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在非洲反盜獵的中國人

多年來的象牙盜獵已經讓非洲象陷入50年內可能滅絕的危機。而隨著市場購買力的增長,中國近年來一躍成為世界頭號象牙走私目的國。「盜獵者幫凶」成為中國人國際形象的一大負面標籤。一支來自中國民間的志願者隊伍決心改變這一現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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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外公益的中國孤軍

哈拉雷,曾經的「非洲小巴黎」,如今入夜後,即使是黃金住宅街區、鼎鼎大名的皮埃爾大街上也擔負不起一盞亮著的路燈。一輛越野車開過,就像一條疲憊的魚在漆黑的深海里潛行,尋找著歸家的洞穴;車前兩束巨光探照之處,才顯出道路、樹木和院牆,偶爾還有與黑夜泯然一色的行人。

車駛進了一處黑壓壓的院子,又停電了。缺水少電,連馬桶都很難有水沖洗,成了這個寄居之所,一個月來永恆的主題。不過,現在這點事完全不構成煩擾。

張廣瑞、朱磊和劉嘉楠走下車來,心裡悶悶的,臉上還有些刺疼。

白天,從馬納普斯(Mana Pools)國家公園回城的路上,他們的車壞了,找到的當地修車工甚至只能用泥沙來補膠管上的漏孔,正常 6小時的車程耗費成漫長的一整天;而且,還有那麼一段路,開車的弗朗西斯科似乎忘記了車頂上坐著人,時速開到了120公里/時,讓三人在真正的風馳電掣中感受了半個多小時,張廣瑞的眼鏡也被刮進了荒野里,朱磊只能苦笑著說:「還好,沒有面癱。」

而真正壓在幾個人心裡的,是作為藍天救援隊非洲反盜獵項目的第二期隊員,三個月的執行時間已經過去三分之一,已經兩入叢林,他們卻連一個明確身份的公園工作證都沒辦下來。所有計劃中的工作都無法開展。

由於手續沒辦齊,野保工作仍無法展開,三名隊員失望的回到首都等待批准。

隊員連夜召開會議,為如何適應並融入當地文化而苦惱。

過去二十年,中國在全球象牙市場所佔份額從個位數飆升至40%

野生叢林之外,更有人心的叢林,跨洲越洋而來的隊員們發現自己落入了一片沒有導航圖、沒有任何現成坐標的陌生之境。

作為一支來自中國民間的公益組織,藍天救援隊起身於汶川大地震的救援行動,之後在各種大災大難中都衝鋒在前,在尼泊爾大地震、緬甸水災這些國際救援行動中也有突出表現,還獲得過緬甸總統吳登盛的接見。

但在中國民間公益組織幾無涉足的非洲叢林,一切都那麼陌生。幾張中國面孔,比獅子大象更稀奇。

即使辛巴威是對中國友好的國家,但在當地,中國人是盜獵幫凶、喜買象牙已是刻板印象。一個所謂野保人士跑到機場拍幾張空鏡頭,就可以拿到網上賺吆喝:控訴中國人走私象牙或者賣大象已經過了安全閘,號召大家捐錢給他買一個遠距離高清鏡頭,以後就不至於拍不到照片。

而西方的公益組織早就在非洲大陸上佔據了各個山頭,從久負盛名的世界性機構,到當地白人後裔自創的各種公益組織,都有各自世代性的資源積累。

中國政府也許在投巨資幫助某個非洲國家修鐵路、公路、建大型體育場館,但在民眾心中產生的親近效益可能比不上別人到一個部落里,挨家挨戶給小孩發鉛筆、送練習本更印象深刻。在哈拉雷有一個由中國援資興建的其國內最大的體育館,但除非重大活動,一般鎖閉不用,躺卧在路邊猶如一個高冷孤單的鋼鐵巨獸;而一家日文學習社的小麵包車卻在走街串巷著宣示自己的存在。

隊員等整理好各種物資準備出發

在張廣瑞他們之前,藍天還組織過以退伍軍警為主的第一批志願者到辛巴威執行項目,心中的設想是扛著槍、直接到叢林里和盜獵分子開戰。但扛槍出現的中國人,更讓人誤會是盜獵者,甚至有西方野保人士,一狀告到辛巴威政府,反盜獵的志願者反而成了盜獵的嫌疑黑戶。

即使是心態開放的西方野保人士對於中國人的到來,也本能地感嘆:「你們能做什麼呢?所有的事都有人做了......你們可以來扮演中國買家,幫警方釣魚執法,抓捕盜獵者和走私販」。

中國人以獨立身份、充分的擔當在非洲野保事業中立足的構想在太多人看來就是一個天方夜譚。

需要考驗的友誼

第二天,哈拉雷,皮埃爾大街82號的庭院洋房裡,一場不會被歷史記錄、卻史無前例的「談判」正在進行。

王珂,中國民間志願者組織藍天救援隊辛巴威反盜獵項目的發起人,和項目的當地合作夥伴、在辛巴威生活了近30年的義大利人馬可納蒂·弗朗西斯科(Marconati Francesco)相對而坐,中間隔著一條台案的距離。

「你們為什麼來這裡?」弗朗西斯科發問,語調很淡定,但一雙閱歷近60年春秋的眼睛緊緊地盯著王珂,似乎能看進人的毛孔里。

雖然弗朗西斯科已經和藍天先期抵達的三名隊員相處了一個月,但他必須聽聽這位剛剛到達的發起人的親口陳述。

「中國民間公益向外走的很少,而事實上又很缺這一塊,有些領域是國家力量達不到或者不便介入的,但現實很需要,而藍天在國際上,尤其東南亞區域已經積累了不少經驗。鑒於中國在象牙貿易國際走私市場上的名聲,反象牙盜獵是我們首先考慮到的。」王珂回答得不緊不慢,他前傾著身子,正視著對方,語調很柔和。

