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結果」的英國大選：老科敗者為王，梅姨外強中乾

英國大選焦灼的選舉形式讓看官們看不清楚了。自稱「鐵娘子」的梅姨愈發羸弱；工黨科爾賓雖敗猶強。英國老百姓怎麼看？土逗特邀長期駐英夥伴紙老虎做了細緻分析，理清英國大選的原貌呈現給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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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紙老虎

編輯：默默然

美編：黃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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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英國大選結果新鮮出爐，現任首相梅所在的保守黨雖然保住了第一大黨的地位，卻失去了絕對多數席位，將不得不聯合組閣，土逗特邀老虎君為您帶來特別報道。

從2015年英國大選，到2016年脫歐公投，再到2017年提前大選，不變的是那不靠譜的民調，還有那愛賭博的保守黨。不太關心英國時事的童鞋們一定很納悶兒，合著你們日不落帝國一天到晚啥也不幹，盡投票了啊？

然而，老虎君想告訴大家的是，雖說選來選去保守黨依然是議會第一大黨，但其實近兩年來英國政壇發生的變動恐怕比過去幾十年還要多。從2015年大選的死氣沉沉，到科爾賓掀起左翼旋風當選工黨黨魁，到卡梅倫玩退歐公投把自己玩下了台，再到這次大選的驚心動魄，一天頂二十年的時代似乎已經到來！

你計劃的大選有童話的色彩

如果不提前大選的話，梅的任期會一直持續到2020年為止，而她本人也多次提到不會在那之前舉行大選。按照這個設想，她將成為二戰時期的丘吉爾之後，未經競選而任職最久的首相。雖說政客說話不算話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但一般來說總還是要個面子的，除非萬不得已或是有利可圖。而梅這次不惜180度大轉彎，當然是為了圖個小利，不對，是圖N個大利。

由於工黨右翼跟科爾賓明裡暗裡撕得難解難分，毫無執政之象，最近這大半年來保守黨在民調中不斷擴大優勢，到4月時已經領先工黨21個百分點。這讓統治階級眼前一亮：此時不選更待何時！於是乎，4月18日，梅突然宣布在6月8日提前大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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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梅童鞋計劃的大選究竟想要達到怎樣的目的呢？

首先，雖說保守黨在2015年出人意料地取得了議會絕對多數，但領先優勢非常小（總共650個席位，保守黨佔330個），這對之後紛繁複雜的脫歐而言，實在是太少了。梅一方面承諾要硬脫歐，另一方面又要保證保守黨所代表的大資產階級的利益，這種矛盾意味著跟歐盟達成的協議勢必會從左右兩面遭到別的政黨（甚至黨內）的反對。此外，微弱的席位優勢意味著她所提出《廢除條例草案》（用來決定脫歐後如何將歐盟立法納入英國法律體系）很難不經修改直接通過。如果能擴大席位上的優勢，就能減少別的政黨的影響，讓脫歐程序進行得更為穩妥。

第二，英國經濟不但幾年來毫無起色，而且說不定還會因為脫歐迎來新的衰退，這意味著政府財政繼續吃緊，保守黨政府不得不進一步採取緊縮政策。而卡梅倫政府在2015年競選時做出的不增稅、不削減福利和保護養老金領取者等承諾，現在便成了絆腳石。財政大臣哈蒙德在三月時，就因為保守黨之前的競選承諾，被迫取消了增加自僱人士國民保險稅的建議。通過在民調大幅領先的情況下提前大選，梅可以讓大幅削減福利的緊縮政綱獲得實施的合法性，從而徹底掃清前任卡梅倫的競選承諾所帶來的所有障礙。

第三，梅也希望能用一場大勝來增強自己作為首相的威信。在卡梅倫因脫歐辭職後，梅在黨魁競選中隨著Leadsom的退出不戰而勝，繼任首相。然而沒有經過選舉，畢竟有點名不正言不順，做起事情來也礙手礙腳。如果能借著支持率不錯來個大勝，後面自然就舒服多了。

第四，保守黨在三月間陷入涉及近20個議員的競選經費醜聞。根據指控，保守黨2015年大選中在幾個重點選區違反了為保證各政黨公平競選的對競選經費的限制，以幫助自己的議員當選。選舉委員會向保守黨罰款7萬英鎊，並將其財務主管移交給了司法機關。醜聞的進一步發酵理論上可以導致重新大選或一系列候補選舉。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主動出擊，提前大選也能一掃醜聞的困擾。

