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傳雄丨從一個颱風天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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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下雨天，似乎是個浪漫的開始。

電影里的雨天，一場唯美的邂逅，男主女主屋檐下躲雨，怦然心動。

江湖裡的雨天，一番刀光劍影之間，絕世高手，武功高低，勝負已分。

然而現實里的雨天，是外出旅行的噩夢，是窩在被子里的必然，是半夜失眠的孤寂。

窗外風雨交錯，淅淅瀝瀝，婆娑作響，心情如同被颱風天打碎的詩意，順著雨水滿地狼藉。

雨本應無聲，打在物上，才有了聲音。我拉開窗帘，窗外的樹在風雨侵襲中搖搖晃晃，慢慢體會到古人「留得殘荷聽雨聲」，「夜闌卧聽風吹雨」，「畫船聽雨眠」時的心情。

這樣的天氣，是很容易就會被帶入一種淡淡的愁緒。

〔2〕

於是我們就從深圳這個一點都不溫柔的颱風天開始講起。

淺眠的我下雨天很容易失眠，所有睡不著的夜晚都是網易雲音樂陪我度過的，它就像我知心的老朋友，在寂靜的夜晚用熟悉的鄉音將回憶娓娓道來。

人們都是喜歡懷舊的，當時間的刻度以一首首歌的方式呈現在我們眼前的時候，才發現那些帶著時光烙印的歌從未真正被遺忘，只是封存了片刻的記憶。

所以當手機傳來疏離略顯憂鬱的歌聲，「過完整個夏天，憂傷並沒有好一些」，失眠的颱風夜，青春時代的回憶愈發清晰可見。

我想起了周傳雄。

周傳雄，曾用藝名小剛，印象中的他頗具文藝氣質。一頭略顯雜亂的黃髮，瘦削的身材，留著鬍子帶著墨鏡或者黑框眼鏡，西裝服或者夾克，帶著一種日式的頹廢和浪漫，低調又認真。

他被業內稱為「情歌教父」，但我覺得他更像是一個世間漂泊的吟遊詩人，名氣值和才氣值很不匹配，是被嚴重低估的全能型音樂唱作人。

〔3〕

記不清是什麼時候我開始聽他的歌，我聽時候他的歌已是紅遍大街小巷。《黃昏》、《男人海洋》、《寂寞沙洲冷》等。還有一部風靡少女圈的台灣偶像劇《薰衣草》，「記憶是陣陣花香，我們說好誰都不能忘」，裡面紅透半邊天的主題曲《花香》也是他寫的。

初中時候，CD店裡放著他的歌，原本帶著憂鬱氣息的歌曲，在店家的超大分貝的衝擊下，淡去了澀，留下了美。

高中時候，我們死黨一群，A君常常哼小剛的歌，也許當時的天是藍的。然而現在回想起來，天空卻是灰濛濛的，心情大概也是這樣模糊不清。

可以說我的青春里，不只有周杰倫，還有周傳雄，他在我的回憶里一路走走停停，留下了一條長長的軌跡。

周傳雄的嗓音與他的外表一樣，獨特的聲線略帶滄桑，聲音里有種時空變遷的殘酷感。

他不像林俊傑那樣年輕有活力，也不像周杰倫般天馬行空，更不像李宗盛閱歷豐富老成。

在R&B流行的時代，他就只是他，專註唱著抒情慢歌，帶著三分落魄，三分頹然，三分憂鬱外加一分莫名的悲歡。像極了那種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的感覺。

然而，他在大眾眼中從來都是不慍不火的存在，90後門回憶起青春時代的明星，會想起周杰倫、蔡依林、林俊傑、、羅志祥、潘瑋柏、SHE……但很少有人會想起周傳雄。

〔4〕

有人說周傳雄之所以沒有大紅大紫的一個原因是因為他挑歌詞太獨到，詩意化的歌詞很難流傳至大街小巷。

但我想說，正因如此，我才喜歡他，才彰顯出他獨特的品味，那些娓娓道來的歌詞，如山間的清風，晴朗的夏日，留給我們無盡的餘味。

比如我眼中最經典的《寂寞沙洲冷》，曲名來自我男神蘇東坡的一首《卜運算元》中的詞。

缺月掛疏桐，漏斷人初靜。時見幽人獨往來，縹緲孤鴻影。

驚起卻回頭，有恨無人省。揀盡寒枝不肯棲，寂寞沙洲冷。

你走後，這寂寞沙洲我該把相思寄給誰，這種茫茫人生天地間只餘一人的孤獨感強烈湧出，讓人聯想到冬天白雪皚皚中，流浪者孤獨行走的畫面感。

〔5〕

他的歌還有很多，隨意拿出一首都可以品味很久。

《男人海洋》「最痴情的男人像海洋，愛在風暴里逞強」，都市中的你和他們迷戀這樣的吟詠與哀愁，透徹又蝕骨。

《冬天裡的秘密》里唱「尷尬的我始終獨自懷抱整個秘密，但朋友都說我太過憂鬱」，那些以友情的方式愛著對方的人，一定會聽了落淚，我從不曾擁有你一秒鐘，可在我心裡卻覺得已經失去了你千萬次。

《關不上的窗》「我是心門上了鎖的一扇窗，任寒風來來去去關不上，這些年無法修補的風霜，看來格外的凄涼」，關不上的窗就如愛不到的人，自己只好在歲月變遷中獨自承受痛苦。

……

高中時候我的語文老師常說，詩詞里一種常用的表達方式叫借景抒情，也就是王國維說的「一切景語皆情語」。

周傳雄的歌完美表達這一點，他是一個非常擅長寫抒情流行歌的人，段落的情景分離，旋律線與歌詞意境的匹配簡直登峰造極。

在我心中，他是獨一無二的周傳雄。深情但不糾纏，彷徨卻不埋怨，他很低調很優雅，在這個喧鬧的人世間，碰觸我們的靈魂深處。他告訴我們，真正的熱愛，理應如此平靜無聲。

〔6〕

我很欣賞周傳雄說的一句話：想做歌手，在好的時候不要得意，在不好的時候也不要氣餒。人生亦如此，保持一顆平常心，溫柔些再溫柔些。

深圳的颱風天一點都不溫柔但是持續而專註，我試著承受這一切。

如果悲傷要淹沒情緒，就讓它淹沒；

如果寂寞要溢出，那就讓它四處溢出；

如果黑夜要吞噬光明，那就讓它全部吞噬。

夜裡打開網易雲音樂，久違的溫柔是周傳雄的歌。

看著底下的一條條評論，我就知道，即使無邊的孤獨席捲而來，這個世界上的某個角落也有人跟你一樣心碎過、抽泣過、輾轉反側過。

未曾長夜痛哭者，不足以語人生。

你要相信，這也不是最後的颱風天失眠夜，

下一場雨，永遠在等著，只要你肯淋濕，它就一定降臨。

大概這就是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