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選之人

早上八點，孟宇準備出門上班。

下樓時正巧遇上樓上的鄰居大媽正在遛狗。大媽熱情地沖孟宇打了招呼。他剛要回應，大媽家的狗突然發狂，一口咬在了他的大腿上。

上班是去不了了，孟宇請了假到醫院打狂犬疫苗。回家路上，他準備買點好吃的來撫慰自己受傷的腿。

買好東西從店裡出來，不知從哪飛來一隻球鞋砸歪了他的鼻樑。

第二次到醫院包紮完畢，孟宇叫了計程車直接回家。車到樓下，他付了錢從車裡出來。剛走三步，半空中降下一盆髒水，把他從頭到腳淋得濕透。

回到家，孟宇想起這一天發生的諸多禍事，心裡犯起了嘀咕。「今天怎麼這麼喪啊？是不是中邪撞鬼了？」

草草吃了幾口飯，孟宇從家裡出來，沿著馬路走到了一棵大桑樹下。

桑樹上掛著一塊簡陋的木牌，上面用毛筆寫著幾個大字：為天下人算命。樹旁擺著一把竹搖椅，一方小木桌，桌上擺著紫砂壺和一把蒲扇。桌子後面有個鬍子拉碴的老頭，穿著紅色對襟短褂，腳踩一雙木屐，戴著遮陽草帽和茶色眼鏡。此時他叼著一根金裝點八中南海，正聚精會神地看一本插畫版《金瓶梅》。

孟宇從兜里拿出一張毛爺爺推到老頭面前，低聲說道：「大師，幫我算一卦吧。」接著把這一天的遭遇講給算命老頭。

老頭連眼皮都不抬一下，直接把桌上的錢揣進兜里，回了兩個字：「水逆。」

「還錢！老騙子！」

老頭這才把視線從書上轉移到孟宇身上。「開玩笑的，年輕人。嗯？」

老頭髮出一聲疑問，從眼鏡縫裡打量著孟宇。孟宇被老頭看得渾身不自在，他甚至暗中琢磨著，這老傢伙不會是個玻璃吧？

「原來是你啊。」老頭掐滅煙頭開口道。

孟宇一頭霧水，趕忙問道：「大師，您認識我？」

「不認識。」「還錢！老騙子！」

老頭揮揮手，「雖然不認識，但我知道你是誰。」

「你要說不出個所以然，我就把你卦攤砸了。」

老頭放下《金瓶梅》，拿起紫砂壺小嘬一口才緩緩說道：「在堪輿學上來說，你今天的遭遇叫做犯太歲。但是玄學並不能解釋一切，我們還是要講科學。從科學的角度上來講，你應該是天選之人。」

「什麼意思？」

「這就要從人和宇宙的關係開始講起了……誒，年輕人先不要掀桌子，聽我慢慢說。」

孟宇氣得差點暴走。他二次打量這個算命的老頭才發現，這個老者的穿著彷彿是漫畫《海賊王》里的路飛，這麼中二的老傢伙，是騙子的可能性大概佔了百分之七八十。

「你應該知道什麼叫維度空間吧。我們生活的維度就是三維空間，然而在三維空間之上還存在第四維度，時間軸。」

「這些我懂。和我有什麼關係呢？」

「因為時間軸的存在，無數個三維空間被連接形成平行宇宙。而有一群智慧水平遠高於我們的人就生活在四維空間。他們負責管理各個平行宇宙的秩序，盡量保證各平行宇宙順利按照進程發展下去。」

「和我有什麼關係？」

「平行宇宙太多，四維空間的人有時候就忙不過來。但是每個平行宇宙都在按著時間線發展，如果有什麼意外導致蝴蝶效應發生，改變宇宙的發展，那後果可就不得了了。所以，四維空間的人在每個平行宇宙中挑選那麼一部分人，作為『天選之人』駐紮在各個宇宙里。天選之人負責應對各種突發情況，修正時間軸里可能出現的bug。」

「不太明白。」

「這麼說吧。今天你被髒水潑了一身，但其實被潑髒水的是一個懷著胎兒的孕婦。而這個未出世的胎兒，五十年之後將成為聯合國安理會的主席，領導全世界走向和平。但被這盆冷水一潑，孕婦會生病，繼而胎兒流產。未來世界就會因此改變，戰火蔓延全球。」

