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到

01-29

班裡來了一名女生，同學們正在孤立她。

不巧，她正是我的同桌。

有一天上課的時候，她忽然捅了捅我的胳膊，我不滿的看著她。

「什麼事情?」

只見她小心翼翼的放低語氣，眼神里閃爍著好奇的光芒：「咦，我想問你一個問題可以嗎?」

班級里的同學都看不起她，我也不例外，這種心理出於什麼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因為怕被孤立的原因。

不過，畢竟是同桌，我驕傲的點了點頭：「好吧，你問吧。」

「你們男生騎車的時候，那個蛋蛋不會被壓到嗎?」

我驚呆了，真的驚呆了，好像被五雷轟頂，一下子傻了，她居然問這種問題，她感不感到羞恥。

我脹紅了臉，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當然不會。」

她還在繼續追問我：「為什麼不會?」

我連一句話也不想再和她多講了，她的腦袋裡到底每天在想什麼?這種問題一個女生也好意思問得出口，我不知道為什麼湧起一股莫名其妙的怒氣。

下課之後，和同學準備去食堂吃飯，我神秘中帶著點輕視和嘲笑道：「你知道，阿雪今天上課時候問我什麼問題嗎?我打賭你肯定猜不出來。」

同學被我吊起了胃口，我像是說出什麼天大秘密似的道：「她居然問我為什麼我們騎車蛋蛋不會碎。」

同學的臉刷的脹紅了，應和著我，憤怒道：「真是不講廉恥，居然連這種問題也問的出來，真是騷。」

對了，阿雪被大家孤立，不是因為她的長相和生理缺陷，她不僅不醜，還非常漂亮，在女生普遍清湯掛麵的中學裡，她的美麗獨樹一幟。

她會打扮，會化妝，就算學校規定了要穿校服，她也會穿出不一樣的漂亮花樣出來，自己在校服上花了漂亮的圖案，把過於肥大的部分自己拿去剪裁的很得體。

她被大家孤立的原因就在於，她實在太愛打扮了，加上大膽的言行，關於她的一些流言蜚語就多了起來。

大家紛紛猜測她的家庭背景，把她生活中的瑣事拿出來嘲笑，對她的穿著打扮評頭論足，表面上都對她不屑一顧。

不過，我很清楚，即使大家表面上都對她不屑一顧，但是大部分男生，暗地裡都對她流口水，有主動向她示好的男生，要是被她拒絕，感覺丟了面子，或是心有不甘，暗地裡就更是對她輕視：「臭婊子，裝什麼裝?」

也有人再背後輕而易舉的說出：「要是能和阿雪睡覺就好了。」這種話。

這些人的人品，比阿雪更加的令我厭惡，她們詆毀阿雪只是因為他們心中對阿雪有骯髒的慾望。

但是，我對阿雪也相當不滿，總是打扮的和大家不同，特立獨行，並且總是輕描淡寫的說出一些讓人覺得臉紅和大膽的話來，明明知道這樣會被人非議，卻我行我素，也難怪被人孤立，我有些生氣的想到，對她越看越不順眼。

「阿桐，他們議論的話題是不是你傳出去的?」

過了幾天，關於阿雪問我的那個問題成了班級新的熱點，引起了大家對阿雪新的討論，阿雪一雙清澈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我看。

我一開始有些臉紅和羞愧，和自己的同桌私下談話這種事，說出去讓大家知道，顯得自己有些不道德。不過，羞愧觸底之後，帶來的是更加強烈的怒氣，我不想承認自己的錯誤，只好怒氣沖沖道：「對啊，就是我說出去的。」

「你既然問得出口，難道還不准我說嗎?」

阿雪出乎我的預料，沒有生氣，只是眼神里閃過一絲失望。

我很肯定我捕捉到了這一縷失望，不知道為什麼，我有些失落，非常失落的感覺，好像自己失去了什麼，有什麼寶貴地從掌心溜走了。

之前，不管我對阿雪怎麼輕視，怎麼不屑，阿雪重來都沒有失望和生氣過，每天都用一樣熱情和友善的態度對待我，這次過後，阿雪對我冷淡了許多，我們之間的交流和談話，也少了很多。

我應該討厭阿雪的，卻不知道為什麼，不僅沒有感到開心，她不再纏著我，反而加倍的失落，希望她能向從前那樣多和我講講話。我連對她表示不屑的心思都沒有了。

一天晚上，放學後，我最後走出教室，教學樓里的人已經走的差不多了，只有稀稀疏疏，三三兩兩的人在走廊里準備回家。

我轉過一個樓道口，忽然聽到幾個別班的男生在聊天：「隔壁班阿雪長的真漂亮啊。」

「聽說，她十二歲就破處了。」

「聽說她到現在已經交過七八個男朋友了。」

「要不把她追過來玩玩。」

……

說著這幾個男生還笑了起來，那天我的心情不好，聽到這幾個男生的話，更是怒氣十足，雖然我很不喜歡阿雪的行為和風格，但是我同樣明白，阿雪沒有這麼不堪。

我的腦袋一熱沖了出去，沖著他們大吼道：「你們能不能不要背後隨便猜測別人，你們對阿雪有了解嗎?」

「切，這人誰啊，她那點事兒還不是全校人盡皆知。」

我的腿有些發抖，很少和人爆發正面衝突的我，衝出來才有點心虛，心裡不停的盤旋著：「假如被打怎麼辦的念頭。」同時又硬撐著不讓自己表現出懦弱的態度。幸好，那幾個男生不是學校里的不良，並沒有因為我的挺身而出就暴打我一頓。

反而覺得興味索然，丟下幾句：「肯定又是阿雪那個婊子的姘頭之一。」

「他居然會喜歡上阿雪那個婊子，哈哈。」

然後他們就走了。

我感覺自己一陣虛脫，連他們最後到底說了什麼也沒有聽清楚。

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我背著包，又繼續往樓梯下走去。

忽然，從我的樓頂傳來腳步聲，很熟悉，我放慢的腳步，然後抬頭向上忘去。阿雪剛好出現在樓梯的另一頭，她也停住了腳步，眼神里閃爍著光，盯著我看。

「那個，我剛才去辦公室交作業，所以今天遲走了一點。」

阿雪先開口了。

我感覺自己的臉頰在發燒，我本來因為同班的同學都走光了，沒想到剛才那一幕居然落在了阿雪的眼裡，她會怎麼看我?

