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為大而成大｜重解道德經 第三十四章

作者：星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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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明

本文將通行本《道德經》與本人以多部簡帛古本合校的版本一併列出，以便讀者比較閱讀。

我在對《道德經》重新解讀的過程中驚訝地發現，老子之說絕非我們平時所能看到的那樣平凡，其中所含深意超乎了我之前的想像。因此本人這版《重解道德經》顛覆了之前所有的版本，是對「古本道德真經」的全新破解，想必應該更為貼近老子的真意了。

究竟如何，請讀者自行品鑒，也歡迎探討交流。如有不喜請略過。

通行版本

大道氾兮，其可左右。

萬物恃之而生而不辭，功成不名有，衣養萬物而不為主。

常無欲，可名於小；萬物歸焉而不為主，可名為大。

以其終不自為大，故能成其大。

古本合校

道沨呵！其可左右也。

成功遂事而弗名有也，萬物歸焉而弗為主。

則恆無欲也，可名於小；萬物歸焉而弗為主，可名於大。

是以聖人之能成大也，以其不為大也，故能成大。

古本注釋

沨：水聲，形容聲音悠揚縹緲的樣子。讀fēng。

左右：分辯、判斷。

名：佔有、擁有。

古本釋義

道縹緲啊！它還是可以分辨的。

成功完事而不佔有，萬物歸向而不做主。

則經常無欲，可以擁有小；萬物歸向而不做主，可以擁有大。

所以聖人能成就大，因其不做貪大的事情，故能成就大。

真經解讀

本章繼續講道的特性，以及聖人是如何效法大道的。

道沨呵！其可左右也。

道就像流水的聲音一樣縹緲，這個比喻很妙，使人感同身受。這個「道」仍是指道體。老子認為道雖然虛無縹緲，但還是可以分辨出來的，而且從一些事中還是能夠覺察道的一些特性的。

成功遂事而弗名有也，萬物歸焉而弗為主。

老子的覺察是這樣的：道創造了天地萬物，但它完成之後並沒有把任何東西據為己有，只是默默地關照著一切。道在天下，萬物自會順服。雖然萬物都歸向大道，但是道並沒有做萬物的主宰，它只是任由萬物按照自己的意願運行。

則恆無欲也，可名於小；萬物歸焉而弗為主，可名於大。

這裡的「恆無欲」與第一章的「恆無欲」是一個意思，就是經常無欲。老子認為，雖然是無欲無求的狀態，卻能夠擁有一些東西，只是那樣所能擁有的比較少而已。而像道那樣，萬物歸向卻不做主，則可以擁有廣大、擁有全世界。

不是說道創造天地但不佔有嗎？怎麼這裡又說可以擁有了呢？道本身的確是沒有佔有任何東西，但是它不佔有，並不代表它不能擁有。佔有是指刻意強佔，而擁有則是自然而然地得到。老子覺察到，無欲者不去刻意佔有的東西，反而能自然而然地擁有；萬物歸向但不刻意做它們的主宰，反而能像道那樣擁有廣闊天地。這就是典型的無心插柳柳成蔭啊！

是以聖人之能成大也，以其不為大也，故能成大。

上面講了道的一個特性，就是不佔有、不做主，反而能自然而然地擁有。於是老子做了個總結，闡明了聖人能成就大業的道理——只因聖人效法大道，不佔有、不做主、不貪大，故能成就大業。這正好呼應了第二十九章的「聖人去甚、去大、去諸」之道。

本章評述

老子通過對道的覺察，發現道具有不佔有而擁有、不做主而歸主的特性。而這個特性恰恰是世人所缺乏的，人們往往忘記了自然的天性，總是反其道而行之。

不佔有而擁有

道創造萬物而不佔有，可人們總想儘可能多的佔有一切。人們希望佔有女人、佔有男人、佔有孩子、佔有財富、佔有資源、佔有地位、佔有頭銜等等。人們的生活重心就是不停地佔有、佔有、佔有，不論那些是自己創造的還是別人的成果，似乎只有這樣才能填補自己空虛的生命。但你可曾想過，你所佔有來的真的能屬於你嗎？然而事實是令人失望的，你費盡心力所佔有的一切根本就不可能屬於你。

你佔有女人、佔有男人，但不能佔有她（他）的心靈；你佔有孩子，但無法阻止他長大成人、展翅高飛；你佔有財富、佔有資源，但你得到的只是它們的名義，它們隨時都有可能離你而去，或者你離開它們；你佔有地位、佔有頭銜，但那只是你在這場遊戲中的角色設定，遊戲結束全部清零。

沒有什麼是真正屬於你的，除了你自己。整天想著佔有外在的東西沒有什麼意義，可是人們的需求如何滿足呢？實際上只需要換一個角度來思考，問題就解決了。那就是不必佔為己有，只需適時擁有。

既然佔為己有本身是一個悖論，那人們就沒必要把精力都用在這上面，只需要在適當的時間獲得相應的所有權就好了。而當人們都能夠放下佔有慾，而願意與他人共同擁有一樣東西的時候，奇蹟就發生了。有些你本來想要但不容易得到的東西，正因為人們的不佔有而終於能夠在適當的時間輕鬆擁有了，比如房子、車子等等。所以不佔有而擁有——「恆無欲也，可名於小」，就是共享經濟的本質。

不做主而歸主

道不做萬物的主宰，可人們卻總想做別人的主子。道創造了天地萬物，但並沒有把萬物當成是自己的奴僕，既沒有役使誰，也沒有替誰拿主意。道並不像猶太教、基督教、伊斯蘭教中的上帝或真主那樣獨裁。那些神被人為塑造成世界的主宰，什麼事都要由他們所支配，什麼人都要聽從他們的旨意。而真正妄圖主宰世界的並不是那些所謂的神，而是其背後的人。

有些人狂妄地想要主宰別人，可他們不明白，沒有人會真的被人主宰。那些看似被控制、被奴役的人只是在陪主人玩一場主僕遊戲而已，一旦他不想玩了，馬上就會翻臉鬧革命。

道不做主，但萬物卻自動地歸向它，使它擁有了全世界。道不需要大張旗鼓地宣傳自己的功績和主張，也不需要用高壓政策來對付人民。它只是靜靜地在那，就具有無比強大的感召力。因為道與萬物心意相通、心靈共鳴，萬物與道本就是一體，道之所在必然萬物歸之。同理，統治者如能效法大道，不奴役人民，不把自己的意志強加給人民，與人民心意相通，那麼他也可以得到萬民擁戴、天下歸心。

根據道的上述特性，老子得出了聖人不貪大而成大的推論。聖人效法大道，不佔有、不做主，則無欲無執，如此必然不會貪圖大富大貴，也不會貪心不足蛇吞象。惟其如此，他才能塌下心來，穩紮穩打，從弱到強、由小及大，從而成就大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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