「你們能帶來什麼?」弗朗西斯科繼續發問。

「來自中國的資源,包括藍天自己提供的人員、設備和技術協助」,王珂回答道。

弗朗西斯科間或點下頭,並不置任何評論,心中似有顧忌。

直到王珂說:「我們在反盜獵方面的經驗可以說為零,儘管我們有自己的優勢和長處,但我們必須正視這個事實,而不能以救世主、拯救者自居」。

聽到「零」的那個瞬間,弗朗西斯科一直木無表情的臉才豁然露出燦爛笑容,甚至開始用略帶驚奇而欣賞的眼光打量對方。

弗朗西斯科和藍天救援隊隊員

弗朗西斯科曾經是辛巴威的撒法瑞(Safari,非洲原本以合法狩獵為主要目的的野外旅行,現在已逐漸向觀光和拍照轉變)獵人。早年,他因對叢林野生世界的熱愛來到非洲,20年前,他在辛巴威土改運動中失去土地後,被迫另謀出路,卻機緣巧合地向中國人偷師,建起了當地最好的皮靴廠,如今他仍有中國合伙人以及中國工人。

再次財務自由後,弗朗西斯科開始花更多的時間投入野保事業,並和辛巴威國家公園管理局有著長期密切聯繫。因為他獨立野保人士的身份以及和中國的天然聯繫,在中國大使館的牽線搭橋下,弗朗西斯科成為藍天救援隊反盜獵項目的叢林引路人。而他的中國合伙人宋黎,一個在辛巴威生活了近二十年、有著豐厚政商人脈的華人,則為藍天操辦一切政府批文事宜。

但信任的建立不是一朝一夕。

驕傲的義大利老爺子弗朗西斯科知道藍天救援隊的背景,但藍天在亞洲的地震廢墟與洪水山崩間蹈覆生死的事迹並不會直接轉換成他的尊敬,反而令他更擔心這群完全不了解叢林的「菜鳥」,再添些英雄主義的浪漫情懷,不要說到叢林里反盜獵,叢林本身就是死亡陷阱。

老弗在叢林里

有時作為叢林教官,弗朗西斯科甚至表現得過於嚴厲。隊員們既有的技能優點在他眼裡都被忽略不計,無論是張廣瑞的野外生存技能和對各種器械設備的熟知,還是朱磊的鳥類學博士資歷,或者劉嘉楠的非洲生活經驗與急救專長;三個都三十齣頭的大老爺們,歷經各種風浪,甚至生死考驗,在這裡卻如同變回了「小學生」。

雖然當事者不是有心,但在兩眼一抹黑的異國他鄉,不知相互根底,再加上溝通不暢,矛盾激烈時,藍天隊員們一度產生了要脫離弗朗西斯科他們的支持、獨立行動的想法。

王珂一番坦承弱點的話,讓弗朗西斯科心中隔閡大消,兩人逐漸相談甚歡。

而就在老頭越說興緻越高,最後脫口道:「你們準備好都聽我的了嗎?」 他本以為王珂會再一次滿口一個答應。

不料,一直態度柔和的王珂這時卻給了個斬釘截鐵的回答:「沒有,我們沒有準備好。」

弗朗西斯科一時愣住了,滿臉疑惑。王珂繼續說道:「我們沒有準備好,因為初來乍到的我們也需要多聽、多看、做出自己的判斷,這也是一個學習的過程。」

顯然,這是一個合情合理的理由,一個恰如其分的權益邊界,弗朗西斯科不能提出任何異議。

而王珂更硬的底牌是,藍天可以給弗朗西斯科領頭與國家公園管理處正在籌劃的反盜獵行動提供資源支持。弗朗西斯科拿出一張清單,上面列有陸上、水上、空中反盜獵巡邏的車輛、船隻、飛行器,以及若干槍支、帳篷等物資需求。王珂和他一一核對,確認下已能提供以及可能提供的相關物資供給。事實上,王珂已經帶來了能用於水上巡邏的橡皮艇和空中巡邏的三角翼,甚至還有一位培養過800中國空軍學員的頂尖飛行師。

這席對談後,中國本土公益組織首發的非洲反盜獵項目,在經過第一期試水,第二期頭一個月艱難的磨合後,終於開始走上正軌。而此時,第二批隊員的派遣時間已過了三分之一,只剩下兩個月。

深入叢林

如果沒有那些機構性繁文縟節、複雜程序的煩擾所引發的嫌隙和誤解,弗朗西斯科其實是藍天隊員們打心眼裡佩服的叢林教官。幾個小夥子按中國方式親切地稱他「老弗」,還愛拿義大利黑幫電影里的「教父」和弗朗西斯科做比較,偶爾還會在他身邊玩笑地哼唱義大利黑幫電影《教父》的主題曲,雖然帶著揶揄打趣,但敬重卻是誠心誠意的。離開哈拉雷的城市居所,在叢林里朝夕相處的日子,弗朗西斯科帶著小夥子們過著另一種「出生入死」的生活。

馬納普斯國家公園位於辛巴威北部邊境的贊比西河谷,佔地2193平方公里,擁有密集的野生動物種群。

弗朗西斯科介紹說,20年前,辛巴威經濟繁榮、公園裡有路有橋,有車有船有直升機,人員與設備的匹配周全,管理高效,根本不存在嚴重的盜獵問題。而今,國家經濟凋敝,公園內已經橋塌路陷,護林員們連最基本的通信設備和車輛都奇缺。

藍天隊員作息的帳篷就設在弗朗西斯科私人營區里較為僻靜的角落裡,和營區里的黑人工人們的帳篷挨在一塊兒,沒有電也沒有乾淨水,每天都只能用贊比西河裡抽上來的水直接沖涼——用弗朗西斯科的話說,就是「河馬拉噗噗的水」。

隊員在野外住的帳篷

每天只能用贊比西河裡的水直接沖涼

朱磊在不遠處發現了一頭大象,他只好藏起來等大象走遠再離開

大雨過後,朱磊清理帳篷里不小心流入的雨水

帳篷里連一張正常的床都沒有,張廣瑞、朱磊和劉嘉楠,後來還添了一位飛行教練胡英健,成月的,都只能睡在窄得翻身都得小心翼翼的充氣床上;蚊蟲很多,必須掛上蚊帳。雨水來時,鋪著塑料布的地面泛潮積水,晚上睡覺前總要掃一次水。如果遇上補給沒跟上,隊員們甚至只能把發霉的麵包揭開皮吃。

白日里,如果不打開紗簾,帳篷里的高溫可上50攝氏度;晚上總有各種野獸的腳步聲和叫聲在耳邊徘徊;而一旦變得安靜,卻更為可怕,這意味著獅子就在附近。有一次獅子總在營區里晃悠,整夜地叫著,天亮了也還在帳篷後面的樹叢里叫,工人開著機車過來才轟隆隆地把獅子趕跑了。