不過，雖然臉頰在發燒，但是從阿雪的語氣中，我能明顯的感覺到，她對我的態度又變了一變，又恢復到以前了，這讓我的心裡有些高興。

我卻什麼話也沒說，只是丟下一句：「我先回去了。」就慌不擇路的拿起書包，一溜煙跑出了學校。

第二天，第三天，接下來好幾天我都沒有和阿雪講話，態度更加冷淡幾分，反而是阿雪對我重新熱情了起來，絲毫不在意我冷淡的態度，一直在跟我聊天講話，跟我借東西。

每次和阿雪講話，我就會想起那天樓梯口的一幕，格外的讓我覺得尷尬，所以我一直躲避著阿雪，避免和她接觸，我怕她真的誤會了什麼。

班級里有規定，每天晚上會選人坐在講台上值班，主管晚自習期間的紀律，每周四就輪到我值班。

沒有老師在的班級，不一會兒就會變得嘈雜和混亂起來。

所以，我不得不一次次的用木棒敲著講台，提醒大家：「不要講話，注意紀律。」

偶爾有人不顧我的警告，一直在大聲講話，我也會特別點出他的名字，一般同學被點名之後都會收斂自己的行為。

那天晚上，我發現阿雪總是違反紀律，於是就點了她的名字，盡量的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沒有什麼異樣，只是公事公辦：「阿雪，把你的小鏡子收起來。」

「阿雪，不要講話。」

「阿雪，不要再擺弄你的頭髮了。」

不知道那天我是中了什麼邪，現在自己想想都像是在故意找麻煩，找茬的行為，那天自己做起來居然覺得無比正常。

「阿桐，你不要在針對我了。」終於在第三次被點名之後，阿雪忍無可忍，站了起來，直接對我甩出了這句話。

「我沒有針對你。」我皺了皺眉頭。

「如果你喜歡我，你就直接說。」阿雪還是一如既往的大膽，本來安靜的班級因為她的這句話，頓時沸騰起來，班級里噓聲一片。

我有些慌了，我感覺自己的臉頰一定像火一樣紅，我的心裡湧起一股怒氣和難堪。

「我不喜歡你，就算喜歡豬都不喜歡你啊。」我不假思索急切的沖她吼道。

「每天打扮成這樣要勾引男人嗎?」

事後想想，我從未想過自己會說出如此刻薄的話來。班級更是嘩然一片，像是一場鬧劇。

她忽然沉默了下來，低下了頭，卻沒有被我反駁之後的羞恥。她默默的做回了自己的椅子，然後拿起桌子上的筆，一言不發的寫起作業來，彷彿剛才發生的一切事情都跟她無關，她就像龍捲風的風眼，雖然處在漩渦的中心，卻風平浪靜。

這時候，我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心裡湧上了一絲後悔，後悔中還充滿了對阿雪的埋怨，為什麼要說出剛才那種話。

直到下晚自習，阿雪再沒有和我說過一句話，我們就好像互相對對方是空氣一般。

第二天，阿雪回到了班級，我驚訝的發現，她變了。

她校服上本來花心思畫的圖案一夜之間被她洗掉了，臉上的淡妝也消失了，本來繁複精緻的髮型也綁成了普通的馬尾。

她的穿著打扮，從頭到腳都只是一個普通的女中學生而已，只是稍微比別人多幾分清麗。

我沒有自己想像中的那麼高興，反而覺得荒唐和驚訝。

阿雪徹底的變了，她不再像從前那樣大膽，也不說驚人之語，她和普通女生一樣關心八卦，充滿矜持，安分守己。

很快，她不再被孤立，她交到了不少的朋友。我們之間的交情，卻愈加淡化起來，後來，在路上碰到居然也如互不相識的路人一般陌生。

很快，我們雖然在一個班，但是從對方的生活中消失了。

幾年之後，我們分班了，然後又畢業了。

後來，我聽說阿雪當了專業雜誌模特，而我成了一名程序員。

有一天，忽然我接到了阿雪的消息，她說想約我出來聊聊。

我們在一間咖啡店見面，她更加漂亮了，坐在靠窗的位置，柔和的陽光順著她烏黑的長髮勾勒出她面頰的輪廓，眉眼間清秀而嫵媚。

我走進咖啡館的時候，她正低頭攪拌手中的咖啡。

「阿雪，你更漂亮了。」我走到她面前，由衷的讚歎道，這句遲到許多年的真心話。

她抬起頭微笑著看著我：「如果你喜歡我就直說啊。」

「喜歡，我都喜歡。」

Ps:前兩天在寫的回答，可惜得贊不多，自己挺喜歡的故事，就把它搬運到專欄里再發一遍，本想修改的，但是我這個人又比較懶，一般不會回頭再去看自己已經寫完的故事，看了也會有這個故事是我寫的嗎？這種奇怪的感覺，所以就沒有修改，初稿是狗屎嘛，這是海明威說的，所以這篇故事結構上可能有點問題，湊合看了，故事的主題還是讓我非常喜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