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載3 | 700公里的日夜:好多韓國人
這不是我的故事,這是一個敢用五國方言跟人撕逼的姑娘一路向西的故事。我被這個故事吸引著,希望你們也會喜歡。--雨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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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愛馬
好多韓國人
一路上,能遇到來自各個國家的朝聖者。美國人聲音最響亮,加拿大人的法語聽起來像塑料普通話,德國人一如既往的很冷很哲學,亞洲面孔不少,一打招呼,發現全是韓國人。我們總共遇到的中國人不過三四個,而韓國人有上百個不止。最年輕的有高中畢業生,成年人更多。所以很快,當別人對我們招呼「阿倪阿塞喲」時,我和cici放棄了辯解,迅速流利的回復「阿倪阿塞喲」。
一天上午,我和cici起床後走了很長一段路,終於瞄見一個小飯館,準備下包休息吃早飯。走近了發現,路邊已經烏泱泱堆了一排很新很鮮艷的背包,有的人坐在路邊啃蘋果,有的人走進店裡買吃的,或者去洗手間。這些人都是韓國人,中年,身材保持的不錯,沒有明顯的發福。我和cici也坐下開始啃蘋果。身旁休息的韓國人,穿著運動鞋,運動legging,合身的透氣長袖上衣,戴著寬邊帽子,全身顏色鮮艷但是搭配的很協調,一看就是一口氣挑選搭配出來的一整套裝備,看來為這次朝聖做了不少準備。
▲ 隨時都能看到很多韓國人
這天天色開始有點暗下去時,我們終於走到了過夜的小鎮。這時在路口又發現了早上那群韓國人,打過招呼之後,我們就去找朝聖宿舍登記住下了。由於大家每天的行程安排都差不多,一般都是走20-30km左右的距離,我以為以後會常常相遇,可是後來再也沒有碰到過他們了。
打聽之下才知道,他們是一個旅行團,其中兩天的安排就是走上這麼一段朝聖之路。但是為什麼是韓國人呢?詢問了幾個人,才知道,原來韓國是極其虔誠的基督教國家,朝聖本來就是一種追求。聽說還因為有個記者朝聖之後回去寫過相關的熱銷書籍,加上相關的電影也不少,所以在韓國,這條朝聖之路幾乎無人不知曉,無人不嚮往。這麼一來,我又get到一個和韓國人搭訕的技能。後來在我開Airbnb接待韓國人時,一說到朝聖之路,馬上就能拉近距離。這效果相當於問一個成都人是否吃過深夜人民公園門口的老媽蹄花。
韓國人就這樣成了朝聖之路的一道獨特風景。後來的路上,由於韓國人,我還經歷了一次情緒爆發。
- 韓國人、警察、宿舍女老闆和法國大叔
一天下午,我、cici和路上結識的在德國留學的中國姑娘shan一行三人終於到達當晚的落腳處。這是家私人朝聖宿舍,離中心市政廣場就幾步路,由兩米高的深紅圍牆和木造院門包圍。推門進院,從鋪石小徑經過花園,就到了獨棟小屋外的平台,平台上設置了室外洗衣水池,還有晒衣架,供朝聖者使用。進屋便看到紅色磚石地板,牆上掛了一些畫和乾花稻穗貝殼等有朝聖氛圍的裝飾。門廳左邊放置了一個深色木質桌子,作為前台。門廳右邊的一扇門後就是可容納2、30人睡覺的寢室,脫鞋進去就可以看到裡面擺了一排上下床鋪,床對面靠牆有一排長凳,牆上有掛鉤,設置得簡單實用。前台背後通向小餐廳,提供咖啡麵包橙汁等簡單的朝聖早餐。這時我對這家店的印象不錯。