狒狒和疣豬每天早上的打鬧是隊員們的定點鬧鈴——儘管弗朗西斯科說那只是狒狒和疣豬在爭食,它們不會打鬧,和生存大計無關的娛樂從來都不在它們的大腦迴路里。野芒果樹結果子的一段時間裡,隊員們起床後常被撿拾野芒果當早餐的大象堵在帳篷里出不了門。

對著湊得很近的大象,小夥子們還有心思開玩笑:「哥幾個乖,我們就住幾天,不搶你媳婦,不鬧。」 但也有好奇心重的大象冒冒失失地把鼻子從紗簾下伸進來,驚得隊員們一動都不敢動的驚魂時刻,所幸,都有驚無險。

等待工作許可發放的第一個月里,隊員們每天的主要活動就是跟著弗朗西斯科在林子里轉悠,了解並熟悉叢林,動物們是如何地相殺相依,叢林生態如何生養不息,又在遭受怎樣的破壞。

講起這些來,弗朗西斯科就變成了一部活的叢林百科全書:

大象看似笨拙,但落步無音、跑動起來時速可達40公里/時;獅子雖然兇猛,但野狗才是叢林里唯一跑動靈活度可以與瞪羚媲美的獵手;食草的河馬雖然看似無害,卻是動物界里少有的僅僅因為情緒不佳就可以攻擊人類的暴躁哥;愛在樹下打坐的狒狒玩起陰招來,可以直接手撕年幼的瞪羚或者小疣豬;一簇小小的寄生槲可以殺死一棵大樹,乃至整片樹林……

老弗帶隊員熟悉環境,了解動物習性

老弗會在贊比西河釣魚,他習慣把魚隨手放生

每晚張廣瑞守在釣魚的老弗身旁升起篝火

那一天,早上5點天剛亮,一行人就出發了。夜晚是叢林里最激烈的殺戮時間,而早上則是飽餐後的休憩時段。在空中一群盤旋禿鷲的指引下,獅群被發現了,身邊還有一隻已被獵殺但尚未吃完的大羚羊。

弗朗西斯科背著長槍,腰間系著手指粗長的子彈,警告大家不能掉隊,即使獅子正面迫近,也千萬不能因緊張而拔腿就跑——做動物研究的朱磊其實內心有些抗拒這樣的冒險,在他看來,一旦有人承受不了心理壓力,轉身逃跑,獅子必然視其為獵物開始追捕,如此一來,弗朗西斯科則不得不被迫開槍;而如果四五頭獅子同時圍攻,場面則更難控制。

但弗朗西斯科顯得胸有成竹,雖然嘴上質疑了一下大家的心理承受力,還是帶著隊員們繼續抱團前進。

行進間,沒有人再說話,喘大氣的聲音都沒有,四圍枯黃的野草在陽光照射下白花花地晃眼,穿越平原的風呼呼地刮著,但好像又全然感覺不到,天地間似乎只剩下鞋子踩在碎草上悉悉簌簌的聲音。

100米、80米......趴在樹下、吃飽了肚子的幾頭獅子已經近在眼前。

一頭母獅子已經立起頭來向來者張望。弗朗西斯科止住大家的腳步,獨自看似漫不經心,悠遊散步著就迎著獅子走了過去(切不能躡手躡腳),走了一段,大家才又學著他的樣子一齊跟上; 如此,一直靠近到距離獅子30米的位置,弗朗西斯科才帶著大家撤了下來。

已經享受過大餐的獅群在樹底下休息,老弗逐步靠近慵懶的獅子

還有一次,一行人開著車,碰上了烏壓壓數百頭野牛。而牛群也發現了車,如臨大敵般群體逼壓過來。那烏泱泱的陣勢,在陽光下尖得發亮的粗壯牛角,如果不是弗朗西斯科教大家鎮定自若,現場真是唬得人愣神想逃,否則鐵皮也能被踏做泥塵。

然而轉過角來,下風向的地方,卻又遠遠撞見獅群,而且這次數量不少,藏匿分散。這次它們可沒吃飽肚子,而是讒著牛肉大餐,弗朗西斯科指點著大家遠遠望了望就趕緊撤了。

猖獗的盜獵

第二個月初,工作證終於辦了下了。藍天的長期叢林營地搭建工作終於可以開展。橡皮艇也到了,贊比西河岸線的巡邏工作也立即開始。

但河岸上的巡邏只能針對普通盜獵起一定威懾作用,常有對岸尚比亞的邊民偷渡過來打瞪羚,或者用鐵絲做成陷阱捕捉動物。但真正針對大象的規模盜獵往往發生在人跡罕至的區域。

公園管理處的護林員指揮官尼亞康巴介紹說,馬納普斯的地形就像一塊三明治。最北邊靠近河岸,也是大多營區駐紮的地方,包括弗朗西斯科的營地;中部地帶少水,既沒人也少動物;最裡面既多動物又人跡罕至,是大象盜獵頻發的地帶,但也使對盜獵者的追蹤難度甚大。巡邏員一去七八天都不通音信。

辛巴威現有83000頭大象,有關機構估計每年大約有1200頭大象被盜殺。而最新,還出現了用氰化物放進水塘里毒殺象群的盜獵方式。

在馬納普斯的一處水源地,就有7頭大象被毒殺,同時還搭上了一群珍稀的野狗,以及狒狒、禿鷲等動物。而這個毒殺現場,弗朗西斯科說行車後還需徒步30公里才能到達,在炙烤的叢林里,即使是藍天隊員這樣的壯漢也做不到。

瑪納斯國家公園的護林員

公園管理處指揮官尼亞康巴,身後地圖紅點處為盜獵頻發地

叢林中大象遺骸

張廣瑞把一個留在曠野中的土製陷阱搬走

能夠直接參与反盜獵任務的希望落在了藍天帶來的動力三角翼身上。可是空中飛行許可證的辦理又開始了另一輪漫長的等待。

搭鋼架建固定營區,建育苗區防大象,爬上高樹摘正在毀掉樹林的寄生槲,坐上充氣衝鋒舟在河裡巡邏,公園管理處的車輛機械壞了就幫助維修,沒有電話,衛星網路也極其不穩定的與世隔絕的日子裡,幾名中國人開始在非洲叢林里逐漸讓當地人熟悉自己。

