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漫雜談】一言不合就下跪？讓你看看日本獨特的道歉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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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阿政想來聊一個關於日本文化的話題，道歉文化。

ご免なさい（對不起），這是日本動漫作品中大家最常聽到的一句話。

（輕音少女集體下跪道歉）

熟悉日漫的小夥伴們應該都清楚，日本是非常喜歡道歉的民族。

無論是日常生活還是藝術作品，你總是能看到正在點頭哈腰道歉的日本人，甚至可以毫不誇張地說，日本人的一天，就是在各種道歉與被道歉中度過的。

比如早上剛出門碰到朋友，道了聲「早上好」，緊接著就要說聲「對不起」，因為自己要去趕地鐵沒時間寒暄。

地鐵晚了一兩分鐘，列車長就會在廣播里道歉，給乘客帶來了很大困擾。

下了車走向公司，路上不小心踩到別人，踩人的與被踩的都要向對方道歉，踩人的一方自然是因為踩了別人，而被踩的一方則是擋了別人的道。

好不容易到了公司，給同事發郵件也要先說聲對不起，表示佔用了別人的時間。

下班後，晚上和朋友約好去哪裡玩，這時候還要給家裡人打個電話說聲「對不起」，晚上另有安排。

（動畫《東之伊甸》中女主打電話時習慣先說「對不起」）

甚至別人幫了自己，自己在道謝之前也要先說聲「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表明歉意之後再進行道謝，像《烏賊娘》里，烏賊娘受到別人幫助後，先道歉再道謝。

