴子煩躁地撓著毛。

小白龍來的路上是打了腹稿的，準備結合自身經歷以「梅花香自苦寒來」為主旨，通過九九八十一難的氣氛渲染，教導後輩勿忘初心。

小白龍口乾舌燥地喝了一口瓊漿玉液，總結道，「歷經磨難後，我終於修成正果，被升為南無八部天龍廣力菩薩。所以你們年輕人啊……」

「看大門的。」

「什……什麼？」小白龍一臉心碎。

小龍閉上眼睛，蜷成一個圈，把頭埋在身體里。「你盤在擎天華表柱上，終日不得脫身，不就是個看大門的嗎？」

「……」

小白龍突然斂了笑臉，站起身準備回去。

「表叔」背後突然傳來聲音。

「什麼？」

小龍伸出頭，「你當年……真的縱火燒毀了玉帝賞賜的明珠嗎？」

小白龍嘴角溢出一絲苦笑，那年風光肆意的西海龍王三太子早已不復存在，一場無名火之後，如今只剩一隻華表上的菩薩龍。

再去糾結是不是一樁冤案，火是誰放的火，也沒什麼意思了。

「大聖。」小白龍走後，小龍的身邊就剩不怕冷的猴子。

「啥？」猴子摳摳耳朵。

「大聖你說，龍是最厲害的神獸嗎？」

「那當然，書上都是這樣寫的。」

「那……」小龍突然抖了一抖，把身體藏了起來，斗戰勝佛往外一瞧，三壇海會大神哪吒正打旁邊過。

「……」大聖，抽筋扒皮是不是很痛。為什麼最厲害的神獸，只能當墊腳石。

小龍的憂鬱症越來越嚴重，半個天宮都被凍成了寒冰。仙官們只好裹著貂上班。

那日小龍竟然露出了不太熟練的笑臉，「大聖大聖，我找到喜歡龍的人了！」

「人？」

「對啊，是個人類，姓夜……耶……還是葉？」

小龍興高采烈地下凡去，找到了那滿屋子都雕著龍的葉家。可它剛露了個鬍鬚，葉公就嚇暈了。

小龍拿尾巴尖輕輕拍著葉公的臉頰，「我是龍啊，你不是喜歡龍嗎？」

葉公醒來後，大叫一聲，又暈了。

3.

玉帝給小龍賜了一座仙山，然後眾仙齊心協力用三味真火化著天宮上的冰。

又過了好多年好多年之後，眾仙茶話會，說，「斗戰勝佛與三壇海會大神之後，為什麼近來再無戰神得封了呢？」

太白金星理了理鬍子，嘆口氣，「不瞞諸位，戰神若要得封，戰績里沒條惡龍是不成啊……」

眾仙會心，「哦，如今還能用的成年龍，只有那條寒山上的龍罷？」

太白金星搖搖頭，「不成啊……不成。」

窺鏡一開，眾仙看見了那座千里冰封的山。數十個勇士準備去山上找那傳說中的龍，被凍跑了一半，滑下山一半，只有寥寥兩三個，堅持不懈，白天往上爬三米，晚上睡覺滑兩米，論幾天能到達山頂。

山頂上，成佛之後愈發無所事事的大聖拽著哪吒逗龍。

「一千一，一千二，一千三……」哪吒轉著呼啦圈，溫柔得小心翼翼，「那個……小龍啊……敖丙是一條壞龍……所以我才殺它啊……小龍不是壞龍，不一樣的」

猴子把金箍棒給小龍當擀麵杖玩，「是啊是啊，你笑一笑嘛……凍死老孫了……」

小龍把擀麵杖往懷裡一攬，閉上眼睛，冬眠。

「卧槽老李……龍也冬眠？」

哪吒把呼啦圈變回乾坤圈，瞪了猴子一眼，「不要叫我老李。」

「哦哦哦好，走，跟我去干點事，快走啊老李。」

4.

第一個勇士一馬當先爬上山頂，非常有氣勢地吼了一句，

「呔！臭龍！哪裡跑！」

小龍睜開眼睛，淡淡地掃了一眼，「我洗澡了，不是臭龍。」

「……呔！惡龍！哪裡跑！」

「我沒害過人，你不能濫殺無辜。」

「呔！……」師父給的成仙八法里不是說殺了龍就能成仙嗎？怎麼實踐操作這麼複雜？？

勇士抱著大寶劍灰溜溜蹲在小龍旁邊，準備參考一下其他同學的標準答案。

第二個勇士怒氣衝天地跳到山頂上，

「呔！你這惡龍還敢狡辯！這山腳下原本有九十九戶人家，被你凍跑了九十八戶！」

第一個勇士好奇道，「那還有一戶呢？」

第二個勇士拍拍胸脯，「就是我啊！」

小龍翻了個身子，尾巴拍著地，「單身狗。」

「呔……！」這小龍說話怎麼這麼膈應人？？

勇士抱著大寶刀灰溜溜蹲在小龍旁邊，牙齒磨得咯吱咯吱響。

第三個勇士弱雞無比，灰頭土臉滾到山頂上。盯著小龍好久沒說話。

小龍奇怪地看著勇士，試探道，「呔 ？」草被洗腦了……

「你是來殺龍的……還是來殺龍的？」

青年聞言愣了一下，然後笑道，「我聽說，龍有鹿角魚鱗，能幽能明，能細能巨，能飛騰於宇宙，亦能潛入深淵。我想來親眼看看，是不是真的如書上所說。」

小龍坐起來，瞪大了眼睛，有點緊張，「那……那你覺得……我……」

青年道，「比我想像的還要好看。」

小龍愣住了。

勇士一號與勇士二號驚訝地發現冰開始化了，然後不約而同一蹦三丈，「草！我的褲子濕了！」

5.

天宮裡新上來了一位神仙，他沒修過道，也沒吃過丹。

見他笑眯眯一副文弱的樣子，仙格卻是戰神。

「他莫不是……把寒山那條患了憂鬱症的龍殺了？？」小仙們議論紛紛。

「那條龍沒犯過錯啊……就這麼被殺了是不是有點……」

「唉你懂什麼……當年父神造龍，便是為了拿來給後輩當試煉的。沒屠過龍的，怎麼能當戰神？」

朱雀玄武白虎路過，憂心道，「要是龍都被殺光了怎麼辦，我們f4是不是要解散了……」

眾仙打開窺鏡，卻發現寒山之上十分熱鬧。

本該被屠的小龍懶洋洋盤在山上，冰也化了許多，有人釘了鐵鎖方便上下山。

小龍眼前圍著一大圈人，有說書的，有打快板的，有玩雜技的，千奇百怪地逗樂。

然而小龍始終一臉嚴肅，無動於衷。

一個耍皮影的擦擦汗水，對同行抱怨道，「龍真的會笑？不是騙老子的吧？」

6.

「玉帝老兒，算你識相！」猴子把金箍棒變小，打桃子吃。

玉帝扶了扶頭冠上的珠簾，氣得吹鬍子，「……」這猢猻，從前大鬧天宮好歹沒有仙格，想怎麼整治就怎麼整治……可如今……成也蕭何敗也蕭何……唉

太白金星把改好的仙錄呈上，玉帝看了一眼那新改的字，又想和那猢猻同歸於盡

「升仙八法最後一法：逗龍一笑」

玉帝不想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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