張廣瑞甚至開始跟撈魚的黑人工人們一塊下到贊比西河裡——河裡有很多鱷魚、河馬,以前連河岸弗朗西斯科都嚴禁隊員們行走。

而一次黑人工人們無意中引發大火,差點把營地點著,由於隊員們及時發現才使營地免於火炬。至此,弗朗西斯科發話授權中國隊員們在他不在時負責照看營地。

有一次,公園又借了弗朗西斯科營區的車輛去追捕盜獵者。據說,三名護林員在野外巡邏時,居然一腳踩上了盜獵者,然後雙方展開槍戰,一名盜獵者腿部受重傷,但仍然和兩名同夥一起逃串,他們丟下了6根象牙。而護林員一方也有人受傷。前去增援的人,一來把傷兵接回,二來繼續尋著血跡往密林深處追蹤盜獵者。

藍天救援隊發現疑似盜獵者在對岸活動

隊員在車上高位觀察

氣氛突然緊張起來

這樣的追捕,巡邏員從不帶外人參與,然而他們對藍天的動力三角翼的空中偵察能力很好奇,大家只能繼續等待時機。

營地一天天建起來,藍天和弗朗西斯科一起種下的三百多棵小樹苗也日益長勢喜人。

動力三角翼終於獲得升空許可、運到營地那天,卻是隊員們已經在打包行李,即將結束三個月叢林之行的最後兩天。而要試飛的當天,天公並不作美,看著烏雲一點點壓了過來。正常情況下,這絕不適宜飛行。

但弗朗西斯科在看著,公園管理處的人也在看著,而且機會無多。個頭瘦小、但曾為800空軍總教頭的胡英健教練決定冒險飛行,弗朗斯西斯科同乘。當三角翼安全落地後,藍天隊員們緊懸的心才放了下來,唯一的一點異常是:「弗朗西斯科的體重讓發動機有點兒過熱。」

這一次試飛效果很突出,第二天隊員們正要啟程返回時,公園管理處卻正式找上門來,主動請求藍天用空中力量協助偵查已被發現的一夥盜獵者。

三個月辛苦等待的時機卻在這最後時刻終於到來。大家放下行囊,胡英健駕駛著三角翼再次升空飛行,而這一次公園管理處的人也坐到了三角翼的后座上。

隊員們說,胡教練和公園的人駕著三角翼飛回落地的時刻,每個人心裡都說不出的感慨,那一幕景象久久難忘。大家說:「我們真真正正地執行了一次任務,做了我們一開始就想做的事情。」

雖然這次並沒有發現盜獵者的行蹤,但切身體驗了一把的公園管理處的人評價:「三角翼視角很好,視野幾乎無死角,速度適中,還能低空飛行,便於偵查地面情況。」他們甚至希望藍天隊員們能夠改簽回國時間。

藍天二期項目隊員在2016春節前夕平安回到國內。一向厭惡應酬的弗朗西斯科,特意拿了張VIP卡,親自把隊員們送到了飛機上,老頭動情地說:「再回來!」

少有人走的路,一步步向未來展開。

(完)

叢林採訪手記

關於叢林世界,出發之前,腦海里唯一能腦補的只有《動物世界》或者《探索》紀錄片,但又都感覺遙遠得和眼前的現實可以毫不相干。我和海泳出發前都打了黃熱病以及傷寒疫苗,還帶了一堆治瘧疾的青蒿素盒葯、軍用級驅蚊膏和免洗消毒液,做好了沒水沒電、不能洗澡,住帳篷、鋪睡袋的心理預警——儘管自己也嚴重懷疑這些心理建設其實是可以一觸即潰的。

進入瑪納普斯的道路感覺很漫長,長得就像要走進地老天荒。目之所及,除了曠野,還是曠野,相形之下,村落和人群只是一片洪荒中偶爾閃現的孤單點綴。

轉過一個山崗,俯瞰之下,馬納普斯忽地躍然眼前——一片精靈之綠充盈天地,和之前的裸土枯岩相比,甚至有那麼一瞬間以為自己看到的是海市蜃樓。

到達弗朗西斯科的叢林營地的時候,天已經黑了,林子里黑影曈曈的有不少大象,能聽到它們的喘息。弗朗西斯科給我和海泳安排了兩間木棚,儘管我們嘴上還是嘀咕了幾句要去住藍天隊員們進了水的帳篷,但最後身體還是很誠實的選擇了住木棚——離開前,海泳終於在帳篷里住了一晚上,為了拍早晨帳篷外的大象。

在叢林里能住上木棚,而且設施齊全,感覺就像住到了酋長的皇宮裡。只是不敢開燈,會招很多蟲子。弗朗西斯科給了我一個對講機,說有任何情況就叫他,不過他住在500米外,而海泳的木棚也有一段距離。

叢林之夜的第一個晚上,多雲沒有月光,孤零零的木棚里伸手不見五指,只靠頭燈給些光亮。不知道是故意設計,還是木棚沒有完工,洗澡的地方沒有房檐遮蓋,總覺得大象隨意就可以把鼻子探進來,更不要指望擋住想像中的叢林巨蟒。

更要命的是木棚沒有門——可以正常關合的門,有的只是兩塊巨大的帆布,用繩子可以系在一起。晚上從河岸刮過來的風能把布簾掀得老高,棚子外面黑乎乎的很嚇人,總怕突然看見一雙或者幾雙綠色的眼睛。

不知道是心大,還是無知者無畏,估計也是沒得選擇,心想弗朗西斯科都能安排人住進來,估計是安全的;他不是說野生動物只要有遮蔽就不會進來,不能拿人的思考方式去思考動物嗎?胡亂地安慰著自己,伴著就在耳邊的各種動物的熱呼呼的喘息、鳴叫以及踩上碎草與枯枝的聲音,居然也睡到了大天亮。

第二天,弗朗西斯科告訴我說,就在我住的木棚門口,曾有兩頭獅子和一頭野牛慘烈搏鬥了一晚上。

兩條鱷魚

河裡的水鳥,有時會站在河馬背上

五十多歲的大象奧斯卡在河裡遊戲

警惕的野牛群

泥潭裡打滾的野狗群

最遺憾的一次,是在公園管理處,碰上了正要去密林里增援的巡邏隊,據說與盜獵者已經交上火,雙方都有受傷。但我們顯然不能跟著去,甚至禁止拍他們合槍上膛出發的照片。

後來聽說,盜獵者一個都沒抓到,包括一名大腿有嚴重槍傷的,他們一齊消失在邊境線上一個村莊里,而村裡的人都對護林員的盤查守口如瓶。巡邏隊聽說邊境渡口一個村裡最近死了一個人,正在辦喪禮,他們打算去掀開棺材蓋看看這個人是不是腿上有槍傷。

