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酒的故事

01-29

首先聲明，我很少喝酒。

家長管得嚴些，從小教育小孩子不許抽煙喝酒蹦迪，KTV和酒吧也不許與同學去，那些「不三不四」的地方，有吸毒的騙炮的。我對此沒啥意見，還比較相信父母的判斷。特別是小孩喝酒傷腦子，為了保護我的腦子，小時候基本滴酒不沾。把「我很少喝酒」放第一句也是想說明，在下不是喝酒喝傻的。

年齡大一點了，回趟東北奶奶家。大東北民風剽悍，小孩一過12歲，逢年過節就會參與喝酒。那時我看著比我小四歲的表妹琪琪，抄起啤酒瓶對嘴吹，瓶子不空不低頭。灌完滿面紅光，嘴裡噴著酒氣叫我「姐姐，幹了啊。」我說等會兒等會兒，你剛才怎麼喝的我沒看清。她毫不含糊，「啪唧」起開一瓶，一仰脖又空了。我這才信了，手裡捏著半瓶子啤酒發汗。

酒精多苦啊，我連喝咖啡都得三份糖。人家說朗姆酒是甘蔗釀的，甜，蘋果酒是蘋果釀的，甘，冰酒是葡萄乾釀的，蜜糖一樣齁。我喝了覺得還行，甜中帶點苦和辣，還是沒有純果汁順口。伏特加之類的烈酒就完全受不了，苦的不行，而且殺嗓子。

過年在奶奶家，大姑拿瓶五糧液讓我試試。我說給我個杯子唄。大姑說，啥杯子啊，對瓶子吹！我仔細看了看瓶口，裡邊有一個五糧液的塑料標誌，嵌在瓶頸內部，還伸手摳了摳。

「擱那兒摳瓷啥呢，喝！」大姑令下。

我沒再猶豫，對著瓶子一揚脖。那無色無害的清水樣液體順著地心引力，沒有一點點前奏，噴涌而出，打我個措手不及。

我咳紅了眼，清晰地感覺到野火從嗓子眼一直灼燒到食管，再點燃胃部，瞬間渾身都熱了。大姑在一邊笑著看我，我眼淚汪汪地說：「真特么刺激！」

那天晚上我幹了啥還有點印象。我跑到表姐那邊說話，娟兒說我一身酒氣，我說我就喝了一口，她還不信。我說我還能再喝一口，娟兒白我一眼，那你喝去唄！彷彿受到了侮辱（並沒有），我雄赳赳氣昂昂跑去找那瓶五糧液，結果找不到了。

大失所望的我四仰八叉倒在大床上，大姑過來看我，問要不要吃點水果。我說五糧液呢。大姑說叫那幫老爺們兒拿走了。然後我就哭了。

大姑急了，她一向寵我，忍著笑趕去那幫老爺們兒酒桌上要五糧液。娟兒在一邊看智障一樣看我。

晚間我情緒好一點，坐在床上發獃，大姑找了一圈五糧液沒找到，給我帶了半瓶二鍋頭過來，這次還拿了倆杯子。我一邊嗑瓜子一邊說我剛才發神經了，大姑你別見怪。大姑給我倒了一滿杯，不怪，不怪，過年嘛。

我端著杯子猶豫了一下，長輩倒酒卻之不恭，還是小口小口喝了。感覺還是嗆，還是咳，就覺得這東西咽不下去，特燒心。大姑，加上表姐妹們一塊兒吃零食聊天，問到我們姐兒幾個裡邊誰最好看。我說指定是我，除了我還能有誰。大姑笑得不行，你咋一點兒不謙虛。

廢話！我說的句句屬實！你瞅瞅娟兒，一臉痘印消不下去，小琪琪膀大腰圓，丹丹姐一米五幾，全家上下就老妹兒我要身高有身高，要模樣有模樣，要才情有才情，正所謂「心較比干多一竅，病如西子勝三分」。

娟兒抱臂冷笑，你還病了啊，沒看出來。

我說，丫沒病，也沒看出來啊。

還以為她會過來捏我的臉：「真真這個顰丫頭的一張嘴，叫人恨又不是，喜歡又不是。」

事實證明，她就是恨得咬牙切齒，第二天我不僅頭疼，臉也疼。

酒心巧克力不知道你們吃過沒。奶奶家離邊境近，商場里賣好多老毛子的東西。那天就有大人送來一塑料袋的酒心巧克力，廉價的糖紙上全是俄文。齁甜齁甜的，吃了半天沒吃出酒心。娟兒說你少吃點，當心臉蛋子。我說給孩子的酒心糖不可能真有酒精，至多一點點香精營造出酒類的感覺，你看我吃這麼多還一點兒反應沒有。

