標籤:

中國女拳王:女人沒什麼不能做的

高麗君認一個理兒:男孩子能做的,自己也一樣可以做到,不希望別人用性別來限定自己。

每日人物 / ID:meirirenwu

文 / 單子軒 編輯 / 楚明

在旁人眼裡,高麗君干過的很多事兒,都不是平常女孩子該碰的事情。

她從小就愛下河摸魚、登高爬樹;上學後,她練散打,成天都在「打打殺殺」;她曾經的理想是當特警,後來去做了職業女拳擊手,還成了中國首位世界職業女拳王。

戴上頭盔、拳套和護腿,踢起靶子來砰砰響,震得人耳朵都疼,好在黃頭髮、橘紅色腳趾甲和花紋短裙,還能提示:這個拳擊手是女人。

高麗君喜歡做美甲。因為拳套會與手指摩擦,指甲要經常修剪,所以她只塗了腳趾甲。 圖 / 單子軒

跟高麗君對打的男隊友,都得忘了她的性別,拼上力氣跟她打,否則幾拳下來可能被她撂倒在地。

她的心裡一直記著一件事。小時候過年分紅包,堂哥堂弟的是10塊錢,高麗君只有5塊錢:「為什麼我是紅色的,哥哥弟弟是綠色的?」家人回答她,女孩子都是5塊錢。打那之後,她再也不肯要爺爺奶奶的壓歲錢。

從此,她開始認一個理兒:男孩子能做的,自己也一樣可以做到,不希望別人用性別來限定自己。

「女孩子不該這麼做」

「你是不是個男的啊。」 朋友打趣高麗君說。

最近,她剛剛測了一次生化指標數據,睾酮素1.8nmol/L,比有的男性還要高。這意味著,作為拳擊手的她,在運動中更有活力,長於進攻。

實際上,高麗君的睾酮素和血紅蛋白指數一直高於常人。後者代表單細胞帶氧功能,意味著在局間休息的時候恢復狀態、重新投入戰鬥的能力。兩者都是對抗性運動中最重要的生理指標。

她還有一副為了格鬥而生的皮囊。一般的拳手都要通過手術拿掉一塊鼻骨,以防比賽中經常受傷流血——而鼻樑挺拔的高麗君,鼻骨卻天生很短,用手指輕摁,鼻頭下側便能碰上臉部的皮膚。

但在當初選擇做女拳擊手的時候,身邊的人幾乎全都不理解她。許多親戚都議論,一個女孩子,形象氣質都還不差,何必每天都「打打殺殺」?

「女孩子不該這麼做」,就像警鐘一樣,從小就在她耳邊響起。

小學六年級,她瞞著家裡人練中長跑,每天早晨沿著鴨綠江從13號壩門跑到0號門,放學後又是幾百圈。一雙白鞋穿不上一個星期,鞋底就會磨破,露出大腳趾頭。

跑得多,高麗君的腳也長得快,要穿38碼的鞋子。她的大媽(丹東人稱父親的嫂子為大媽)覺得女孩子腳大了不好,便勸她母親:「買37的,把腳擠小一點。」

後來,她初中畢業進了一所類似於警察後備班的職校上學,練起了散打。每次看到她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痕迹,姥姥也勸她不要練了:「一個女孩子家,不要天天被人打。」

受到這種性別帶來的歧視後,她會對鏡子里的自己說一句:「我很愛自己,我很棒。」

直到高麗君打比賽拿了獎金,給家人買了禮物,他們才開玩笑說:「打人好,還能賺錢。」奶奶態度變了,攢了錢,往高麗君口袋裡塞,而不是給堂哥堂弟。

高麗君接觸拳擊是在上海體育學院讀大二的時候。那會兒,她是家族裡第一個考上大學的人。在校外找兼職時,她遇到了一名拳擊經紀人。

她看的第一場職業拳擊比賽,是2005年北京舉辦的IBA職業拳擊冠軍賽。印象最深的是美國女拳擊手米婭·聖·約翰,「穿的那套粉色小短裙、小胸衣,特別漂亮。」她還去看了1999年米婭為《花花公子》拍攝的封面照片——一頭披肩發,橘色的拳套和短褲,卻姿態嫵媚。

米婭·聖·約翰 圖 / 網路

高麗君終於知道,「原來女人既可以這麼有力量,也可以這麼時尚、漂亮」。

她也想做一個拳擊手。

很多事情,男女都能做,但價值不一樣

2006年3月,高麗君被韓國人金哈娜選為爭奪WBA女子世界金腰帶的對手。

那時,高麗君剛練拳擊7個月,而且還受了傷。而金哈娜不僅是職業拳擊手,還有跆拳道三段、柔道四段等名號。韓國人對這條金腰帶志在必得,於是選了高麗君這個傷員。

有媒體報道說,韓國人已經在準備慶賀了,人們都覺得高麗君只是來配合走個過場。

韓國全州華山體育館,梳著一頭細辮子的高麗君和韓國拳手金哈娜爭奪WBA126磅級別的金腰帶。這場比賽通過MBC和ESPN向全球同步直播。直播間的評論員在討論,金哈娜會在第幾個回合結束比賽。