去到當地,我們才真切的感覺所謂反盜獵、野生動物保護是一個多麼複雜的議題。由此還衍生出是否應該允許合法狩獵,是否應該允許合法象牙貿易的諸多爭論。

當地野狗基金的希拉里.馬蒂滋堪達博士(Dr. Hillary Madzikanda),他曾是辛巴威國家公園的首席科學家,郵件答覆過我一段話,對辛巴威以及很多非洲國家允許的大象合法狩獵表明自己的觀點:

「狩獵在這個國家挽救了很多野生動物,也是保護行動的唯一收入來源,它必須繼續,而且如果操作夠專業的話,它能事實上幫助野生動物。我完全支持狩獵這個行業,並希望它能一直延續。辛巴威有權利去正確地使用自己國家的資源。」

馬蒂滋堪達博士甚至不贊成完全戒絕象牙貿易,因為這猶如斬斷這些國家本來就不多的野保財源。但支持者認為只要存在合法的象牙貿易,走私的象牙就會混入其中。

舉這個例子,只是想說,我們其實沒有資格,只憑著自己的是非認知和一筐大道理,一廂情願地跑到別人的家門口去指責、去指手畫腳。如果不能幫當地人解決他們面臨的現實問題,所有的道理都是空談。

這其實是藍天難能可貴的一點,去認知當地的環境,去了解當地的需求,正如弗朗西斯科所說:「只要你願意聽,這裡的一草一木,所有的一切都在向你訴說。」

中國現在已是非洲的最大貿易夥伴,對非洲的影響與日俱增。除了歷史上的革命友誼,與人民幣的「硬通貨」實力,非洲需要了解更多真切的中國面孔。

(感謝辛巴威的獨立野保諮詢人Diane Skinner女士為我們的採訪提供的熱誠幫助;感謝讀到最後的親,手記里的幾張照片,借朱磊博士高清望遠鏡拍攝,是個人珍藏,大家可以考考自己發現河裡的鱷魚和河馬的眼力,算是彩蛋吧。)

(轉自:騰訊新聞 撰稿/黃媛 攝影/馮海泳 編輯/余璐遙)

象牙走私、販賣的巨額利潤,

引起非洲盜獵者對大象的殺戮。

數以噸計的象牙藏在走私者的暗箱里,

經歷偷運、闖關、販賣,大部分落入亞洲市場;

滴血的象牙經過雕刻被人收藏,促使象牙市場不停運轉。

中國已成為全球第一大非法象牙消費市場。

現在非洲象已不足40萬頭,

如果趨勢持續,將會在10-20年內滅絕。

只要人們停止購買象牙製品,這個血腥的利益鏈條就會頃刻斷裂。

【森林園丁】 陸地巨無霸的生存智慧

大象是陸地上體形最大的哺乳動物,被稱為「森林園丁」。

在亘古的歲月里代代相傳的智慧讓人肅然起敬,這是一種充滿尊嚴,讓人敬畏的生命。

然而,在人類的利益和獵槍面前,再強大的動物也在劫難逃。

野生動物攝影師馬丁·科貝爾(Martin Kobel)曾經花了15年的時間拍攝非洲草原上大象的生活。

他用鏡頭在肯亞邊境附近的安博賽利(Amboseli)國家公園記錄了這樣一個故事:愛可是一隻45歲的母象,也是一個象群的首領,她的兩個長牙交叉,牙尖幾乎碰到一起。有一天早上,馬丁發現愛可在頭一天夜裡生了一頭小公象。他很快就發現事情不對勁,新生的小象通常能在半小時內站立,但這隻小象的兩個前腿腕關節無法伸直。愛可和她的大女兒愛妮試著幫他站立,動作非常輕柔。

這時,其他家庭成員不得不出發去尋找食物和水,將愛可、愛妮和小象留在原地。儘管水源在一公里之外,她們始終用低頻聲波保持著溝通。愛妮很猶豫,她很想去喝水,又不願意離開。

象群不斷發出呼喚,當愛可回應她們時,大象用三條腿站立,仔細傾聽,似乎這樣能更好的感受到從地面傳來的聲波。小象被曬得快脫水了,當愛可再度嘗試幫助小象站立時,小象發出痛苦的叫聲,愛妮馬上跑回來了,這顯示了象群家庭成員之間的關係是多麼的緊密。

第二天早上,馬丁發現小象正在用腳腕走動,試圖跟上愛可和愛妮,而她們則停下來等他。小象這樣走,腕部的皮膚很容易被割傷並感染,可能會痛苦的死去。因為小象幾乎不能走路,限制了整個象群的活動。又隔了一天,小象還是在不斷的試圖站立。當象群休息的時候,他一刻都沒有放棄過努力。終於,奇蹟發生了,小象穩穩地站了起來。所有的母象都把鼻子伸過來輕輕地撫摸他,愛妮把自己的鼻子和弟弟的纏到了一起,她們用這種方式來擁抱他。小象的力量來自於象群的關愛,她們在近乎絕望時都沒有選擇離開他。這位堅定的生存者被命名為「伊萊」。

森林象不同於體型比它大得多的堂兄草原象,科學家們的最新研究發現,非洲森林象和草原象或許是兩個物種。紀錄片《加彭——最後的伊甸園》中有這樣一段描述:為了適應環境,它們進化出了又長又直的象牙,可以在茂密的叢林中開闢道路。大象的活動取決於食物的分布,特別是水果。它們食用接近一百種不同的水果,但並不能把吃下的所有東西消化乾淨,糞便中的種子為一些哺乳動物(比如紅河豬)提供了食物;仍有一些種子存活下來發了芽,並最終長成大樹。

如果不是大象將種子散遍叢林,雨林中的一些樹木就難以生存下去。隨著它們從一顆結滿果實的樹走到另一棵,大象建立起了一個遍布整個森林的交通網路。森林中有一些洞穴隱藏了大象夢寐以求的東西——珍貴的礦物鹽。大象們長途跋涉開闢「象道」,也引領它們的後代前來,幾百年來都是如此。

