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紀大戰：寵物生肉飲食的是與非（上篇）

2017-11-23 @景三 獸醫不釋卷

寫在前面的話

生骨肉近年來是火之又火，愛者有之，恨者有之。愛者奉為寶，就差捧上天；恨者視為土，棄之如敝履。天下攘攘，萬事難兩全，有利必有弊，望各位權衡再三，再做決斷。

應讀者對生骨肉理論研究的需求，景三摘譯了由塔夫茨大學、愛丁堡大學以及田納西大學等機構的專家撰寫的一篇評論"Current knowledge about the risks and benefits of raw meat–based diets for dogs and cats"。

本文從多方面闡述了犬貓生肉飲食的利與弊，視角相對客觀，沒有一棒子打死，也沒有一味贊同。本文為上篇，介紹了生肉飲食的定義，寵主選擇生肉飲食的動機，以及烹飪對消化率的影響。下篇將介紹生肉飲食的健康風險，敬請期待。

引言

近年來，以生肉為主的犬貓飲食受到越來越多的關注。美國動物醫院協會(AAHA: American Animal Hospital Association)，美國獸醫協會(AVMA: American Veterinary Medical Association)以及加拿大獸醫協會(Canadian Veterinary Medical Association) 均發表聲明不提倡在犬貓飲食中加入生的或者未煮熟的動物蛋白。

另外，德爾塔機構的寵物夥伴項目也表示，由於擔心寵物在與免疫力低下的人群接觸時散播病原體，他們於2010年採取了一項措施，即禁止吃生肉飲食的動物加入該機構的「治療動物項目」。

寵物夥伴的「治療動物項目」：通過動物與各式各樣的客戶的互動，比如患有創傷性應激障礙的退伍軍人、患有阿爾茨海默綜合征的老人、有閱讀障礙的學生，以改善人類的身心健康 。 圖片來源：http://petpartners.org

以上各個機構，他們反對生肉飲食的主要原因是，這些生肉很可能含有病原體，後者會對食用此種飲食的寵物、其他寵物和人類家庭成員的健康造成威脅。然而，這些聲明並沒有提及生肉飲食的其他潛在隱患，比如潛在的營養不均衡或者飲食安全問題（比如餵食骨頭），另外也未提及為什麼家長們選擇生肉飲食的原因，以及這種飲食可能會帶來的好處。

雞肉常見沙門桿菌的污染 圖片來源：Food Poisoning News

在探討生肉飲食的利弊時，最大的問題在於幾乎沒有高質量的研究提供相關數據。關於其營養的利與弊，大部分的信息來自於低質量的研究(見證、案例系列、低質量的定群或者案例對照研究)。相比之下，有關生肉飲食造成的傳染病風險，其證據更高質高量。

什麼是生肉飲食？

生肉飲食(RMBDs:Raw meat–based diets) 是那些包含未經烹煮的、來源於馴養或者野生動物的食材，被用於餵食家養犬貓。這些食材可包含來自於哺乳動物、魚或者禽類的骨骼肌、內臟、骨頭，以及未經巴氏消毒的奶和生蛋。生肉飲食可分成兩類：商業糧和家庭自製糧。

商業糧

商業生肉飲食最常見的形式有新鮮的、冷凍的和凍乾產品。這些商業糧通常能達到美國飼料管理協會(AAFCO: Association of American Feed Control Officials)的標準。但是，其中有些產品會標有「間歇性餵食」或者「僅用於補充餵食」，這表明這些食物的營養是不全不均衡的。

除了以上三種常見形式，商業生肉飲食還有一種相對不太常見的形式，即一種包含穀物、維生素和礦物質的碳水化合物預混料，可以在家長們給寵物生肉的時候添加，以保證寵物膳食均衡。

冷凍生食 vs 凍干生食 圖片來源：naturesvariety-china

家庭自製糧

相比之下，家庭自製生肉飲食包含了經高度宣傳的各種方法，比如生骨肉(BARF: bones and raw food,現改名為biologically appropirate raw food，即生物合理性生食)、終極飲食(Ultimate Diet)和 福爾哈德飲食(Volhard Diet)。