高麗君鼻翼和牙套上都沾著血跡——前四回合她一直處於劣勢,雙眼被打得充血,看人都是雙影。拳台下的教練一直用上海話向她大喊:「給她點距離。」

於是,接連幾回合,在金哈娜衝上來的時候,她都掄起後手使出擺拳或者平鉤拳,直奔著對方的下巴頦去。

高麗君手長腳長,有著這一重量級里最高的身高,拉開的距離讓拳頭形成了巨大的衝擊力——對方連續被擊倒在地,下頦也被打碎了。

10回合3次KO對手,高麗君成為中國第一個金腰帶女拳王。

現在回想起來,對於比賽中的轉守為攻、勝利後的擁抱與哭泣,高麗君已沒有太過深刻的記憶了,只記得備戰時每天訓練都是「訓到快要死掉」。

被問及訓練中學得最艱難的動作,她說:「每一個都難。」

每天下課,她在上海體育場的地下訓練室,和幾個男陪練輪流打上十幾回合的實戰。

遼寧散打隊的男隊友齊庚鑫說起以前和高麗君實戰練習的時候,一打起來「從來不把她當女的」。被擊倒、再站起,她一遍遍地對抗身體的局限。

榮譽過後,金腰帶對當時的高麗君而言,不是職業拳擊生涯的新起點,反而是落幕。

拳擊是個效率驚人的賺錢機器,但只適用於男子拳擊——在國際範圍內,女子拳擊的市場價值和普及度與男子項目都相差甚遠,頂級男拳手一場比賽能捲走1億美元以上的收入,而女子選手至多能拿不到20萬美元的出場費。

也就是說,女人打職業拳擊,很難掙大錢。

她終於意識到,很多事情,雖然男女都可以做,但是所能獲得的認同和價值,可能還是不一樣。

作為女人,「沒有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

她放棄了拳擊,轉頭做起了銷售。她嚮往成為office lady(辦公室女郎)的模樣——賺了工資之後,她最喜歡的就是去商場買裙子、鞋子、包,遇到喜歡的,甚至會把所有顏色的各買一樣。

她喜歡高跟鞋,但是過去做運動員擔心走路會傷到腳踝,從來不敢穿。過年的時候,她曾經偷穿起媽媽的高跟鞋,跑到院子的雪地里玩兒,在車上跳來跳去,一不小心折斷了鞋跟兒。

之後,她做過銷售、市場、地產、財務。去年8月,又和3個打拳結識的朋友在上海開起了一家格鬥俱樂部。

合伙人都是男性——高麗君從小就是男生朋友多,跟嬌滴滴的女孩子玩不到一起去。

拳館從籌備到成立只花了4個多月,起初許多朋友都說高麗君做不到。也有人勸她,「放著好好的班不上,幹嘛又去折騰創業」。

開業那日晚上,她發了一條微信朋友圈:那些說我做不到的人,現在被啪啪打臉了,我要開始刪人了。發完,她一個個地把曾經否定自己的人從好友列表裡移除。

高麗君直爽慣了,說起話來,時常揚起手掌,語速飛快,像連珠炮一般,拳館裡屬她音量最大。創業開館之後,每有爭執,幾個男合伙人時常插不上她的話,只得等她劈頭蓋臉地說完,再慢慢講道理。

高麗君和合伙人汪樂在進行實戰練習 圖 / 單子軒

合伙人易川形容高麗君是個「女神經」,性格風風火火,直來直去——在他的手機通訊錄里,高麗君的名字叫「東方不敗」。

一次,高麗君對著一名訓練遲到的會員大喊:「你出去吧,不用練了。」她嘴邊又嚷著,「訓練必須有規矩,無規矩不成方圓」。

易川和另一位合伙人拉著她在前台吵了起來:和客戶的溝通方式不能用運動隊里那一套。後來大概是覺得自己不對,高麗君就嘟起了嘴,翻著眼睛不做聲。

正當女老闆做得舒服的時候,今年6月,最頂級的MMA綜合格鬥賽事之一UFC向高麗君發出了邀請。34歲的高麗君要去美國參與訓練營。對她來說,這種規則開放、既可以站立打擊也允許地面纏鬥的綜合格鬥,是一個不同於單純散打和拳擊的未知世界。

在出國前的一次聚餐上,趁著高麗君還沒到,易川問她的丈夫:對她去美國這事究竟怎麼想?這個跆拳道運動員出身的丈夫頓了兩秒,說:「還是支持她。」

她也問過自己,在本該相夫教子的年紀、不愁生活的情況下,重回擂台與人搏鬥,究竟是為了什麼?答案是,做自己想做的事,而不是因為自己是女人,就得「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

每人互動

你覺得男女在能力上差別大嗎?

文章為每日人物原創,尊重原創,侵權必究。

想看更多,請移步每日人物微信(ID:meirirenwu)。n

推薦閱讀:

入秋的剛需外套,是時候換換口味了
《老友記》的Monica是勵志女神,不是因為她從胖子變成了瘦子
簡單易上手的日常眼妝(Ⅳ)——秋冬慵懶系嫵媚復古眼妝
不忍看你受「痛經」的折磨——六層樓的知乎Live
勇敢面對「性騷擾」並理智正面還擊,記住,壞蛋必須挨打!

TAG:拳击 | 女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