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內瑞拉的照妖鏡

文 | 張是之

加拉加斯的一家醫院內，Maria Planchart抱著一歲的兒子Jean Pierre。這個虛弱的孩子正在從嚴重的營養不良和水痘中慢慢恢復。

剛滿一歲的Jean Pierre Planchart體重僅5公斤。他面容枯槁彷彿暮年，哭聲微弱得像是喘息，在這個本應肉嘟嘟的年紀瘦骨嶙峋。

他的母親在垃圾堆里翻來揀去，想找點吃的給孩子填肚子，但她只找到了一些不知是雞肉還是土豆的殘渣。最後，她帶兒子去了加拉加斯的一家醫院，在那裡懇求別人給些米奶糊，好讓兒子活下去。

人們成群地翻著垃圾堆，很多還帶著小孩一起，這在一年前是很罕見的景象。入夜後，村民們將附近的農場席捲一空，從樹上的果實到地里的南瓜，一點不剩，讓農場主們更為悲慘——他們原本就沒什麼種子和肥料了，如今更是雪上加霜。有人趁火打劫，哄搶食品店。而每家每戶都給冰箱上了掛鎖。

以上是華爾街日報的一篇報道，這種畫面，令人心塞。

委內瑞拉擁有全世界最大的石油儲備，是重要的石油生產國和出口國，石油工業占其收入占財政總收入的70%以上。為什麼曾經是拉丁美洲最富裕的國家，糧食出口國，如今卻食不果腹，民不聊生？

毫無疑問，並沒有什麼天災，全都是人禍。

不作就不會死，現任總統尼古拉斯·馬杜羅是太作了。

馬杜羅2012年被查韋斯宣布為繼任者，2013年贏得大選，成為委內瑞拉的實際掌權人。馬杜羅執政期間，通脹率高居全球之最。國際貨幣基金組織估計，預計今年的通脹率高達720%，國民入不敷出，很難維持生計。當地投資銀行都靈資本數據顯示，2013年以來，委內瑞拉的 GDP 萎縮了27％。

通脹是造成委內瑞拉衰退的第一大禍水。

一個需要更正的認識是，我們廣為流傳的通貨膨脹概念，通常是說「物價飛漲」。但真正的通貨膨脹，是貨幣超發。簡單講，就是印錢印多了，而實際創造的財富並沒有那麼多。

早在2014年，也就是馬杜羅執政的第二年，委內瑞拉政府就開始增加貨幣的供給量。委內瑞拉人外出吃一頓飯，都要帶著背包背錢。

一邊是開動印鈔機印錢，另一邊卻又實行外匯管制，把委內瑞拉變成了一個實際上二元的、矛盾的經濟體。

一方面，大部分委內瑞拉人的工資都是以玻利瓦爾計算，物價瘋漲、工資縮水，卻無能為力。另一方面，持有外匯的人卻可以在備貨充足的高端商店購物。管制商品和非管制商品的價格相去甚遠，拿玻利瓦爾固定薪水的人現在吃飯都成了最大的問題。

除了貨幣政策之外，馬杜羅還宣布，從今年3月1日起提高最低工資和養老金標準，聲稱保障職工收入不受通貨膨脹的影響。同時把原有的國營連鎖超市、國營食品市場等都統一歸併到新建立的大型食品集團，加強國家對食品生產和銷售的統一管理。

因為經濟形勢進一步惡化，馬杜羅甚至動用軍隊在超市門口看守，下令接管所有停產的工廠，指控這些停產的工廠的負責人破壞國家經濟，威脅要把他們送進監獄，聲稱這是因為商界領袖和美國政府正在對他的政府發起一場經濟戰爭。

製造通脹、管制生產、最低工資，不尊重市場規律，自己闖下的禍，還要把屎盆子扣到別人頭上，轉移視線和矛盾焦點，這就是典型的政客。

「制度如此，你沒法戰勝。」委內瑞拉全國豬農協會主席AlbertoCudemus說，「政府以為國家的命脈是共產主義，不是我們，也用不著生產。這就是他們錯的地方。」

前幾天在群里討論，那些掌權者真的不知道這些經濟規律嗎？學經濟學有什麼用？

經濟學研究人的行動規律，研究人的行為之間的因果關係。這些關係客觀存在，但並不因為你多吃幾天米，年長几歲，官職的增加就自然而然進入你的頭腦之中。就像你會騎自行車，卻未必知道自行車為什麼騎起來就不會倒。再多的蘋果掉到你頭上，你也未必能知道牛頓定律。

經濟學是要學的，經濟學的思維是要訓練的，其中的因果關係，需要邏輯的推理和判斷，而不是僅僅是觀察和總結。

經濟學的規律，不管信與不信，知道與不知道，它都在那裡，都發揮著和物理規律一樣的作用。貴為總統的馬杜羅，政治鬥爭經驗豐富，經濟學的科學知識卻不及格。違背規律行事，受到懲罰是必然的。

只是，做錯事的是政客，真正受責難的卻是民眾。

委內瑞拉其實是一面照妖鏡，既照別人，也照自己。

不要忘了，僅僅五十多年前，發生在自己神州大地的「大饑荒」，雖然我們很多時候還稱之為「三年自然災害」。

有人問中國會不會也發生這樣的事情，我比較樂觀，中華民族勤勞勇敢，也善於總結、學習和汲取教訓。更重要的就是普及正確的觀念和經濟學知識，正所謂：

後人哀之而不鑒之，亦使後人復哀後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