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台灣,明日香港,年輕不是無知的辯詞

( 本文首發於觀察者網)

2015年,對民進黨失望的前主席施明德意欲參選2016「總統」。某日,上了綠媒政論節目,民進黨年輕世代的台北市議員當眾質疑施明德主張的「台灣和解」,是否呼應馬英九的「和解團結」?以及,施提出的「大一中架構」,是否代表向中國統派靠攏?

老台獨施明德聞言拍桌而怒曰:「好大的膽子!不用功,無知,妳怎麼可以扣我帽子?」,「年輕不是無知的辯詞!!」。

近日,港獨又為自己大造新聞,走的也是台獨的老路,將比較容易被煽動的青年推在最前線,張牙舞爪地高喊民主自由,挑戰香港社會向來自豪的「法治」。

港獨原不關台灣人什麼事,但他們在香港碰壁,所以流竄入台與台獨合流,在街頭樹起「今日香港,明日台灣」的標語。再者,港中大上演的「港獨」戲碼,也引起軒然大波,校園成為政治紛爭的前線。港獨青年嗆內地生為「支那人」,儼然是台獨青年的口氣,那就不得不講了。

學生運動如何影響台灣而成為今日的局面,也值得香港參考。這次談談27年前的「野百合運動」,以及學生是否適合參與社會運動。

青年野百合

如果回頭探究,學生運動對台灣政治的影響,負面多於正面,無論運動本質看起來多麼純潔,最終都會捲入權力的漩渦,理念為政客所操弄,參與學生成為政客。法國哲學家福柯(Michel Foucault)認為,知識的建構來自權力關係,講白話,我們所認知的「知識」,為背後的權力所支配。而學生運動恰恰展現了這種對應關係。

1990年,正是自由民主浪潮如日中天的時候,台灣掀起了一場「野百合」學生運動,要求人民參政權、民主改革時間表,廢除舊的憲政秩序,瓦解舊的政治權力結構。在網路、手機都還未普及的那個年代,大學生們口耳相傳出一場社會運動,為期六天,近6000名學生參與,後來這些學子被稱為「學運世代」。

「野百合」運動的背景,正值李登輝與兩蔣時代權貴的政爭,勢力尚微的民進黨與國民黨新生代也逐漸嶄露頭角。雖然當時社會瀰漫破舊布新的暗潮,但舊有權力秩序仍然強大。世上許多案例顯示,新舊權力的交替期,青年學子總是第一線的衝鋒者,因為他們是未來的社會精英,現在的改革訴求,就是日後他們想要的生存環境。

毫無意外地,當時正愁在黨內實力不夠的李登輝,充分利用了這次的學生運動,以及黨內與學生相呼應的年輕世代(如趙少康),加上在野的民進黨,展開清除舊勢力的鬥爭,以鞏固,擴張自己的權力。

隔年,蘇聯解體,從大陸來台的國民黨籍「國大代表」們也被趕走,外在的形勢助長了島內民主化聲勢,李登輝繼續下一階段對黨內高層的鬥爭,台獨勢力也在民主化的掩護下滋長。國民黨內的新生代,隨著這股新浪潮與黨內舊勢力站在對立面,特別是那些受黨內栽培,送去美國深造,把美式民主價值帶回台灣從政的精英。

1992年,福山發表「歷史的終結與最後一人」一書,宣告民主已取得最後勝利。1994年,因原本選舉「總統」的單位「國大代表」廢除,島內高唱「總統直選」,最後連反對直選的新生代馬英九都屈服於從眾壓力,1996年第一次舉辦「總統」直選。四年後,則實現了第一次政黨輪替。

90年代,自由民主如同從阿爾卑斯山運來的清新空氣,瀰漫於島內,以往不能說的話,現在能說了,以往不能做的事,想在能做了。小蔣時期的經濟紅利還在,島民現在有錢,有自由,有民主,保守的舊勢力則節節敗退。