娟兒不理我了，轉過頭看電視。吃著吃著，奶奶在客廳喊我們吃飯去。我端著碗白花花的大米飯只覺犯噁心。奶奶說咋不吃呢，娟兒在一旁一邊啃雞爪一邊說，甭理她，吃巧克力吃多了。我放下碗，喉嚨里甜膩膩的味道經久不散，噁心的感覺越來越重。

心想喂口鹹的壓一下，就塞下一大塊紅腸在嘴裡嚼。正巧三娘跟三大爺到了，三娘一進屋看見我，就笑著說有東西給我。

「娃娃大老遠來一趟不容易，送你個金項鏈玩。」

24K純金的龍鳳呈祥同心結掛在脖子上，娟兒在一邊眼睛都綠了，酸不溜丟地講：「我這麼大了還沒一條金項鏈呢。」

我還嗆：「是啊，三十好幾了，男朋友也沒一……」

報應立馬就來，我趕緊衝進廁所。嚼碎的紅腸，巧克力糖漿，碳酸飲料，混合著胃酸發酵過的濃烈酒味，火山爆發一樣從嘴裡鼻子里噴出來，

「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

腦子裡就剩這一句話。

無辜盪在脖子前的同心結，隔著粘稠的巧克力醬依舊散發著24K的光澤。

酒心糖，尤其老毛子的酒心糖，確實是含酒精的。但我應該不是醉的，只是被甜傷了。

我躺在大床上，手裡把玩著沖洗過的金項鏈，對一旁的娟兒說，如果你想要，我可以給你，我不那麼看重身外之物。

娟兒說，你可拉倒吧，剛拿到一秒就標記了，丫屬狗的嗎。

「已經洗乾淨了，不信你聞。」

「你滾。」

後來出國上高中，人一下自由散漫了許多，也會和朋友徹夜不歸，詳情寫在另一篇答案里了。

啞奴：有哪些體現情商低的言行？

尷尬的不是酒後失態，而是你酒醒以後還記得自己酒後失態。每次喝完酒，都會發現自己的朋友圈裡無端多出幾個這輩子都不想再見的人。

喝酒，傷朋友。

跟親戚一同旅遊，去到一個對青少年飲酒限制比較寬鬆的地方。我和親戚家妹子青青一同，如撒了歡的豬，到處吃喝玩樂睡，酒類敞開供應，隨喝隨取。青青比我還要嚮往大人的世界，終於到了一個未成年人喝酒不犯法的地方，她嘗試了菜單上所有的酒類。最後我們發現了一種叫Irish Cream的酒，自帶咖啡味和焦糖味，相當好喝。於是某個晚上，我們在喧鬧的不夜酒吧一人要了一塑料杯，搖搖晃晃回酒店房間。我看著巨大落地鏡里的自己，竟然有些陌生。轉身想叫青青起來打牌，卻發現她已經是條死豬了。

我說你睡覺不脫衣服嗎，她哼哼唧唧神志不清。

心想這貨幸好有我看著，不然倒在外邊被人撿屍了都不知道。於是非常友善地幫她脫掉衣服鞋子，拿被子蓋好。然後看著她沒喝完的Irish Cream，覺得難得這麼好喝的酒不喝完真浪費，端起杯子一飲而盡。

接著我就失眠了。

倒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我想起了遠在大洋彼岸的父母，想起了曾經荒誕不羈的誓言，想起了國內青綠校服也曾穿在我身，想起了恍如昨日的童年碎片，想起了我背叛的和背叛我的理想。大夢三生，一枕黃粱，寄蜉蝣於天地，渺滄海之一粟。

唉，我怎麼這麼了不起，可你們都看不到我有多了不起，好難過。

我把睡熟的青青軸起來，按著她肩膀，問：「說！我是不是你見過的最棒的姐姐！」

青青快被我晃吐了：「你干哈，我困死了……」

「說！你是不是永遠都不會背棄我！永遠守護彼此的羈絆！」

「啞奴……」

「人從一出生就開始了墮落的旅程，即便如此你是不是也要為虛無拼搏一生！」

「你……你要喝水嗎？」

我絕望地跪在她床上，為看不到意義的未來傷感。

她被我壓在身下，動彈不得，還沒穿衣服……

後來青青不太願意跟我獨處，我想我可能知道為什麼。那天的事成為了彼此都會三緘其口的默契。

小孩子，別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