已經出版的生骨肉飲食建議，一般基於觀點，並沒有經過同行審查(peer-review)。然而，各式各樣的生肉飲食家庭自製食譜，經由全科獸醫、馴養師、繁育者和寵主之手，如雨後春筍般冒出。許多家庭 自製生肉飲食中包含副產品（即骨頭和內臟），雖然這些食材有時會被某些寵主棄之不用，因他們道聽途說了某些關於副產品的不好的言論。某些商品糧為了迎合這種市場需求，專門生產不含副產品的的寵糧。

熱心網友列出了自家狗狗每天生食的食材 圖源見水印

另外，大部分商業生肉飲食產品達到了AAFCO的標準，且可作為犬貓某生命階段的的單一食物來源。但是家庭自製生肉飲食一般是基於食材的輪換，他們相信這種輪換的多樣性，在長期意義上能補足寵物所必需的氨基酸、脂肪酸、維生素和礦物質。

寵主的動機

生肉飲食的支持者通常聲稱該飲食在營養價值上具有優越性，以及對寵物健康所帶來的各種好處。其中很多這樣的聲明並沒有得到科學研究的證實，但是對寵主來說，這些聲明聽起來貌似很有道理，於是他們開始喂自家寵物生肉飲食，以優化寵物健康。坊間傳聞生肉飲食的的益處包括更好的適口性、啃食骨頭後更乾淨的牙齒、油光發亮的毛髮、以及更天然的飲食。

又一位熱心網友列出了生肉飲食的各種好處 圖片來源：TruDog

返古歸真的訴求

在網上或者一些非專業刊物上，有與生肉飲食相關的各種文章，很受大眾歡迎，其中一個理論基礎是，犬類和貓類在未被人類馴養之前就是吃生肉的，這可能是一些寵主選擇生肉飲食的重要原因。貓在馴養過程中一直是專一肉食動物，其自然飲食包含了一系列的小體型獵物，如哺乳動物、爬行動物、鳥類和昆蟲。相反地，狗慢慢變成了雜食動物，從而能夠食用各種植物或者動物產品來滿足其營養需求。

然而，不論是狗還是貓，兩者均能消化並代謝來源於植物的很多營養成分。另外，對於狗狗來說，他們在經過各種選擇壓力後已經演化成了多種多樣的表型。實際上，有研究表示狼和狗的基因組中，有36個區域是不相同的，其中10個區域在澱粉消化和脂肪代謝方面起到了關鍵作用。該研究的作者因此得出結論，正是由於狗比狼在基因層面上更能消化澱粉和代謝脂肪，因此才在早期馴化的過程中邁出了關鍵的一步。所以，即使生肉飲食對於在野外生存的壽命較短的犬貓是最佳選擇，此類飲食卻可能不是家養犬貓的最佳選擇。

恩，我就是那條傻狗，好不容易被人馴化了萬年，基因變了，飲食結構也變了，結果你們又突發奇想想要讓我回到從前茹毛飲血的日子，excuse me??? 圖片來源：Steve Dale Pet World

純天然的誘惑

「天然」這個名詞在AAFCO有特定的定義。天然產品除了微量營養元素，不能含有其他人工化學合成的食材。若添加了微量營養元素，則需明確在標籤上標出「添加了維生素、礦物質或者其他微量元素」的天然產品。

但是，「天然」這個名字現如今被食品行業和寵主廣泛地使用，其背後的定義也不盡相同。儘管天然這個名字在現實中定義不清，一些寵主相信商業乾糧、濕糧以及生肉飲食之間有著或大或小的差異。有些作者提出物理和加熱過程、副產品以及人工化學合成添加劑或者防腐劑的添加，不利於寵物的健康，甚至在某些情況下能引發疾病。

2007年，大量的寵物食品因三聚氰胺污染而被召回，引發公眾對寵物食品安全的擔憂。隨著各種因細菌污染、黴菌毒素、硫胺素缺乏和維生素D中毒等原因而召回的寵物食品被相繼爆出，越來越多的消費者對寵物食品生產巨頭產生質疑，了解到商業乾糧或者濕糧也不是絕對沒有風險的。

美國也爆出過大量因寵物食用雞肉乾而致病或者致死的案例，調查顯示雞肉乾產地源於中國… 圖片來源：Petful

健康至上

最後，生肉飲食的支持者認為此類飲食能夠帶來很多健康上的好處，比如毛髮皮膚的改善；口氣、體味和糞便氣味的改善；精力、行為和免疫力的改善；一些疾病的改善，如過敏、關節炎、胰腺炎、牙病和寄生蟲病。雖然一些主人和獸醫報道了一些健康有所改善的個體案例，但是以上聲明的健康益處並沒有經過科學評估。