因為看似一切都往美好的西方價值追趕,所以民眾渾沒注意那些藏在香甜空氣後面的牛鬼蛇神,正以與過往完全相同的「權力運作」方法,綁架島民的腦袋。

故而,今日台灣的樣貌,某種程度可以說是野百合世代催生的產物。

中年野百合

學運世代後來紛紛從政,扁朝權傾一時的「童子軍」——馬永成、羅文嘉、現任台中市長林佳龍、由綠轉藍的鄭麗文、現任桃園市長鄭文燦、「綠委」郭正亮、綠營打手段宜康等等族繁不及備載。這些人裡面,有多少人成為匍匐於權力之下的政客,打著民主的旗幟反民主,也是個有趣的探究主題。

每個人都自我標榜是民主的功臣,李登輝、學運世代、當時國民黨內的青年精英、台獨分子,這批人星羅棋佈於政治、媒體、學院、民間團體、法院系統等領域,以「民主+台灣主體」的意識形態霸權,支配著台灣社會。

在此權力下,幾乎一切舊有的,都沒有「知識」上的合理性,包含一中「憲法」、統一理念、委任選舉、中華民族認同、中國歷史記憶、漢語,還有你知道的,文言文。

這個世代的相關人等,紛紛消費野百合運動,成為新的既得利益者,在高漲的民主呼聲下,他們絕無能力與意願,從這30年來台灣沉淪的事實中,坦承真正的病灶就是西式民主制度,因為這個世代,也是病灶本身。

中年的野百合,視自由民主為安身立命的歸宿,所以永遠說不清楚民主與民粹的標準尺度,也不願承認兩者其實乃一體之兩面,讓西式民主制度在台灣成為不可碰觸的知識權力,不可辯論的真理,影響所及,當然有效地縮減了兩岸統一的可能性。

再者,「自由」也吞咽了法治,所謂的公民自由,可以挑戰法律,公然向執法者威嚇叫囂,甚至聚眾佔領「公署」,最終還以「公民不服從」之理由獲判無罪,執法者反而有罪。更不用說,那些造謠與惡意污衊的言論,都被「立場」模糊了是非,又為法院所縱容了。

當然也有學運世代終於察覺到不對,自由民主沒有當初他們想像的那麼崇高,但這樣的人,少之又少,即便發出了反省的呼聲,也被無視,或旋即遭到壓制。

至於像施明德這種亦受惠於野百合的老台獨,一旦主張逾越了這股不斷變形擴張的知識權力,最終也被更年輕的世代反噬,在他們眼裡,施明德被學運世代捧上了神壇,卻也是背叛者。野百合後25年,許多現代青年,心中已無是非,只有立場。對這尊老神,野百合世代尚給予其一定的尊敬,但太陽花世代可不買帳了。

回頭看福柯的社會觀察,你得承認,理性不過是另一種瘋癲,若再考察台灣政情中權力者對民主的毀壞,與台獨團體對自由的濫用,你也得承認,民主不過是另一種獨裁,自由不過是另一種桎梏。

撥開野百合公知散播的迷霧,若深入台灣民間,會發現真正理智的,往往反是知識水平不高的底層民眾,他們遵循的是人類「趨利」的本性,與中國傳統「趨吉避凶」的文化本能,不太受新穎價值的干擾。

值得一提的是,許多野百合看不起太陽花,他們認為27年前的學生運動為「社會改革」,3年前學生運動為「反中奪權」,層次不能相比。其實說穿了,都是年輕人不諳世事的趕流行而已,最終成果被政客收割的結局也是一樣的。所不同者,今天的學生比27年前的學生,暴戾粗鄙得多,而如今無所顧忌又自以為是的青年特質,又是誰的責任呢?

青年學子適合從事社會運動嗎?

