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一、雖遠必誅(番外中)
上一回我們說到陳湯最終進入了大將軍王鳳的幕府為其出謀劃策,這也算是一個將軍的比較好的歸宿了。但是,這其實是後話,因為這事還要等到元帝駕崩,成帝即位,石顯被驅逐之後。但是,作為不世之功,陳湯誅殺郅支單于這件事在當時就產生了重大的政治影響。
之前我們說過,當時的匈奴分為南北兩部,南匈奴的首領就是著名的呼邪韓單于,他早已投降漢朝,匍匐在漢朝的羽翼下受到憐憫與保護。而北匈奴的單于就是郅支。因為與弟弟呼邪韓單于不合,所以他不願投降,但是他又害怕漢朝的攻擊,所以只好遠遁。
這樣,匈奴兩部各過各的,偶爾互相騷擾一下,日子倒也太平。當然,如果我們從陰謀論的角度出發,也可以認為南北二匈奴其實既是敵人也是政治上的不公開的盟友。為什麼這麼說呢?其實很簡單,因為只要還有不服從的郅支單于在,對漢朝來說,呼邪韓單于就有存在和需要羈縻的理由,而一旦郅支被誅殺,那麼從政治上來說,呼邪韓單于和他部下的南匈奴也就順理成章的成為了下一個需要消滅的對象。因為只有這樣,對漢朝來說才有真正的長治久安。
這一點,雖然郅支單于未必清楚,但呼邪韓單于一定很清楚。因為,《通鑒》上記載得很清楚。史載:「匈奴呼邪韓單于聞郅支單于既誅,且喜且懼;上書,願入朝見。」
我們大膽的猜測一下,呼邪韓單于喜的是什麼?懼的又是什麼呢?結合上面的分析,答案其實已經很清楚了。喜的是多年的老對手終於被消滅了,懼的是,如果處理不好,自己即將成為漢朝下一個進攻的目標。那麼既然如此,他又為什麼要入朝見呢?恐怕還是沒有叛漢自立的實力使然啊!西方有人說,真理在大炮的射程之內。這句話雖然說的魯直,倒也坦誠。
於是,第二年的正月,呼邪韓單于來朝。
以往來朝,漢朝都是大加賞賜,郅支單于就曾經因為給呼邪韓的多而給自己的少而大為不滿。這次就不用了,因為壓根兒就沒有了,當然,他也看不見了。不過,雖然沒了財物,但卻按照呼邪韓單于「願婿漢氏以自親」的願望,派了著名的王昭君嫁給了呼邪韓單于。
昭君出塞這件事,後世的文人多有演繹,說什麼漢元帝見昭君美貌而後悔,殺掉了宮廷畫師毛延壽等等等等。其實,這不過是文人們自娛自樂或者講故事罷了。畢竟謠言總是跑的最快,真相怎麼也追不上的。其實按照史書的記載,昭君是以「後宮良家子」的身份下嫁呼邪韓單于的。這個和以往漢朝和親至少也要派一名諸侯王的女兒相比,已經是大大降低檔次了。所謂良家子,其實就是普通人家的女兒罷了。只不過是在宮中伺候而已。而且就這,呼邪韓單于還是很「歡喜」。並上書:「願保塞上谷以西至敦煌,傳之無窮。請罷邊備塞吏卒,以休天子人民。」表面看來是皆大歡喜,呼邪韓單于很感動於天子的慷慨,主動要求朝廷停止邊疆守備,自己願意率領所部為大漢世世代代把守邊疆。
元帝接到奏章,就交給臣下商議,結果是「議者皆以為便」!幸虧還有明白人,一位叫侯應的大臣「習邊事」,上書為元帝分析形勢,講明:匈奴作為邊害是很多年的事了,直到漢武帝對匈奴作戰取得勝利,奪得上谷以南地區,匈奴才失去了與中原爭鬥的基地和屏障:失我祁連山,使我六畜不繁息;失我焉之山,使我嫁婦無顏色。如果現在拋棄,無異於將費很大力氣爭來的好處拱手送給潛在的對手。安而忘危,是絕對不可以的。再者,中原地區本身就有關口、險塞來挾制諸侯,何況對夷狄呢?洋洋洒洒說了十條之多,元帝感悟,以「非獨以備塞外,亦以防中國姦邪放縱」的理由回絕了呼邪韓的單于要求。這可以作為當時漢匈之間真實關係的一個註腳。
除此之外,還有一件事可以說明二者之間的真實狀態。
當年呼邪韓定計降漢的時候,他的謀主是左伊秩訾(官名)。但是後來左伊秩訾被小人進讒言說「自伐其功,常怏怏」,呼邪韓開始懷疑他,於是,左伊秩訾率所部千餘人投降了漢朝,朝廷封其為關內侯,食邑三百戶,令佩其王印綬。對待降者的這種待遇明顯是為了分化瓦解呼邪韓的勢力,做法可謂明目張胆。
到此時呼邪韓來朝,見到左伊秩訾,一邊道歉,一邊請求左伊秩訾回到匈奴王庭,但是,左伊秩訾以「為單于侍使於漢」為由,堅決拒絕了。從這兩件事我們其實就可以看出,當時漢匈之間的關係,並不是人們想像的那般融洽、美好。
但是這都是小事,因為畢竟不用再打仗了,老百姓既不用在沙場你死我活的爭鬥,也不用在後方轉運軍糧輾轉溝壑了。至於王昭君,大家也不用擔心,因為漢匈實力對比懸殊,呼邪韓沒有能和漢朝對抗的本錢,所以必須柔順,自然對王昭君也不會太差:「號寧胡閼氏;生一男伊屠智牙師,為右日逐王。」呼邪韓死後,昭君按照匈奴習俗,嫁給了新單于,並生了兩個女兒,並最終逝於匈奴。
以前看電影,有台詞說:「戰場上打不來的,談判桌上永遠也談不來。」其實,戰場上打不來的,女人又何曾能夠換得來?不過是多幾條可憐的冤魂罷了。
從這個角度來說,陳湯當真是功德無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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