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筆記：治亂的得失（下）

這幾天讀完了一本書，拿來和大家分享一下。

讀下來，感覺書的整體內容布局有些亂，但是有些方面是寫的很不錯的，讀完以後，有種撥雲見日的感覺。有些內容，我也是不認同的，但是瑕不掩瑜，我認為從這本書里還是可以學到一些知識的。文章大概分成這麼幾個部分，分別是海權時代，農耕中國，帝國宿命，布衣天子，成化中興，治亂得失這麼幾個大塊兒。我覺得寫的不錯的內容有農耕中國，布衣天子，成化中興，裡面提出了一些和主流史學不同的觀點，也算是從另一個側面幫助我們更立體的去理解歷史人物和歷史政策。這個文章裡面參照的主體應該是以明帝國為主要敘述對象的。今天的文章，我們繼續討論接下來的章節。

布衣天子

布衣天子，集中描述的是朱元璋統治時期的明帝國初期，一個百廢待興的時期。

整個章節在不同地方，通過一些細節，為我們展示了一個更立體的朱元璋。分為上下兩部，上部側重講朱元璋的反腐心路歷程及反腐的手段，並且通過胡惟庸違反案來進一步勾勒明初朝堂之上的政治生態。下部以明初監察制度，藍玉案和分封制度來反思朱元璋的反腐政策成功與否。整體來說，我認為這兩個章節是該書非常棒的部分。

就「布衣天子（上）」而言，很多主流的歷史觀點，在這一章節里被拿來進一步檢驗。

比如朱元璋是否大興文字獄？朱元璋是否為暴君？朱元璋是否有計劃的屠殺有功之臣？不得不說後代文人對朱元璋的誤解還是非常深的。

就暴君而言（以秦始皇／隋煬帝為例），我覺得至少要做到三條，才配被稱為暴君。

1）大規模的對外戰爭（秦始皇北卻匈奴，南下嶺南，隋煬帝三征高麗）；

2）大規模的公共工程（秦始皇修長城，灕江運河，隋煬帝的京杭大運河）；

3）大規模的宮殿建設奢侈享受（秦始皇的阿旁宮，隋煬帝的東都洛陽）。

這三條，朱元璋一條都沒占。相反，他體恤民力，降低稅負。盡量不打大仗，也盡量生活簡樸，提倡節儉。管中窺豹，我們應該可以歸納出朱元璋是一個本性仁慈，富有理想，勤於政務，體恤民力的好皇帝。但是為什麼史書上的記載會妖魔化朱元璋呢？歸根結底兩個字「反腐」，因為反腐，朱元璋站到了利益階層的對立面，成為了「敵人」。朱通過發動人民群眾，一定程度弄的官不聊生了。為了更好的威懾和勸戒貪官污吏，朱元璋祭出《大誥》和《大明律》。不僅如此，朱元璋的反腐特點，尤為恐怖：

1）不避嫌，皇親國戚，基層官吏一視同仁。

2）不姑息，順藤摸瓜，株連審問斬盡殺絕。

看待這個現象，我們還是要和朱元璋的生活經歷結合來看的。從饑荒逃難的平民，歷經戰亂，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一步一步從布衣成為中國的帝王。這樣的經歷豐富了朱元璋對下層人群的理解。從階級意識的角度來看，朱元璋無疑是站在下層群眾那邊的。另一個相反的例子，則是趙匡胤。他從軍事地主家庭出生，當刺史，做節度使，最後當皇帝，一步一步走來，深知當官的不容易。所以有宋一代，朝堂對官僚都是非常寬容的，對農民的水深火熱卻熟視無睹。因為宋朝的立國之策就是站在官僚階級的立場看問題和分析問題的。所以環境很重要，生活經歷也很重要。讀萬卷書，行萬里路，一樣很重要。