「嗯……」

「再比如。你被一隻球鞋砸中了鼻樑，但其實被球鞋砸的是你身後五點六米處的另一個男人。當時這個男人正在準備吸煙，而旁邊店裡的煤氣在悄然泄露，如果吸煙的火星點燃了煤氣，當時環境下的所有人都會死，而這批人里有未來的商界大亨、金融巨頭、著名作家、偉大學者，造成的損失將無法估量。」

「嗯……」

「還有，你早上被狗咬，但其實那隻狗是因為聞到了主人新買的香水而發狂，如果不是你被咬的話，挨咬的就是你的鄰居大媽了。」

「鄰居大媽也是什麼重要的人？」

「額，她也許是四維空間里某個人的親戚比如大姨媽之類。」

「我去你媽的！」孟宇掀翻了小木桌。

老頭又點起一根煙，不理會地上的爛攤子，換上了一副嚴肅的口氣：「等你到家就知道了，我沒有騙你。」

孟宇罵著街離開大桑樹，同時也把老頭告訴他的話扔到了腦袋後面。

一進家門，孟宇傻眼了。

客廳的沙發上正襟危坐著兩個戴墨鏡的男人。二人穿著緊身藍色制服，目不轉睛地盯著電視里的喜洋洋。

「三哥，這動畫片十二年以後就停播了。」

「是啊老四，所以咱們得抓緊時間多看幾集。多有意思啊！」

「你們是誰？為什麼在我家？再不出去我報警了！」

孟宇一套拷問三連，制服二人組連看都沒看他一眼，仍然盯著電視屏幕。等到一集動畫演完，片尾曲結束之後，那個被稱為三哥的人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朝孟宇伸出右手。

「你好，天選之人。我們是四維空間站的工作人員，你喊我老三就行。這是我搭檔，叫他老四吧。」

靠！是真的！

聽到這話，孟宇腦海里彷彿有1024隻草泥馬呼嘯而過。

失神了大概五分鐘之後，他才伸出手和老三握在一起。

「我，是你們在這個宇宙的特派員？」

老三挑起大拇指：「聰明！」

老四走過來，帶著疑惑問道：「三哥還什麼都沒跟你說呢，你咋好像啥都知道了似的？」

「你以為人家都跟你一樣傻逼啊？」老三反駁道。

兩人開始互相問候家庭成員，把孟宇晾在旁邊。等到二人罵的再也沒詞了，老三突然一拍腦門，吼道：「別你媽罵了，還得去下一個宇宙呢。傻逼！」

老四若有所思：「你是不是多罵了我一句？」

老三從緊身衣裡面拿出一個膠囊狀的玩意兒，晃了幾下往地上一摔，膠囊變成了一個一尺見方的盒子。打開盒子，裡面有一件和他們同款的藍色緊身衣，以及一塊類似於腕錶的東西。

「這些工具交給你，裡面有操作提示。需要聯繫我們就用這個。」老三把盒子丟給孟宇，拉著老四從窗戶跳了出去。

「三哥你是不是多罵了我一句——」

最後一個字被拉得很長，聲音還留在原地，但二人已經渺無蹤影。

孟宇抱著手裡的盒子，大腦在費力的消化著剛才發生的一切。大桑樹下的老頭告訴他的一切都是真的，四維空間是真的，天選之人是真的，老三老四也是真的！

孟宇拿起腕錶，按亮了開關鍵。從裡面射出一道光束倒映在牆上，兩隻腳丫從畫面兩側伸出來，慢慢握在一起，然後出現了一行「welcome」。

「居然還有開機畫面！」

孟宇將腕錶帶上，腦子裡突然被輸入了大量的信息。包括腕錶的使用說明，功能介紹，以及藍色緊身制服的洗滌方法。

孟宇穿上了藍色緊身衣，根據提示打開腕錶的操作界面。投影畫面里突然增加了許多圖像，像是監控器的畫面一樣，裡面不僅包括了地球上的每個角落，甚至連太陽系、銀河系的畫面也有。

