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讀《唐詩三百首》027:元稹《行宮》

文 | 謝小樓

01

行宮

元稹

寥落古行宮,宮花寂寞紅。

白頭宮女在,閑坐說玄宗。

行宮:皇帝出行時居住的宮殿,這裡指當時東都洛陽的皇帝行宮上陽宮。

寥落古行宮,宮花寂寞紅。

寥,空虛;落,落寞;寥落:寂寞冷落。宮花:行宮裡的花。

在這寂寥冷落的古舊行宮裡,花寂寞而紅艷的開著。

白頭宮女在,閑坐說玄宗。

白頭宮女:據白居易《上陽白髮人》,天寶末年,一些宮女被送到上陽宮,在這冷宮裡一閉四十多年,成了白髮宮人。

滿頭白髮的宮女,閑坐著談論唐玄宗。

02

元稹的這首《行宮》,借寫宮女青春的消逝,來表達對時代盛衰的慨嘆。

開篇從環境寫起,「寥落古行宮」,行宮原本是帝王出行時的居所,本應該是繁華熱鬧的,但此時的行宮卻是寂寥冷落的,只有宮中的紅花依然鮮艷地開著,然而在這樣寂寥凄清的行宮裡,盛開的鮮花也顯得寂寞了。

更寂寞的是住在這裡的宮女,當初她們被送到上陽宮的時候,還是少女,如今卻已白頭。「宮花寂寞紅」,紅得刺眼,「白頭宮女」,白得凄涼,紅白對比,一個宮女一生的寂寥就在這兩字中了。

於是,這些宮女為消這無可奈何之天,冷落寂寥之日,只好坐在一起閑談起當年玄宗時代的事情。

「閑坐說玄宗",沒有說是說玄宗何事,也沒說玄宗長短,只是說宮女們談論玄宗的情形,個中興味,經過過那個時代的人自然會有深刻的感受。

玄宗時代,是曾經最輝煌的盛世,而宮女們正是那個盛世時代的見證人,她們看著自己的青春如何逝去,看著行宮如何逐漸寥落,也看著盛唐如何逐漸衰敗。

一句「閑坐說玄宗」,彷彿什麼都沒說,但又感覺什麼都說到了,結得含蓄未盡,洪邁《容齋隨筆》云:「語少意足,有無窮之味。」

03

所謂借寫宮女表達盛衰之慨,這只是這首詩的標準解讀,而我讀此詩,自有自已獨特的感受。

我們讀詩時,大抵是一個人,也是孤獨的,寂寞的。

此時進入詩境,我們看到是一座寂寥冷清的行宮,宮裡雖有花開著,但依然顯得冷清寂寞,在這個寂寥冷清的行宮裡,有幾個頭髮已經白了的宮女坐在一起閑聊。

走近一點,從她們零碎話語中,隱約聽出她們在談論當年玄宗的事情。

於是,隨著她們的閑言碎語,我們的思緒飄蕩到了盛唐時代,那個時代,繁華,喧鬧,充滿活力。也許,曾經唐玄宗就在這行宮裡住過,那時這裡張燈結綵,花團錦簇,人間天上,已然不清。

然後我們再從白頭宮女的閑談中抽離出來,再看看這寥落行宮與白頭宮女,時代的盛衰,人世的滄桑,不覺在我們心中攢起一團悲涼之氣。

最後我們再從詩境中抽離出來,看著這些優美的字句,內心又被一股茫然的心緒包裹。

我們在讀這首詩的時候,在三個時空中穿梭,我們的生命體驗在繁華與孤寂中轉換,在盛世與衰時中往來,在文學世界與現實世界中進出,讀完掩卷,一種人生渺渺茫茫的感覺侵襲而來。

讀詩,享受的就是這種感覺!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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