▲ 紅色圍牆和木造院門,頗具中國風。
我們進門時,一個法國大叔剛辦完入住,和女老闆正愉快的聊天。這個西班牙女老闆法語不錯,兩人相談甚歡,甚至還來了幾句義大利語。當然這一切都被我看在眼裡。
留學生都有這樣一個體會,在國外最爽的事情之一就是別人的語言你能聽懂,你的語言別人卻聽不懂。我們三人此刻加起來的語言覆蓋率包括了熟練的英、法、德、中,以及半吊子的意、西、日、韓。這感覺,就像開啟了上帝模式。這時就會很同情英語母語國家的人,他們說話時,絕大多數人都能聽懂,毫無隱私可言。而中文,卻可以被我們當作暗號來使用。以至於好多中國留學生養成了在別人面前大聲用中文說出秘密的習慣,回國後還常常引起尷尬。扯遠了,之所以說這些,是為了說明這個西班牙女老闆是聽得懂法語和義大利語的。
辦完入住,在朝聖護照上蓋好印章後,我們便進屋整理床鋪。這裡已入住了不少韓國人,有些還在路上聊過幾句。沒想到因為其中幾個韓國人,我們將經歷難忘一夜。
安頓完畢之後,我們疲憊的身體又開始強烈地呼喚優質肉食,於是決定放縱一把,找了一個環境挺好的餐廳,像是個當地的鄉紳俱樂部。由於西班牙午休時間到下午四點,晚餐相應也很晚,很多正式的餐廳8、9點才開始供應,所以我們先在吧台點了杯酒,到有古典皮沙發的閱讀室歇息等晚餐。晚餐進行的很不錯,客人雖不多,但是服務員身著制服,舉手投足透露著莊嚴,菜品也很地道。以至於當我們終於吃完甜點後才驀然發現,我們已經錯過了朝聖宿舍的十點關門時間。
我們吃完趕緊往朝聖宿舍趕,心裡尋思不會要在外面露宿一宿了吧。在街上又碰到幾個同宿舍的韓國人,他們醉醺醺的沖我們喊了幾句警察,快跑,就沖著朝聖宿舍相反的方向一溜煙不見了。我們仨搞不清楚狀況,繼續往宿舍走去。
到了門口,發現果然院門緊鎖。剛一轉身,宿舍女老闆向我們迎面走來,指著我們劈頭蓋臉一堆西班牙語也不知道說啥。我們三還在搞不清楚狀況中,尋思不就回來晚了嗎,至於那麼激動嗎。這時一輛警車開來,下來兩個身材微胖的警察大叔。女老闆一下子衝過去,指指我們三,又指指院牆。這下我們恍然明白了剛才韓國人沖我們喊的話,他們回去晚了試圖翻牆進院,被女老闆發現報警叫了警察。
我氣不打一處來,渾身充滿了靜茹姐姐給的勇氣,衝過去跟警察辯解,說剛才那些不是我們,我們才剛到,我們不是那幫韓國人。英語完了,法語在來一遍,你西班牙人總能聽得懂吧。這時女老闆還在警察邊唧唧哇哇的一堆話。由於不會說西班牙語,內心十分憋屈,辯解上處於劣勢,我更加憤怒了,撇開警察轉身沖著女老闆開吼,英語法語最後還夾雜了義大利語。心想你臉盲就算了,把我們堂堂天朝子民認成韓國人我也忍了,你下午對著法國大叔喜笑顏開法語義大利語那麼遛,現在你總能聽懂了把。沒想到她還真就選擇性聽不懂了。
現在想想當時的情況很有戲劇性。深秋的小鎮,變了色的樹葉已經隱退在黑夜中,微弱的街燈照在深紅色的院牆上,人行道旁停著警車,車門開著,警燈有規律的閃爍,把整個小鎮都照出了不一樣的幽藍。我們三方人站在那裡,激動的女老闆和憤怒的我是衝突的焦點,女老闆的閨蜜,cici,shan,兩個警察大叔都在幾步遠的地方。
這時警察似乎終於弄明白了我在辯解什麼,走過來對女老闆說了一堆話,女老闆不說話了。然後他看著我,想了幾秒鐘,終於用英語吃力的告訴我們,我們三沒事,可以進去休息了,我們是來找剛才那幾個韓國人的。然後指示女老闆開門讓我們進去。
