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先生一起的日子(三)
我和先生屬於相同行業的不同領域。
按照整個圈子來講,他勉強算我的前輩。
我倆初次見面的地點,是間清吧。
先生至今記得,那個下午他推門而入的時候,唱片機的鋼針正劃著德彪西的月光。
「所以..我應該是你心中的白月光?」 我問這話的同時,舔去了嘴角粘的米粒。
先生低頭切著盤子里的牛排,他的刀法甚是利落,三下五除二硬邦邦的西冷就成一小塊一小塊的了。
「還是白米飯好吃些。」
我捧著白咖啡瞧他四下找尋位子,點了杯亞歷山大雞尾酒給他。
視線落及我,他理所應當地提開椅子坐定在我面前。
臨街的坐處,水珠蹭著玻璃窗順落下去。交錯的雨痕和過路街燈的暖黃色光線織相輝映。
我彎著眼看他,他回望我,我埋下腦袋。
餘光瞥見他翻開來一本書擱在桌邊讀,米蘭 · 昆德拉的《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輕》。
待馬天尼杯沿爬滿水霧,他撿過去小酌一口。
我輕咳一聲,「當著女孩子的面讀這本書真的好么?」
他抬頭。
「情節描寫那麼生動。萬一......」
「當著你的面,不會有感覺。」
熏香迷朧處,先生覆身吻上來的一瞬我別過臉。
「不是說不會有感覺。」
他用鼻尖在我的鎖骨窩裡畫著圈,聲色喑啞。
「會有。」
唱片機上的碟換了一張。
「等多久了?」 先生的語調漫不經心,視線停在字裡行間。
「沒等你。」 我順著拉花颳了一小勺奶泡,「我也喜歡雨天來這裡。」
先生將懷裡的書合上,轉而看向我。
我幻想過很多次的見他第一面的樣子。
白咖啡表面的奶泡有些下沉。
撞進他眼裡的時候,環繞著我們的空氣凝固成片又碎了滿地。
我望著他的眸子。他放下嘴角認認真真回視。
車水馬龍皆在我的余光中模糊。行人似是走進了鄰桌的杜松子酒。
我看不清他的瞳孔,可他的飄忽情緒盡在我眼中。
我定定地瞅著他。像只一動不動的小兔子。
「胡蘿蔔先生,你好啊。我給你唱首好聽的歌,請不要把我吃掉好嗎? 」
我的眼睛對他的眼睛說。
【2017.9.28】
先生愛吃牛油果,特別愛吃那種。
我知道他愛吃的時候,還沒嘗過這種單價很貴又華而不實的食物。
許也是受他暗示的緣故,後來我喜歡牛油果就像他喜歡。
每每將它的果肉捧在手心切割成小塊兒,心下便生出一股與先生一體同胃的浪漫。
陰天先生醒的比貓晚。
他起床的時候,我在半島廚房煎單面糖心蛋。
「所以說,我們的日子來自這兩顆煎蛋。」
先生手裡的叉子戳破面上薄薄一層蛋白,蛋黃從裡面緩慢地淌出來。
沾上了碗邊的牛油果。
「說不定我們也活在別人的煎蛋里。」
「說不定我們的煎蛋里也活著別人。」
兩個人的屋裡很靜,雨前涼風晃動窗欞上系的風鈴。
「那得謝謝煎了我們這顆蛋的人。」 我往醋飯上撒了撮海苔碎。
替他拿了現磨胡椒粉。
我看到風將陽台茶几上攤開的書翻過幾頁。
此生得與你一場風花雪月事,談天說地。
柴米油鹽幸甚之。
【2017.9.29】
下雨天屋檐滴答
臨窗喝杯暖咖
唱片機畫著輪迴不甘停下
杜松子酒泡噼啪
街燈掀起火花
指尖涼了給你的亞歷山大
別說我苦等很傻
執著何必抹殺
樹葉落了我信仰轟然倒塌
就在你對面坐下
彼此都不說話
單由視線交織為白色頭紗
任我撞進你眼眸
繳械上所有華麗借口
空氣盡破碎成片化為烏有
時間雕刻似創口
隨孤單獨自浪流
殘破許久終於完整的邂逅
你愛的我都珍重
原來可以這樣共同
像命運譜寫下左手和右手
不可歸類的獨秀
不戳穿卻又能看透
我別無所求
扣你手流連星宿
而曠日持久
掌紋繞原點兜轉
劇本已經寫滿
板前關於一本舊書的閑談
胡椒粉撒過煎蛋
心思拌進醋飯
陰天半島廚房做一頓早餐
側影重疊的敏感
黑白片段錯亂
潮濕梅雨將過景天空阻攔
遺世獨立剪不斷
歸真以後釋然
鏡映靈魂微渺的另外一半
—— 阿舊寫給先生
【2017.9.30】
往期回顧:
和先生一起的日子(一)
和先生一起的日子(二)
未完,待續......
文/ @阿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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