（在別人幫自己之後，要先表示歉意）

道歉在日本已經形成了一種文化，滲透進生活的方方面面。

但是，在我們國內可沒見過這麼喜歡道歉的主，也不光是我們中國，甚至放眼全世界都找不出幾個這麼喜歡道歉的國家，為什麼唯獨日本人喜歡道歉呢？

今天阿政就和大夥聊聊日本的道歉文化。

一、道歉的形式

如果細說起來，日本道歉文化的水很深。

在道歉這件事上，日本人有一套全世界最複雜的規格和儀式，光形式就足足有N多種。

2006年，日本弄了一部記錄片《日本之形》，用惡搞的形式來展現出了日本各種傳統文化。

裡面有一集就講到了日本五花八門的道歉方法。

比如最開始，如果自己走路不小心碰到了別人，就要輕輕欠身，抬手示意，態度自然一點即可——

如果嚴重一些，不小心把別人撞倒在地，那就要45度鞠躬表示歉意——

再嚴重一點，不僅把別人撞倒，還把人家身上昂貴的西裝都弄髒了，這時道歉要誠懇，鞠躬幅度上升到90度——

更嚴重一些，不僅把人家撞倒，還把人家給撞得飆血，這時就要像彈簧一樣反覆鞠躬，別人不說停，自己絕對不能停——

再給力一點，如果你的身體是鐵板做的，不僅把人家撞得飆血，還直接把人家給撞暈了過去，這就需要單膝跪地、向暈過去的人低頭表示歉意——

還有更嚴重的嗎？

有！

比如那個被你撞暈的人居然是日本黑幫老大，你嚇得趕快倒退幾步，雙膝跪地，雙手呈八字狀謝罪，這是日本標準的土下座——

更麻煩的是，那個黑幫老大的小弟們聽說老大被人撞暈，一大夥人已經提著刀正氣勢洶洶地趕過來，那自己跪都不能跪，只能趴在地上謝罪，這叫土下伏——

最最要命的是，那群小弟已經趕到了，刀都往你脖子上架好了，眼看就要手起刀落，這時候就恨不得趕快挖個坑把自己埋了，終極道歉方式就是這種土下埋——

當然了，《日本之形》中的部分內容純粹是用來坑外國人的（比如最後的土下伏和土下埋就是一本正經地開玩笑），並不能百分百當真。

但它也不全是空穴來風，真正的道歉形式雖然沒有上面那麼多，可至少也有4、5種。

這一套花樣百出的道歉方式已經深入到日本人的骨髓裡面去了，在我們看來或許有點繁文縟節，但在日本人眼中這就像吃飯喝水一樣自然，都是日常生活而已。

日本人天天道歉，表面上看，整個社會一團和氣。

但你千萬別誤認為日本是個很友善的民族，從歷史的教訓我們就知道，這民族耍起橫來可一點都不友善。

那問題來了，既然他們不友善，為什麼還要天天道歉，乃至發展出這麼一套複雜的道歉方式呢？

原因很簡單，因為在日本人眼中，道歉代表的意義與我們所認為的不太一樣。

二、日本人眼中，道歉不等於認錯

站在我們中國人的角度，通常認為道歉就代表著認錯，就是要為自己的錯誤去承擔責任。

所以我們中國人不會輕易道歉，因為一旦道歉就意味著自己要為某件事情背鍋了，沒有人想去背鍋。

日本人卻不一樣，雖然天天道歉，但道歉行為本身卻沒有多少意義，他們不會因為道歉而承擔起責任。

像漫畫《賭博默示錄》里BOSS級反派兵藤和尊就聊過這個事。

兵藤和尊是故事中的財團老闆，擁有數之不盡的財富，他最早是以放貸起家，經常遇到別人欠錢不還的事情。

那些人欠錢後道歉的姿態非常誠懇，可以說是低聲下氣，但在心裡卻沒有絲毫歉意，他們真正的想法是想得到別人的原諒，從此徹底賴賬不還——

兵藤和尊根本不想要什麼道歉，他認為最好的道歉行為就是為自己的行為承擔起責任，在還款日到期之前把錢還給他 ——

但那些欠債的人道歉是道歉，該還的錢就是不還，兵藤和尊被這種空有形式的道歉行為氣得快要噴出一口老血了——

不要以為這僅僅是虛構的故事，在現實世界裡也是一樣的，比如日本對二戰的態度。

日本在二戰時對我們中國造成了巨大傷害，導致無數人家破人亡。

2005年8月15日，在日本紀念戰敗投降60周年之際，時任日本首相小泉純一郎就在公開場合表示，日本要對過去的殖民統治和侵略表示深切的反省和由衷的道歉，堅持走和平國家之路——