余怒未消的我走近院子,才終於弄清楚了情況。幾個韓國人喝酒後回去晚了,沒有打電話叫老闆開門,而是看圍牆不高企圖直接翻進去,沒有意識到這在西方是侵犯私人財產的大罪。而此刻和閨蜜吃完飯回來的女老闆正巧發現有人翻牆,於是怒而報警。韓國人見勢跑掉,而剛吃完飯的我們三正巧來到,被誤認為是肇事者。這都什麼事兒啊。
我們盡量不打擾已經睡去的朝聖者,小心翼翼的爬上床就睡了。夜裡大概又過了一個多小時,那幾個韓國人才被老闆和警察送回來。他們還不能消停,喝酒太多,晚上起起睡睡,上床下床,開門關門,去廁所吐,去門口抽煙,弄得一屋子人都沒有睡好,醒了好幾次。
第二天早上,我打著哈欠在門廳收拾背包準備出發,看見法國大叔在和宿舍男老闆吐槽昨晚沒有睡好。我心想,我也是沒睡好,都怪那幾個韓國人。沒想到這時男老闆看了我們一眼,又對法國大叔指指院牆。
我一下子警覺地意識到我們又被當成翻牆的韓國人了。這次可不能再無辜被誤會,憑什麼幫韓國人頂包啊。我心平氣和地和他們解釋我們不是那幾個韓國人,可那法國大叔和男老闆竟然故意不理我,裝聽不懂。我強按心中怒火,對一個此時也在門廳的法國朝聖阿姨解釋起來,希望她給我們當翻譯。
說著說著我竟然委屈感湧上心頭,哽咽了。憑什麼啊,我也是受害者,被幾個韓國人弄得沒睡好,被你們宿舍的蟲子咬了滿身包,同樣要透支地面對一天漫長的行程,還要被你們歐洲人誤會,就因為你們分不出亞洲人,就理所應當的認為我們是韓國人么?
記憶中,我揮舞著手中的登山杖,變換著所有知道的語言一遍遍吼著,那不是我們!也不管句法對不對。激動的我被cici和shan拉出小屋,退出屋前平台,洗衣服的水池在晨曦中發著淡藍的反光,晾衣架已經靠牆收了起來。我踏過石徑,沒有看一眼路邊的花園,低頭出了院門。此時這個宿舍,不再像進來時那麼美麗了。
現在想來,我應該只是早上太餓了,血糖過低。
後來再次碰到這個法國大叔時,他追上來,送了我一個木頭做的小掛飾,算是賠禮道歉了。他還和同行的朝聖者講,我們不是韓國人,是三個中國人。
這段特殊經歷,倒是讓我真正的意識到了自己的暴脾氣。尤其長途跋涉之後,體力心力的疲憊已讓我們透支,無法再維持平時的掩飾和剋制,更容易爆發自己的本性。在此我要感謝我的父母和家人,感謝icer,感謝朋友們長期以來對我這暴脾氣的包容,這個獎,屬於你們……不好意思串台了。
同時我也開始反思自己之前的思考方式。以前總習慣說「外國人」怎麼樣,而當自己被劃為「亞洲人」這個分類被評價時,才知道這種粗暴的分類是多麼的不經推敲。之後我便很少使用「外國人」這一辭彙了,盡量對每一個國家的人分開討論:法國人、西班牙人、義大利人、德國人、英國人、美國人、澳大利亞人……他們之間的愛恨情仇可不亞於中日韓朝越。
這以後,我開始更有意識的注意自己的行為舉止,再也不想被認為是韓國人了。
未完待續。
敬請期待下一章:朝聖的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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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雨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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