滴滴——

腕錶發出警報，屏幕上跳出一個彈窗：美利堅合眾國德克薩斯州發生龍捲風，第102任總統的住宅被摧毀。總統現在身處險境，需要救援！

孟宇伸出左手放在胸口，腦子裡想著「瞬移」指令。根據使用說明，這套衣服具有腦電波傳輸技術，能夠將穿著者的意識化成實際行動。

耳邊一陣呼嘯，孟宇發現自己已經到了德克薩斯州，因為在他不遠處佇立的建築正是NBA火箭隊的球館「豐田中心」，該球館位於德克薩斯州的休斯頓市。

在他身後有一棟毀壞了大半的兩層住宅，龍捲風剛剛從上面卷過。孟宇用意識給腕錶傳達指令「搜索」，通過熱紅外感應裝置找到了被壓在斷壁之中的未來總統。

任務完成，孟宇再下指令「返回」，又是一陣呼嘯，孟宇已經回到了自己的家。

「這也太帥了吧！好牛逼啊！」

從這開始，孟宇踏上了拯救世界的征程。他給英國未來首相的老媽接生過，幫印度偉大思想家挨過砍刀，還幫韓國領導人的夫人做過整容手術，每天出沒在世界各處，為各種人消災解難。

僅僅三天之後，孟宇就有些吃不消了。三天72個小時，他幾乎沒有休息的時間，平均40秒他就要進行一次瞬移，到世界各地去解決問題。三天來他幾乎沒吃過什麼東西，更不用提睡覺。

孟宇也曾經嘗試著聯繫老三和老四二人，然而信號每次接通時，傳來的信息都是老三老四互相對罵的音頻，孟宇根本插不上嘴。

於是他想到了大桑樹下的老頭，那個看金瓶梅的路飛。

來到大桑樹，「為天下人算命」的木牌還在，竹搖椅、小木桌、紫砂壺如往常一樣擺在那，唯獨不見算命老頭的影子。

孟宇留下了一張求救字條，壓在紫砂壺下面。

他再次下達「瞬移」指令，回到了自家客廳。算命老頭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目不轉睛地盯著電腦里的楊思敏。

「小夥子，這個電影能拷給我嗎？」老頭對孟宇說道。

此時算命老頭沒有穿他那身路飛的cos服，而是穿上了和孟宇同款的藍色緊身制服。

「大爺！原來您也是天選之人！」孟宇驚呼道。

算命老頭豎起食指示意他噤聲，用低得如蚊子叫一般的聲音說道：「我是，也不是。」

「什麼意思？」

「我出生在另一個平行宇宙。成為天選之人三十一年。去年，我覺得身體實在吃不消了，於是潛逃到這個宇宙里，扮成算命先生隱藏起來。」

「那我是否也能逃到另一個宇宙？我做不下去了，我還要工作、成家、養活孩子，我不想自己沒有後代啊！我們家好多代都是單傳，不能在我這裡斷了香火！」

「不行。我之所以能逃到這裡，是因為我在那個宇宙找到了一個合適的代替者，由他替我完成天選之人的任務。」

「如果我強行辭職呢！」孟宇的口氣強硬起來。

老頭沒看他，而是掏出兜里的中南海點上一支，伴著口中的濃濃煙霧，回了一句話。

「那麼，這個宇宙會因為秩序紊亂，被第四維度的人徹底清除！」

「那我要怎麼做才能找到代替者？」

「摘下你手腕上的手環，找到代替者。由他親口說出：我願成為天選之人。然後把手環給他戴上，大功告成。」

「我沒聽懂，要說什麼？」

「我願成為天選之人。」「誒草，你別給我戴上啊！」

……

大桑樹下，孟宇穿著白色綉藍邊的和服，染了一頭銀白色的捲髮，一邊捧著一碗紅豆沙蓋澆飯一邊翻著漫畫。

嗖——一道藍色身影陡然出現，留下了一句mmp又瞬間消失無蹤。

這樣的劇情每天都會上演幾千次，孟宇早就見怪不怪了。

吃完蓋澆飯，孟宇躺倒在桑樹下的竹搖椅上。望著湛藍的天空，嘴角勾起了一絲微笑。

「拯救世界，維護世界和平這事啊，愛交給誰就交給誰去吧！」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