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器材店 | 知心男人 （4）

作者 | 袋鼠花 編輯 | 陳楚

回過神來，我已經飛奔在大街上。我沿著騾馬市大街向西狂奔，快到菜市口時往北一拐，就進了空無一人的鐵門衚衕。

雨停了，風中帶有一絲土腥味，地上東一塊西一塊地積著水坑，牆壁上則寫滿「拆」字——要不是報社搬到附近，我可能一輩子都不會知道這種荒廢之地。

快到衚衕盡頭時，我終於又看見那家店。灰色牆壁像蝸牛殼一樣坑坑窪窪，門頭上衰草搖曳，破落程度跟這條衚衕真是般配，門框旁掛著一隻大得出奇的藍色舊郵箱，上面刻著幾個古怪的字：魔法器材店。

第一次看見這個招牌時，我還以為是惡作劇。

現在想來，這地方真的詭異之極，當初我怎麼會這麼大意！

只見斑駁的紅漆門筆直敞開著。

謝天謝地！

我幾乎流出眼淚來。

我顧不得擦拭汗水，三步並兩步邁進院子。

踩在高低不平的紅磚窄道上，院落里還是雜草叢生，草叢中密密麻麻地開滿那種胖乎乎的紫紅色小花。對了，叫金魚草。

難道這種花能從春天開到秋天嗎？

我無暇多想，快步跑上台階，推開主屋的門。

迎面是那扇巨大的屏門和超現實主義油畫。畫面看起來似乎有點不一樣了，定睛一看，原來每個耳朵里都冒出一絲殷紅的血跡，原本平靜無波的灰藍色海水也捲起朵朵蒼白的浪花，而男人腳下的一叢叢金魚草早已衰敗枯萎。

「歡迎光臨。」絕世美女從屏風後面走出來，一臉笑意，「哦，是您啊。」

心頭湧起一股怒氣，我跺著腳說，「我來了起碼幾十趟，你們怎麼一直不開門！」

絕世美女的笑容紋絲不動：「大概是您來的時間不對吧。」

「你們到底什麼時間開門？」

「說不準，想開的時候開，不想開的時候不開，這就叫緣分。」絕世美女歪著腦袋，若無其事地說，又撲哧一聲笑出來，「您今天不是和我們很有緣分嗎？」

我氣得說不出話來，但現在不是爭論這種小事的時候。我直截了當地問道：「那個捕音機，除了我之外，還有別人買嗎？」

絕世美女斜斜地依靠在雕刻著古怪花紋的木頭櫃檯旁，低頭翻看賬本：「真巧，到昨天為止，正好賣出一千個。」

「一千個？！」

「網店的生意比想像中還要好呢。」絕世美女的口氣有些得意。

無數個驚雷在腦殼裡炸開，下一秒鐘，我聽見自己的怒吼聲：「你不知道這個東西不能隨便賣嗎！」

絕世美女絲毫不為我的歇斯底里所感染，無辜地扁扁嘴：「奇怪，您不就是隨便買的嗎？」

「我和別人不同啊！」我面紅耳赤地喊道。

「有什麼不同？」

有什麼不同？

我和別人有什麼不同？

這個問題問得好。

我自認為獨一無二。

但為什麼獨一無二？

因為我有道德，有追求，有思想？

還是因為我沒道德、沒追求、沒思想？

可笑，明明每一類人都有很多。

我張口結舌，全身虛脫，搖搖欲墜。

她說得沒錯，既然能賣給我，就能賣給任何人。

突然，我想到一個理由：「你說過，我是能駕馭秘密的人！」

「但您有什麼證據說別人不能？」絕世美女抿嘴一笑，「每個客人在我眼裡都是能駕馭秘密的人。」

「你、你不能這樣對我！」

「您的意思是，我們店只接待您一個客人，然後關門倒閉嘍？」絕世美女沉下臉，藍紫色的眸子冷冷地盯著我。

背部傳來一陣寒意，我忍不住發出心虛的呻吟：「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這麼說來，王炯可能真的有捕音機，而且剛才他可能把我們的談話錄音了。冷汗從額角冒出來，我顧不上擦拭，使勁回憶：我剛才沒想什麼不該想的吧？應該、應該頂多嘲笑了他兩句而已。

「歡迎光臨。」

一陣冷風打在後背上，斜眼一看，兩個學生模樣的女孩推門走了進來。

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問題。我側過身，可憐巴巴地壓低聲音：「請問，有什麼辦法讓別人錄不到自己的想法？」

「有啊。」絕世美女向新顧客笑著招招手。

我大喜過望：「是什麼？」

「就是你什麼都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