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批判性思維本質的探討

請教董毓老師

尊敬的董老師，

您好，我個人了解、學習批判性思維已經有若干年了。閱讀了不少相關書籍包括，《批判性思維工具》第三版保羅著、《學會提問》、《跨學科批判性思維指南》等等。在這裡我有一些困惑，想請教您，主要是涉及批判性思維的概念以及批判性思維的作用。

1.關於批判性思維的概念與本質。為什麼《批判性思維原理與方法》書中的概念既用了保羅的推理模型，又用了論證這個系統？其他書籍僅僅採用其中一個？保羅為什麼完全不講論證？您怎麼評價理查德·保羅的「推理模型」？您在書的第50頁定義「批判性思維就是根據理智的標準，對認識和實踐中的思考、推理和論證進行多方面、反思的分析、評價和判斷的活動。」定義中採取了思考、推理、論證三個概念。 《批判性思維工具》第三版中 僅僅採用了思考，推理，思維方式三個概念，保羅對推理的概念與通常的推理似乎不太一樣，思考在他那裡就是推理。請問您為何採用三個概念，同時似乎也採用了保羅的 推理模型。

2.關於批判性思維的作用。批判性思維與學科、專業、領域是什麼關係？是否存在在一個領域內是批判性思維的專家，而在其他領域內不是這樣的情況？批判性思維包括技能與態度。態度包含了以公正，求真，反思精神為核心的八個理智要素，技能則包含了推理的一些技能。這些技能與態度是否可以脫離領域專業自由的遷移？

此致

敬禮

【解讀】第一個問題的實質是問批判性思維的框架模型哪個更好，具體些批判性思維選擇什麼概念體系更合適。第二個問題的實質是確定如何成為一個真正的批判性思維專家。涉及了能力，意識，態度與技能幾個概念。實際上可以在某個領域內習得批判性思維的能力，但是不一定能夠在其他領域遷移。有意識與態度，沒有足夠的知識與經驗可能僅僅是胡亂質疑。

董毓老師及時、認真、細緻地答覆了我的問題

劉老師您好！

謝謝很好的問題，我就自己的了解做一些解釋。

1.關於批判性思維的概念與本質。為什麼《批判性思維原理與方法》書中的概念既用了保羅的推理模型，又用了論證這個系統？其他書籍僅僅採用其中一個？保羅為什麼完全不講論證？您怎麼評價理查德·保羅的「推理模型」？

我在批判性思維教師培訓班中第一天，就要大家比較恩尼斯，范西昂和保羅的三家對批判性思維本質的敘述。我的目的是顯示，他們是極為一致的。保羅的說法和用語言雖然不同，其實沒有什麼根本差別。你也看到了，「思考在他那裡就是推理」，但他用的「推理」這個詞(reasoning)，比其他人用的推理這個詞要寬泛，不僅包括一般說的論證，而且還有狹義定義的論證之外的內容。一般人說的推理，在他那裡是這個reasoning的8個要素中間的一個，即inference. 所以，保羅的reasoning（或者thought)，其實不是狹義的推理（inference），而是理由、推理、等待理性思維的全體。正是我們分析論證時要包含的全部（即我們分析論證，不再是狹義的「理由-推理-結論」，而是必須包含：問題、立場，目的，背景（語境），假設，理由（信息），推理（inference), 概念（語言），含義，後果等等）。這是當代批判性思維的的「論證」分析，在保羅那裡，這叫推理或思維分析。基本一致。所以，我在拙作中把三家結合一起討論，是基於他們的內涵和範圍的一致性來的。保羅的思路的目標，也是達到學術（10大理智）標準下的更好知識（判斷）或決策，主軸原則也是對自己的思考進行理性反思，排除偏見。所以，其他教科書只講一種，因為他們想通，所以其實也夠了。

關於評價保羅的「推理模型」。他顯然有優點，特別是通俗明了，打破狹義的論證（「理由-推理-結論」）分析老做法。中小學的老師和一般初學者比較容易了解全貌和精神實質。不過，他也有幾個弱點。比如，他的模式是 「不斷運用10項理智標準來衡量、分析我們思考的8大要素，從而得到思維能力提高，就會使人成為具有8種理智美德的人」，這是建立在有智就有德的假設上（他說很難想像善於打籃球的人不喜歡打籃球），但一些實證和歷史證明這是有問題的。所以人們呼籲，美德的培養必須同時進行，不能由技術的訓練代替。

另外，真正要運用10項理智標準來衡量、分析我們思考的8大要素時，那就有怎麼做的問題，比如怎麼達到清晰？怎麼表示有深度、寬度？怎麼算符合邏輯？保羅對每一項提供了一些啟發性的問題供人們去找「門」，但真正要去實現，則需要方法論、哲學、邏輯、認知技術的訓練 -- 這正是西方大學批判性思維教材的內容。這正是西方大學教材一般不採用保羅模式的原因 -- 他們精神是一致的，但訓練比較有能力的批判性思維人才，保羅的模型是不夠的。

您在書的第50頁定義「批判性思維就是根據理智的標準，對認識和實踐中的思考、推理和論證進行多方面、反思的分析、評價和判斷的活動。」定義中採取了思考、推理、論證三個概念。《批判性思維工具》第三版中僅僅採用了思考，推理，思維方式三個概念，保羅對推理的概念與通常的推理似乎不太一樣，思考在他那裡就是推理。請問您為何採用三個概念，同時似乎也採用了保羅的「推理模型」。

如你所述，保羅的思考和推理指的大致一回事，思維方式是這樣的「推理」方式，如上所敘，也包括了「論證」的方式。我的定義也是想包括全面，即包括推理和論證，以至於其他類型的思考。如果我要重新寫這個句子，我會把順序改為「推理、論證和思考」，表示由窄到寬的擴大。

2.關於批判性思維的作用。批判性思維與學科、專業、領域是什麼關係？是否存在在一個領域內是批判性思維的專家，而在其他領域內不是這樣的情況？

這是一個大的理論問題，有許多爭議。保險一點的說法是，批判性思維的原則和方法，必須和學科的專業知識結合才能起作用。這一點其實顯而易見，沒有人可以單單學習邏輯分析等技巧而成為思考有條理和深度的生物化學專家。那麼如果你說的「在一個領域內是批判性思維的專家」是指比如有批判性思維能力的物理學家，那麼，可以說，他在別的領域裡，可能他還是有批判性思維的意識，但不是這兩者結合甚好的專家。如果你說的意思是指善於運用物理學領域的知識來講授批判性思維的方法的專家，情況恐怕也類似。

批判性思維包括技能與態度。態度包含了以公正，求真，反思精神為核心的八個理智要素，技能則包含了推理的一些技能。這些技能與態度是否可以脫離領域專業自由的遷移？

這個問題正好是另一方面。大多數批判性思維專家認為，至少有一些批判性思維的精神和方法，比如要有實證根據，要開放尋找多元替代理論等，是在不同專業領域都適用的，當然具體怎麼實現，怎麼用，要和專業知識結合，如上所述。所以，一個教批判性思維原則的通識課，是必要的，而轉化應用到各科領域中，要依靠學生的努力。

祝好！

Y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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