大象被稱為「森林園丁」,在非洲的生態系統中扮演著至關重要的角色。它們開闢林地從而營造濕地和防火帶,挖取藏在地表下的水使其它動物也有水喝,並在其後留下半消化的營養物質;在維持樹種多樣性方面,是必不可少的種子傳播者。

今天,大象的這些習俗在非洲中部已經遭到威脅。諷刺的是,正是大象的這種造路的技巧,使它們深陷危險之中。盜獵者沿著這些道路尋找他們的目標,當他們找到了目標,後果是極其可怕的——為了獲取象牙,大象慘遭殺戮。

大象先於我們來到這個世界很久很久,他們是陸地上體形最大的哺乳動物,在亘古的歲月里代代相傳形成的智慧讓人肅然起敬。這是一種充滿尊嚴,讓人敬畏的生命,是自然和造物最傑出的作品之一。他們就像太陽、月亮、草原、河流一樣是世界的一部分,是這世界永恆的風景。然而就是這樣的一個物種在人主宰的世界裡即將面臨著終結的命運。

因為非洲象的壽命很長,約與人類相當的70年,再加上巨無霸的身軀,使它在這片大草原上毫無天敵。就在500年前,非洲象還是這片土地上當之無愧的霸主,800萬頭的數量讓這片土地處處可見龐然大物的影子。然而隨著非洲大陸被歐洲殖民者發現,象牙貿易以及對其棲息地不同程度的破壞,區區500年的時間,非洲象的數量劇減到40多萬頭。

在人類的陷阱和獵槍面前,再強大的動物也在劫難逃。盜獵者進入草原森林是為了得到象牙,因為這種堅硬而細膩的材質被視為珍貴的雕刻原料。事實已經證明,每當一種動物身上的某樣東西使人類產生了興趣,它們的好日子就不多了。從1996年到2013年的17年里,有公開記錄的各國執法機構所查獲的非法走私象牙就高達330餘噸,而這有可能只揭開了象牙非法貿易的冰山一角。

查德扎庫瑪國家公園,年幼的大象被獵殺,臉部和鼻子被割斷,巡護員正試圖從屍骸中拔出象牙,以防逃走的盜獵者返回發現。

【瘋狂殺戮】為了獲取象牙偷獵猖獗

非洲,這片動蕩的大陸,叛亂分子和武裝人員都看到了象牙能帶來的巨大財富,

為了充實自己的力量,武裝獵殺大象的行動也越來越頻繁。

面對這種遍及非洲大陸的偷獵行為,反盜獵者大多數時候顯得力不從心。

肯亞野生動物保護局的8個反偷獵專員,躲在非洲稀樹草原的棺木和樹榦之間已經幾個小時之久。根據線人提供的證據,偷獵者們會在下午的某個時候出現在這裡。果不其然,偷獵者真的來到了這裡。隨後,反偷獵人員就跟這些偷獵者爆發了槍戰。「要給這些偷獵者一點顏色看看。」肯亞野生動物保護區的反偷獵主管富賽特說。

這場槍戰前後持續了40多分鐘,反偷獵專員打死了一名索馬利亞偷獵者,這名偷獵者死的時候還懷抱著他的全自動突擊步槍。另外5名偷獵者受了輕傷,他們都在灌木叢的掩護下逃跑了。槍戰,對於這些肯亞東沃察國家公園的工作人員們來說已經是家常便飯了,趕走這些偷獵者,他們一天的工作也接近尾聲。

此次的反偷獵行動,對他們來說算是相當成功的了。因為事先有所準備,所以能在沒人受傷的情況下擊斃了一名偷獵者,並把這個偷獵團伙趕走。就在兩周前,當他們接到線報趕到一處偷獵地點的時候,看到的卻是一幅讓人觸目驚心的場景:—頭大象龐大的身軀已然倒在血泊中,象牙也被人鋸掉。當然,做這些事的人也都逃之夭夭了。

目前,大約有40萬頭非洲象生活在非洲大陸上,每年被偷獵者殺害的大象約有幾萬頭,並且這一數字一直呈上升趨勢。調查顯示,2012年有超過34噸象牙被查獲;2013年這一紀錄再次被刷新,被查獲的象牙總量為41.6噸。

偷獵行動之所以再度猖獗,是因為近年來又有一批新的偷獵者染指這個領域。他們比過去的偷獵者更加殘暴,殺傷手段也更加先進。他們就是活躍在非洲各個國家的叛亂分子和武裝人員。他們掌握大量重型武器,而象牙正是他們垂涎已久的財富——走私象牙可以充實他們的武裝力量,從而支持他們的武裝行動。這些團體包括索馬利亞青年黨、蘇丹牧民武裝部隊和臭名昭著的烏干達聖靈抵抗軍。這些武裝團體已經把中非的熱帶草原變成了屠殺大象的墳場。

如同獅子山的血鑽一樣,象牙也成為了非洲的一種戰亂資源。現在,象牙已經成為非洲大陸多數極端武裝組織最重要的財富來源,「資助著整個非洲大陸的武裝衝突」。研究野生動物非法貿易的專家湯姆?卡的莫內作證說:「近幾年來,非法貿易公司、黑幫、民兵,甚至是恐怖分子組織都注意到非法盜獵野生動物所能帶來的利益,盜獵象牙的規模日益增加。」另有非洲專家已經將「血象牙」和過去獅子山軍閥拿來購買武器的「血鑽石」相提並論。

在黑市中,一公斤的象牙大概可以獲利2000美元,而一支象牙大概重達10~60公斤,也就是說,一頭大象可以為他們賺來高達12萬美元以上收入,這對非洲人來說是很大一筆錢,也是很好賺的錢,比起粗暴地逼迫上百個勞工在鑽石礦中工作,要得到象牙只需要浪費幾顆子彈和用刀子鋸幾下。

非洲,這片動蕩的大陸,叛亂分子和武裝人員都看到了象牙能帶來的巨大財富,武裝獵殺大象的行動也越來越頻繁。面對這種遍及非洲大陸的偷獵行為,反盜獵者大多數時候顯得力不從心。