我不認為當代青年學子適合從事社會運動。過去的青年早早就踏上社會,其中一些人,既對社會問題有切中時弊的看法,又博覽各家思想,批判性思考,才能產生革命家。如今的青年,涉世未深,尚未離開書本進入社會磨練,過早參與社會改革運動,只會深陷從眾壓力,被人牽著鼻子走而已。能夠獨立思考者,會給自己一段學習時間,對任何知識價值保持距離,並透過自己的雙眼真正去看社會百態,最終取得屬於自己的結論。

這麼說吧,按照當代教育體系的塑造,絕大部分人至少在35歲之前,都是學習狀態。想對真實世界下定論,離開學校後,也必然要有一段社會學習過程,從跌倒與否定中,從關懷與理解中,逐步形成你的社會觀。在此之前,口喊什麼主義或價值,都是空虛。

講學習,至今我仍看不到有講得比孔子更好的,這個被扭曲、誇大、栽贓、誤解幾千年的「背鍋師」,青年不時去親近下只有好處。當然,得避開那些扭曲、誇大、栽贓與誤解的「解孔者」。

《論語》開宗明義第一篇,小學生都讀過「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

其實一般的理解是錯誤的,「學而時習之」不是「學了以後反覆練習」的意思。有解「學」乃「覺」者,我認為合理故此處不談。「習」按照朱熹的說法其原意乃「鳥數飛」,意指雛鳥學習飛行時反覆拍翅練習,即實踐之意。「時」則不能以「時常」解,而應以「適時」解。所以用白話講,就是「學到了知識,而能適時實踐所學」。

另外,「朋」乃「同學」之意,可非販夫走卒的「朋友」,意指「同樣做學問」的「同類」。「人不知而不慍」一般解釋也合理,即「得不到理解而不怨懟」。

這三句並非各自獨立的道理,而應視為一個整體的「學習者態度」:「學到了知識,而能適時實踐所學,不是很令人喜悅嗎?同類的朋友從遠方來,不是很令人快樂嗎?得不到理解也不怨懟,不正是君子風範嗎?「。

孔子此言在教導他的弟子們,為學者應當「實踐,交流,包容」,這才是學習的意義。當然,這是經過分析的個人理解,不敢說是確解,但應當還是符合孔子精神的。

搞運動的青年大可說「學而後實踐」乃當然之理,但「時」字也不能漏,想打破既有秩序,對「在學者」而言是適當的時機嗎?另外,與同類交流也沒有錯,但何不嘗試與想法不同者正面交流試試看呢?再者,何妨包容與你意見相左的人呢?

年輕的好處是,無知可被原諒,但年輕不代表正確,在不適當的時機,呼朋引伴挑戰秩序,又不能包容異己,至少在孔子這關是過不去的。

「忽然民主」的港獨,使用台獨慣用的老方法,第一步醜化執政當局,第二步煽動仇恨,第三步標舉所謂「民主」價值,第四步合理化違法行為,第五步聖化反對派領袖,第六步尋求國外盟友,第七步神化整個運動。這些步驟,台灣都走過了,直到台獨取得執政,「民主」終於成為絆腳石,新科權力者再以傳統的手法,壓制一切反對的力量,帶著「民主」的面具,掏空民主。

並不是說,西式的自由民主全是不好,但任何制度都有利弊,亦不能完全免除權力的支配,除非清醒地認識到這一點,否則青年意見領袖,很快就轉變成小政客,假民主,真奪權。莊子的門徒很早就呼籲,「為之斗斛以量之,則並與斗斛而竊之」《莊子外篇·胠篋》,只要立下了標準,就會有人利用這標準作弊。

如果港獨順利發展,那麼毫無疑問,今日的台灣,就是明日的香港。涉世未深的青年若幸運地能在有朝一日醒悟,發現年輕時被利用,那也是至少20年後的事,屆時整個社會早就深陷選票民粹的權力泥淖,難以正常運轉。那番「我當時年輕無知,所以XXX」的懺悔,挽回不了已造成的傷害。

滄桑老獨派中氣十足地訓誡你了,年輕不是無知的辯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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