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羨書生
東晉孝武帝朝,江左陽羨有個許彥,在朝廷作蘭台令史(修史官)。官兒不大,平時免不了需要打點領導。有一回,他拿了一隻大銅盤送給宰相張散。張散看了兩眼,沒發現有什麼稀奇處,心裡冷笑:這人好生寒酸,給我送禮就送來個破銅盤子。許彥見宰相滿臉不屑,慌忙說起這盤子的來歷。
他早些年遊歷綏安山,延山路逶迤而行,看見路旁草叢躺著個書生打扮的少年,神情痛苦。許彥好心上前詢問,那書生哼哼唧唧道:「小弟適才傷了腳,疼得厲害,走不了路。兄台能不能行行好,帶我一程?」
當時上流社會喜歡養鵝的頗多,比如王羲之就是鵝痴。許彥也好此道,這番出門只背了一籠子鵝,並沒有乘坐騎,卻不知該怎麼「帶他一程」。書生見許彥納悶,補充道:「兄台只需讓我坐在鵝籠里就好。」
哈?開什麼玩笑,我這小小鵝籠怎麼裝得下你?
那書生堅持要試一試,許彥無奈,解下鵝籠,書生便當真鑽了進去,坐在兩頭鵝旁邊,居然並不顯得擁擠,鵝也安之若素,沒有受驚。許彥一臉懵逼,背起鵝籠上路。籠子里雖多了書生,卻似乎沒增加任何重量,奇也怪哉。
走了半晌,許彥腹中飢餓,找到處樹蔭休息。書生爬出籠子,先說了不少感激的話,又道:「小弟帶有些薄饌,請與兄共享。」許彥道:「好啊,我正餓著呢。」書生笑笑,張嘴吐出一隻銅匣。許彥嚇了一跳,嘴……嘴巴里怎麼會吐出這種東西!書生卻好整以暇,笑吟吟慢慢打開匣子,只見內中盛滿好酒好菜,珍饈囨羅,酒具餐具,無不悉備,做工精雅。菜肴熱氣騰騰,香味撲鼻,彷彿剛剛出鍋,許彥嘗了一口,直覺得味道之美,生平僅見,兩人歲大快朵頤。
酒過數巡,書生忽想起一事,道:「我還有個同行的姑娘,不如叫她出來一起吃點。」許彥左顧右盼,什麼同行的姑娘?在哪裡?書生張開嘴,卻見一個姑娘卻從他嘴裡爬了出來,年方十五六歲的樣子,衣服綺麗,容貌殊絕。三人共飲,言笑晏晏。
俄而,書生不勝酒力,首先醉倒。姑娘瞥了他一眼,對許彥低聲道:「不敢瞞君,我與這書生結為夫婦,乃是迫不得已,心裡著實不喜歡此人。我另有意中人相伴左右,現在書生既眠,想喚出來相見,請君為我保密。」許彥還能說什麼,只有唯唯道:「好……好吧。」姑娘便吐出個男子,約摸二十三四歲,長得英俊清秀。男子見了許彥,殷勤問好。
三人吃了一陣,書生若有所覺,姑娘急吐出一圍錦障隔開書生。書生大概酒醉難受,迷迷糊糊呼喊,姑娘便過去查看,只聽衣衫窸窣,許彥探頭去瞧,兩人已摟在一起睡著了。
後來的男子咬牙切齒低罵了聲:「賤貨!」對許彥告罪道:「失禮了,先生莫怪。適才這女子生性妖媚,專愛胡亂勾搭,現在雖與我相好,也是各取所需而已,必不能天長地久。其實我另有個情人相隨,現在叫她出來吃點東西,請先生勿要聲張。」也吐出個女人。三人復飲,言談良久。
也不知吃了多長時間,錦障後面傳來書生夫婦起身的聲音。男子低聲道:「他們醒了!」忙將吐出來的女人又吞回口中。少頃,先前的姑娘率先自錦障後轉出,將男子吞下。剛剛坐好,書生也歪歪斜斜出來了,拱手道:「真是抱歉啊兄台,我竟然睡了這麼久,累兄獨坐獨飲,一定無聊壞了,罪過罪過。」許彥苦笑道:「還好還好。」書生道:「天色已晚,小弟的腳傷也好些了,就此別過。」姑娘也與許彥道別,又被書生吞入,連同食器餐具一同納入口中。只留下一枚銅盤,給許彥留作紀念,就是送給宰相張散這枚。
張散聽了盤子的來歷,方覺奇特,仔細端詳,只見盤上銘文題著「永平三年」,那是東漢明帝的年號,距當時已三百多年。
以上
據:南梁吳均《續齊諧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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