領導著3500名肯亞國家公園巡守員的朱里斯沒有被這些猖狂的盜獵團伙嚇倒。他曾經發誓說:「我們要給這些偷獵者一點顏色看看。」單是2012年,他手下已經有7名反偷獵專員在與偷獵者的槍戰中殉職。為此,朱里斯前些日子發布了一項新命令:見到偷獵者「格殺勿論」!對他們不再鳴槍示警,而是直接拿槍瞄準心臟、頭部射殺他們。提到這些偷獵者,朱里斯非常氣憤,他說:「這些人都很難對付,他們會竭盡所能殺光我們,殘殺大象。以眼還眼,以牙還牙,子彈就要用子彈來對付,我們也要殺了他們。」

現在,朱里斯的「部隊」已經全副武裝:他們現在擁有直升機、全地形車和實驗室設備。「在靠近索馬利亞邊界,我們簡直就像是軍隊一樣。」朱里斯說。這個地方正是索馬利亞青年黨頻繁出沒獵殺大象的地點,他們有時候甚至會僱用肯亞年輕人來幫他們獵殺大象,每成功拿到一副象牙就會給這些「僱傭軍」70美元的酬勞。

索馬利亞青年黨長期以來一直與政府對抗,索馬利亞海港城市基斯馬尤在他們的控制之下,因此要將盜獵象牙運往亞洲市場對他們來說並不是一個問題,這個港口同時也是他們運送武器和毒品的重要樞紐。

接近90%的象牙都被運到了亞洲市場,亞洲各國經濟的迅速發展激發了上層社會對於象牙的需求。在泰國,象牙產品是新一代富人階級的身份象徵;日本商人也喜歡用象牙印章在重要文件上蓋印,密封合約;中國人對象牙製品的把玩由來已久,這種嗜好也驅動著一個巨大的象牙製品市場。

通常一隻非洲象死亡後,家族的成員們會感到非常悲哀,在環繞著同類的骨架靜默一段時間之後,便會把殘骸分解後取走,將象牙和骨頭藏在密林中。

【走私販賣】血腥貿易下的利益鏈條

只要有市場,殺戮就將永無止盡。國際象牙貿易被禁止已長達25年,大象偷獵卻愈演愈烈。

1979年非洲有大象130萬頭,2007年銳減到47萬頭,現在不足40萬頭。

如果趨勢持續,非洲象將有可能在10年到20年內滅絕。

象牙,往往可以被加工成雕塑藝術品、首飾或珠寶,甚至是筷子、骰子等等,是一種非常昂貴的原材料。隨著亞洲市場對象牙的需求量增大,曾經在嚴厲打擊下銷聲匿跡了一段時間的象牙貿易在最近幾年又重新抬頭,越演越烈。

根據聯合國《瀕危野生動植物種國際貿易公約》(CITES)的大象交易信息系統(ETIS)的監控數據,全球非法象牙貿易案件在過去14年間劇增——從1997年時來自40個國家的約4000個記錄,增加到目前77個國家和地區的1萬多個案子。這其中,中國海關每年查出的象牙走私案件多達八九百件。

事實上,早在2005年,CITES秘書處發布的《中國國內象牙貿易監控核查》就得出結論,認為中國是對非法象牙貿易劇增最具影響力的國家。CITES文件顯示,過去十年間被查獲的全球大宗象牙走私案中,有一半發生在香港、菲律賓、新加坡、台灣和越南,這些國家和地區被認為是全球非法象牙貿易中的重要中轉站,而中國已經超過日本成為最大的非法象牙消費市場。

DNA分析技術表明,全球90%以上的走私象牙來自非洲。一根血跡未乾的非洲象牙,會先由盜獵者通過南非、辛巴威等國的非法象牙集散地,賣給非法象牙經銷商;藏在普通集裝箱甚至是行李夾帶,或者郵遞的非法象牙,經非洲各國黑市輾轉,最終流向亞洲和歐洲。

「只要有市場,殺戮就將永無止盡。」肯亞的大象保護專家米歇爾·瓦米提指出,現如今盜獵猖獗實際上起源於政治錯誤。1989年時,非洲大象面臨絕種危機,《瀕臨絕種野生動植物國際貿易公約》明令禁止全球象牙交易,該公約發揮了較大作用,大象種群開始恢複數量。

但也因此,非洲的庫房中堆積了無數象牙,這些象牙有的是因為大象自然死亡而得,如此多的象牙引發了人們的覬覦。2008年,南非、辛巴威、納米比亞和波札那得到了特別許可,允許出售108噸的象牙,來自世界各地的商人出資數百萬美元收購象牙;中國獲准進口了62噸象牙。就像酒鬼長期戒酒後又開始上癮失控,癮頭反而還越變越大,這件事點燃了需求,開始了一場大象屠殺。米歇爾·瓦米提說:「這是一個巨大的錯誤,將成為黑市存在永久性的保護傘。」

有大量的象牙被走私販賣,自然就有眾多的大象在野外遭遇黑手獵殺。2002年,CITES創建了一個名為「監測大象非法捕殺」的項目,嘗試量化被盜獵者殺害的大象數量。巡護員在監測點標註他們發現的所有死象的屍體,從而得出大象被非法捕殺的比例。

統計學家KennethBurnham在《國家地理》雜誌2012年10月刊的封面故事「象牙崇拜」中說:「盜獵者在2011年極有可能殺害了至少2.5萬頭非洲象。真實的數字甚至可能是其兩倍。」作者BradScriber在文章指出:「超過十萬頭非洲象於2010年至2012年間被獵殺。僅在2011年,大約每12頭非洲象中就有1頭被偷獵者殺死;2012年,喀麥隆的伯烏巴—納德吉達(BoubaNdjidah)國家公園經歷了數十年來最大規模的屠殺。武裝著手榴彈和AK-47步槍的盜獵者一次就殺死了超過300頭大象。」

儘管是基於現場的記錄,監測所得數據仍然有爭議,因為它的數據來源是基於少量的屍體標註,很可能還有遺漏。南坦尚尼亞大象項目的TrevorJones說:「賽盧斯禁獵區的空中普查估算出從2009年到2013年大象的數量從3.9萬下降到了1.3萬,但根據監測的數據估算,從2010年到2012年同一地區僅有4931頭大象被盜獵。」非洲象所遭受的浩劫可從這幾個數字中窺見一斑。

2007年,世界自然保護聯盟(IUCN)對整個非洲大陸的全部大象種群數量估計大約在47.2萬到69萬之間。這個數字是根據當時可獲得的最佳數據基礎上估算出的,然而其中一些地方的數字也已經有近十年的歷史了。根據有限的數據計算,2011年我們失去了7.97%的非洲大象;2012年又失去了剩下的7.44%。