烹飪對消化率的影響

生肉飲食的支持者聲稱生食的其中一項優點是消化率的提高，因為必需的酶在烹飪過程中被破壞了。雖然大部分的犬貓不需要外源性酶，研究發現吃生肉飲食的動物，其食物消化率確實提高了。

動物蛋白

在寵物食品生產過程中，蛋白質和氨基酸歷經了巨大的物理變化。高溫高壓的生產方式，能影響蛋白質的消化率和氨基酸的生物利用率。另外食物中的蛋白質能和糖、脂肪、氧化劑、酸、鹼、多酚以及食品添加劑產生反應。

在生產商業擠壓乾糧和濕糧時，高溫使寵糧中的蛋白質變性，導致其二級和三級結構的喪失。加工過程既能通過分解膠原蛋白以及增加和動物消化酶的接觸來提高蛋白質的生物利用率，也能通過蛋白質水解、蛋白質交聯、氨基酸外消旋化、蛋白質多酚反應、氧化反應以及美拉德反應來減少氨基酸的吸收率。

美拉德反應：即氨基酸和還原糖在加熱過程中產生一系列化學反應，使食物呈棕褐色，併產生獨特的風味，如以上圖片中牛排表面所呈現的即是美拉德反應。圖片來源：NomNomenon

植物蛋白

雖然傳統的高溫加工方式對動物蛋白有負面作用，但對於植物蛋白來說，此加工方式卻能通過滅活抗營養因子從而提高植物蛋白的生物利用率。舉個栗子，豆類植物包含了胰蛋白酶和糜蛋白酶的抑制因子，這兩種因子能減少蛋白質的消化和生物利用率，而高溫加工正好使這些因子失活，從而提高了植物蛋白的生物利用率。

單一的植物蛋白不如動物蛋白完全，如玉米缺少賴氨酸和色氨酸 圖片來源：The Splendid Table

消化和癌症

消化率提高的結果是，結腸里的食糜相對減少，所以糞便的量也隨之減少，糞便量的減少在某些寵主看來也是生肉飲食的好處之一。雖然不易消化的纖維對宿主有所裨益，但不被消化的蛋白質能導致結腸中氨、苯酚、吲哚和胺等成分的增加，從而可能誘發如結腸直腸癌的疾病。不過截止目前，本文作者還未發現有關未消化的蛋白質損害犬貓結腸健康的案例報告。

生肉飲食的糞便 vs 商業乾糧的糞便

在高溫加工時，骨骼肌能生成一種名為雜環胺的物質。在實驗動物，攝入高濃度的雜環胺（mg/g 食物）和癌症相關。不過在寵物食品和人類食品中，這種物質的濃度相對很低(ng/g食物)，但是這些濃度仍然可能具有致突變的活性。

免疫功能

另一種經常提到的生肉飲食的好處是免疫功能的改善。在某項研究中，在連續餵食家貓生肉10周後，其淋巴細胞和免疫球蛋白顯著升高，相比之下，對照組餵食商業濕糧的家貓沒有顯著變化。在這些試驗中，還發現這些吃生肉的貓貓會通過糞便散播沙門桿菌。對病原體的接觸、腸道微生物群落的改變或者飲食中營養成分的不同，可能刺激了生肉飲食的家貓的免疫系統，使其作出應答。然而，潛在的健康益處和生肉飲食的長期效果，還沒有被審慎科學地評估過。

沙門桿菌可引起人畜共患病 圖片來源：CDC

雖然有證據表明，與商業擠壓乾糧相比，生肉飲食的蛋白質消化率有所提高，其差異的臨床效果並不明晰，需要更進一步的研究。某些商業生肉飲食產品，如凍乾產品或者碳水化合物預混料，其加工效果也並未完全理解。另外，加工方式的不同可能導致胃腸道微生物菌群的變化，這需要進一步的研究。最後，持續性的細菌接觸對代謝和免疫功能的作用，也需做進一步的研究。

編譯過程中錯誤在所難免，歡迎大家批評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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