朱元璋時期的三個事件，是需要我們反覆咀嚼，串聯分析的。如果能夠結合當下來看，無疑可以幫我們更好的判斷反腐國情的。

1）胡惟庸案；2）藍玉案；3）明帝國丞相制度的終結和監察制度的獨立。

其中胡惟庸案應該是這三個事件的導火索，胡惟庸被殺之後，朱元璋的反腐持續高壓，以藍玉為代表的貪腐集團進一步畏罪作亂，最終導致了明帝國初期丞相制度的終結和監察制度的獨立（錦衣衛／東廠）。

整體來看，朱元璋的反腐還是卓有成效的。作為平民，我可能更嚮往洪武紀年。而且不得不提的一點，朱元璋的高壓反腐，直接促進了大明帝國官僚系統，廉潔高效的運轉。而這一系統的廉潔高效，為帝國後期的永樂盛世和成化中興奠定了基礎。

成化中興

成化中興是有好幾個章節構成的，主角是朱見深（明憲宗），我是非常欣賞朱見深的，他從接受一個爛攤子（土木堡之變，他爹葬送了當時幾乎明帝國所有的軍事貴族）到實現帝國中興，僅僅用了幾年的時間。他在位23年，對內鎮壓農民起義，對外打擊蒙古女真。一方面大封爵位，獎勵武將。另一方面設立西廠，整頓吏制。總結他治下的明帝國中興，可以分三步來看：

1）鐵血平亂（治亂）；2）編戶齊民（治民）；3）扶持西廠（治吏）

從管理的角度，我們可以從這位悶聲帝王學到很多有用的策略。比如

1）用人不疑，百分之百的支持第一線的軍事總指揮。

2）先剿後撫，剛柔並舉，用今天的話來說就是胡蘿蔔＋大棒的政策。

3）選拔人才，注重人才的培養。這些人才往往是從基層做起，有過時間的磨礪，出了政績，再慢慢提拔。

這本書在這部分的內容中，也重點探討了專制政府的作用，以成化年間的荊襄地區流民為例，為什麼在地方建立權威政府以後，苛捐雜稅也上來了，但是百姓的生活卻無憂了呢？沒有權威政府的時候，當地的百姓反而屢屢作亂？從側面來說，權威政府還是有一定作用的。至少可以通過從事公共服務，為當地老百姓提供高效的行政支持（盛世）。如果沒有權威政府呢？那麼土匪／黑勢力就會替代政府，對百姓進行剝削。

但是盛世的光環背後，還是有很多隱患的。讀史鑒今，成化中後期，明帝國的文官精英的利益日益集團化，頗有唐代牛李黨爭之風。雖然文官精英自身比較廉潔，比如項忠。但是文官精英利益集團化的惡果就是黨派不再以國家利益為先，而是以文官集團利益為先了。當出現這種問題的時候，那麼離衰敗也就不遠了。

治亂得失

治亂得失是這本書的點睛之筆，作者也做了大量的內容分析(Content Analysis)，得出了一些有見地的結論，很多結論都沒有記住。但是有兩個結論，我印象深刻。

1）就是人性分善惡，有些弱點終究無法改變。所以，我們需要制度。好的制度，可以抑惡揚善。壞的制度，可以助紂為虐。

2）中華民族在每一次高壓／混亂之後，都會迎來社會經濟的大發展。比如七國之亂後的漢武帝漢宣帝時期，比如南北朝後期的隋唐時期，比如朱元璋的高壓反腐和永樂成化中興，比如新中國的改革開放與在此之前的十年混亂。因為動蕩帶給我們對盛世更多的動力，所以每一次動蕩之後，帝國的官僚系統就會以極高效率的運轉，來為社會繁榮提供支持。

讀史可以使人明智，鑒以往可以知未來。其實我覺得多讀讀史書，多看看別人的觀點，也可以幫助我們在很多方面反思。有朋友問我，怎麼又寫開歷史筆記了，哈哈，其實我就是想蹭一下9.18的熱點。忘記歷史，就意味著背叛。學習歷史，卻可以幫我們把握帝國命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