非洲象被獵殺的速度如此之快,但繁殖起來卻非常的緩慢。母象一旦懷孕,要等到22個月後才會生下小象,而她每四年才會經歷一次發情期。經過長期的獵殺,長有巨大長牙的公象已經很難找到,盜獵者只好轉向母象和小象。這樣看來,對於「大象是否會在野外滅絕?」這個問題,很快就會有答案。

據《南方周末》此前報道,國際象牙貿易被禁止已長達25年,大象偷獵卻愈演愈烈。1979年非洲有大象130萬頭,2007年銳減到47萬頭,現在不足40萬頭。專家們一致認可的是,「如果趨勢持續,非洲象將在10年到20年內滅絕。」

一隻被獵殺的大象孤零零地躺在大地上。隨著亞洲市場對象牙的需求量增大,大象偷獵和象牙走私越發猖獗。只有全面禁止貿易,才能停止對大象的殺戮。

【保護之道】禁止貿易才能停止殺戮

沒有買賣,就沒有殺戮。只有重新全面禁止象牙貿易,才能真正有效地打擊走私犯罪,

減少盜獵,使瀕危大象種群得以恢復。

事實上,當人們停止購買象牙製品的時刻,這個血腥的利益鏈條就會頃刻斷裂。

2014年1月6日,中國國家林業局和海關總署在廣東省東莞市銷毀了6.1噸在執法行動中查沒的象牙。中國的這一舉動不論是在國內還是國際野生動物保護領域都引起了不小的轟動。這是中國首次公開銷毀執法查沒象牙,彰顯了中國政府堅決反對和嚴厲打擊野生動物非法貿易的一貫立場。

國家林業局局長趙樹叢指出,保護野生動物是全人類的共同責任,作為負責任大國和瀕危野生動植物種國際貿易公約(CITES)締約國,中國一直致力於打擊野生動物非法貿易領域的國際合作,切實承擔了有關公約明確的國際義務,積極推進與其他國家、國際組織的交流與合作,聯合開展打擊野生動物非法貿易的「眼鏡蛇行動」,多次資助、舉辦國際研討會和技術培訓班,籌集資金支持大象等瀕危物種保護執法。

(CITES)秘書長約翰。斯甘倫高度肯定了中國在打擊野生動物非法貿易和推進國際執法合作方面做出的努力和取得的成效,並特彆強調:「中國這次銷毀活動向國際和國內發出了一個明確信號:中國不容忍象牙非法貿易;這項行動表示,中國和整個國際社會已經決心終止這一非法貿易,繼續從事象牙的非法貿易者終究會被查獲,並將面臨嚴厲的懲處。」

巨無霸非洲象,只需一兩顆子彈就可以使它們瞬間栽倒在地,在看過盜獵者掃射象群的場面以後,好像單獨討論大象作為一個物種的生存權利已經顯得太過天真。我們必須面對現實,來考慮一下:非洲象的生存對我們來說意味著什麼?

的確,大象在非洲的生態系統中扮演著至關重要的角色。可是,如果非洲象被徹底消滅了,它們所在的生態系統會立即崩潰嗎?倒也未必。根據世界自然保護聯盟紅色名錄統計,在過去的一百年里,至少有110中哺乳動物和139種鳥類滅絕了。如果在本世紀把大象也加入其中,對大都市裡的人來說,這條新聞未必會比每升汽油上漲一塊錢激起更大的波瀾。

為什麼中國的這次行動能引起這麼大的關注?首先,中國的人口基數決定了,我們在任何問題上的微弱傾向都足以引起劇烈的連鎖效應。其次,中國政府曾經顯示出了在問題面前的非凡氣魄。在野生動物保護方面也有這樣的先例,2006年和2009年,西藏和青海分別銷毀了一批收繳的藏羚羊皮,公開表明了對藏羚羊盜獵的態度。在各方面的推動下,西方的時尚行業拋棄了藏羚羊披肩,克什米爾的沙圖什製造業轉而使用其它的羊毛來源,美國將藏羚羊列入瀕危動物法案的保護範疇。近年來,藏羚羊的種群數量確實有所回升。

「只有重新全面禁止象牙貿易,才能真正有效地打擊走私犯罪,減少盜獵,使瀕危大象種群得以恢復。」如果世界不停止購買象牙,那麼所有其他阻止獵殺大象的努力都是徒勞的。對於非法野生動物貿易這台失控的機器來說,消費就是它的發動機,而我們每個人手中都有關閉它的鑰匙。再也不要以為一個象牙手鐲、吊墜或手鏈無足輕重,絕大多數象牙都是通過這種形式賣出去的。當人們停止購買象牙製品的時刻,這個血腥的利益鏈條就會頃刻斷裂。

其實,與其說是對理性的考驗,不如說是對人性的重新定義。切記,今天,我們手中拿的不再是石斧,而是可以在千里之外擊倒一頭大象,或是在地球另一邊毀壞一片森林的神奇武器。這種武器如果使用得當,也可以成為維護正義的力量。科學家們一直想知道,砍到復活節島最後一棵樹的人,嘴裡是否曾嘀咕過什麼?這個問題很簡單,當你下一次購買象牙,或是其它野生動物製品,或是任何以破壞環境為代價的商品時,你可以回答他們。

對自然的保護首先是一種情感上的衝動,然後才是理性上的行動。就像對一個人的愛一樣,你必須先義無反顧的愛上她,然後再去想如何負起作為一個愛人的責任。愛妮寧願放棄去喝水的機會,選擇跑回來為弟弟遮擋烤人的陽光。如果我們不用心去了解,就會把它們當成只會吃草和閑逛的造糞機器。缺乏了解,就無法關愛;沒有關愛,就談不上付出。畢竟,你不能要求一個在電子遊戲中殺怪物賺金幣長大的孩子去理解大象為什麼要把泥巴噴在身上的道理。套用法國導演雅克·貝漢的一句話:人類的漠不關心是對自然最大的威脅。

不要忘記了,我們也是這自然的一部分,與這世界上的其他生靈相互依存,唇亡齒寒。當非洲草原上遷徙的大象永遠地從地平線上消失的那一天,其實意味著人類的末日也將不會遙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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