聽上去這很有誠意吧，可你知道嗎？

僅僅一年之後，小泉純一郎就跑去參拜供奉有二戰甲級戰犯的靖國神社——

當時《中國日報》還特地發聲來譴責這種行為——

這可是國家首相啊，他都沒把「道歉」當回事，嘴上說「道歉」，但行動上卻沒有任何悔改和歉意，該拜還是繼續拜。

在日本人心中，道歉行為本身就沒有什麼實際的意義，和廢話沒多大區別。

也正是因為道歉沒什麼實際意義，不需要負什麼責任，所以他們才能隨時隨地道歉。

隨著道歉次數越來越多，日本人對道歉的話也越說越順口，到了後面，很多話乾脆都用道歉來代替了。

像現在很多日本人都直接用道歉來代替社交用語，這有點類似於我們中國人見面打招呼說「吃了沒」，而日本人打招呼的話則是「對不起」。

在很多動漫作品裡，人們進房間前一般要先對房主說一聲「對不起」，這並不是對打擾了別人感到抱歉，而是可以翻譯成「你好」——

不過，每一個國家裡最常用的社交用語其實都暗含著這個國家的文化基因。

像我們中國人習慣用「吃了沒」來代替打招呼，這和我們國家是一個吃貨大國有很大關係，我們自古就有一種崇尚美食的傳統，這種文化傳統也影響了我們的社交方式。

而日本人喜歡用道歉來作為社交用語，也說明他們的文化基因非常特殊。

三、道歉背後的文化基因

日本人的文化基因早在多年前就有人類學家專門研究過。

二戰時期，美國曾與日本爆發大戰，在擊敗日本之後，美國人為了更好地進行戰後統治，他們派了人類學家魯思·本尼迪克特研究日本文化。

專家最後得出的結論是，日本是不同於歐美「罪感文明」的「恥感文明」。

（結論來自名著《菊與刀》）

所謂「罪感文明」指的是歐美地區的人對罪惡感非常敏感。

如果自己做了一件不道德的事，不管別人的看法如何，他們自己的內心會產生很強烈的罪惡感，會受到自己內心的譴責——

（殺人犯被自己內心的罪惡感折磨到不行）

日本則不一樣，他們的「恥感文明」是對羞恥感非常敏感。

如果自己做了一件不道德的事，但只要沒給別人添麻煩，他們完全可以當成沒發生過，內心不會有任何罪惡感。

可一旦給別人添了麻煩，當事人就會羞愧到無地自容。

文明不同，由此導致的行為習慣也不同。

西方人對罪惡感會有很大的壓力，他們為了緩解壓力，習慣跑去找別人傾訴，因此教堂里的神父有一項很重要的工作就是傾聽信徒的懺悔——

（找神父也要找對人，如果找到這位喜歡「偷稅」的神父，那麻煩就大了）

而讓日本人產生壓力的是羞恥感，給別人添了麻煩會讓他們羞愧無比，為了緩解這種羞愧，便向他人進行反覆道歉——

（對土下座的人追加攻擊是不對噠）

日本人道歉但不負責的根源就在於此。

一旦給別人添了麻煩，他們雖然內心會無比羞愧，但對事情本身沒有任何的罪惡感，他們拚命道歉只是為了獲得別人的原諒，而不是為了彌補過錯。

只要別人肯原諒他們，他們立刻就一身輕鬆，完全不會想著為事情負責。

這種思想是日本人的文化基因，在很多日本人的藝術創作中都能看到類似的情況，比如日本動畫《夏日大作戰》就有這樣的情節——

故事裡發生了人工智慧暴走的事件，某個人工智慧入侵了社會上的各種管理系統，比如交通管理系統、緊急通報系統、下水道管理系統等等，在警署、消防局、醫院製造混亂，引起了整個社會的大癱瘓。

而那個人工智慧是由故事中的一個人開發出來的，那個人是一個大家族的成員，有很多親戚。

開發人工智慧的事被其他親人知曉後，親人的第一反應不是問他如何解決事件，而是想活劈了他，讓他道歉之後，再以死謝罪，因為他給社會上的很多人添了麻煩——

在現實世界也是如此，2015年日本發生了一次綁架事件。

日本人湯川遙菜被極端組織「伊斯蘭國」綁架，「伊斯蘭國」在2015年1月公布綁架視頻，向日本政府索要高額贖金，索要未果後將其撕票——

湯川的父親自此成為日本媒體關注的焦點。

在聽說兒子已經不幸遇害後，74歲的湯川父親面對記者不是急於表達悲憤，而是首先向日本社會道歉——

「這次事件，真是給大家添麻煩了，非常對不起！政府也非常儘力，從心裡深表感謝。」

（日本被害人質父親為兒子給社會添麻煩向各界道歉。）

從我們中國人的角度看，這簡直有點匪夷所思，孩子死了，不僅不懷念，反而向社會道歉？

但在知曉他們的文化基因之後就能理解。

湯川遙菜為了自己賺錢發財，跑去那麼危險的地方，自己都不對自己的生命負責，卻要求日本政府對他的生命負責？

拿著全體國民的稅金，去贖回連他自己都不珍惜的生命，他的確是給社會添了麻煩，他父親也確實要為此向全日本道歉。

結語：

任何一種文化傳統都有利弊兩面，像日本的道歉文化也不例外。

他們的道歉文化是以不給別人添麻煩為基礎，雖說這樣的文化傳統讓整個社會非常和睦，有效減少了人們之間的激烈衝突，也能增強組織的凝聚力，公司、軍隊與政府等等組織都很團結。

但是，日本卻不像西方文明一樣，人們可以產生內在的罪惡感，以此來約束自己的行為，很多日本人都缺乏罪惡感，他們只要不給別人添麻煩就不會產生心理負擔。

我有一位在日本做AV攝影師的朋友，他說在AV行業中，很多人就是利用這種不給人添麻煩的心理來誆騙新入行的無知少女——

很多女孩子在第一次拍AV時難免都會有抵觸心理，製作團隊就表示，大家花了很多功夫去準備場地和設備，如果你不脫衣服，就給大家添麻煩了，女孩子一般在聽到這句話後，也就願意了。

至於裸露身體？和給別人添麻煩相比，根本不算什麼心理負擔！

了解一個國家、一個民族、一個區域的文化，對我們理解他們的行為具有重要的作用。

知道了日本獨特的道歉文化之後，你或許就對他們所說的「對不起」有了更深層次的理解。

PS：話又說回來，《菊與刀》畢竟成書於1946年，距今已經有70餘年的歷史，這70年里日本的文化基因恐怕也出現了些許變化，這裡的觀點僅供參考。

依照慣例，文中提及的作品，我都收集了一下（除了那個AV），有興趣的朋友關注微信公眾號：阿政說動漫（ID：azhengshuo）回復關鍵詞「道歉」就可以看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