然而劇情卻總是被現實篡改

歷史已經一次又一次地告訴我們，計劃是趕不上變化的，事情是會起變化的。可惜梅跟前任卡梅倫以及他們所共同代表的金融資本家一樣短視，一樣愛投機，一樣不懂辯證法，一樣不會發展地看問題。在宣布要進行大選後的短短几周內，保守黨支持率如跳水般下降。特別是政綱出了以後，工黨支持率一下子暴漲了8個百分點。即使兩次恐襲，也幫不上保守黨什麼忙。到投票前，保守黨二十一個百分點的優勢幾乎蕩然無存，剩下的只有一臉懵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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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票意向變化圖，來源：B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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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保守黨在各種民調中支持率大幅下滑，但是絕大多數民調還是樂觀地認為保守黨會取得絕對多數，原因下面會說到。藍鵝（又是藍鵝！），今天出口民調顯示保守黨將失去絕對多數的結果一出，可以說是眾臉懵逼，英鎊更是配合跳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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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圖中可以看出，英鎊匯率在8日晚上22點（結果公布時間）出現斷崖式下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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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保守黨在這次大選中失去了12個席位，只獲得了318席，同時也失去了絕對多數。工黨增加了29個席位，獲得261席，位居第二。蘇格蘭民族黨失去了21個席位，但依然憑藉31個席位在蘇格蘭拔得頭籌。自民黨依然萎靡，增加了4個席位也只有12個。北愛爾蘭民主統一黨和新芬黨、威爾士黨均小幅增加了席位，綠黨依然是1個席位。 （截止寫稿完畢時還有一個選區沒有出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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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百分比上看，保守黨和工黨最終得票只相差2.4個百分點，且分別提高了5.5和9.5個百分點。特別值得一提的是，工黨的得票率已經超過布萊爾2005年大選。除了北愛的兩個黨之外，其他黨的支持率均有下降 。保守黨和工黨則一共獲得了超過80%的選票。可以說，這次大選保守黨和工黨才是真正的主角。這是因為他們不約而同地撕去了以往的虛偽面具，階級站隊清晰，打鬥慘烈，搶走了其他小黨的戲份，也吸走了其他小黨的粉絲，這個我們後面還會詳細介紹。

在蘇格蘭，蘇格蘭民族黨自身的階級矛盾因為保守黨和工黨的站隊撕逼而放大。嫌棄它太左、希望留英、希望脫歐的人群倒向保守黨，讓保守黨在蘇格蘭收穫最大。工黨由於在蘇格蘭獨立問題上的態度和蘇格蘭工黨的糟糕立場，未能把科爾賓旋風刮到蘇格蘭，只增加了五個席位。要知道，蘇格蘭多年來一直是工黨的腹地，然而布萊爾的第三條道路的政策卻讓工黨在上屆大選中失去了41個席位中的40個。

由於保守黨強硬的脫歐態度和工黨激進的綱領，英國獨立黨似乎失去了存在的必要。而自民黨試圖打留歐牌，想靠發起第二次脫歐公投爭取選民，但這在保守黨和工黨的綱領面前顯得極其蒼白，況且人們還沒忘記它在2010年聯合政府中背叛了自己的綱領（遙想當年人也是拿過62個席位的）。搞笑的是，自民黨為了重生，這次明確表示跟保守黨劃清界線，不參加保守黨政府，於是保守黨此役只能去跟北愛爾蘭民主統一黨搞聯合政府。你要問這個民主統一黨是什麼東東？老虎君表示，俺才疏學淺，才第一次聽說，傳說是個超級保皇黨（查的時候發現北愛政壇剛陷入危機，就不現學現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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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守黨、工黨、自民黨和蘇格蘭民族黨在上屆大選薄弱、較穩固和穩固選區的戰況

（來源：衛報網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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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選區上來看，保守黨此次一共丟掉了32個選區，之所以最終只少了12個席位，主要是因為搶了11個蘇格蘭民族黨的席位。而工黨的上升則體現在不僅只失去了5個選區，還贏得了不少其他政黨的選區。特別是坎特伯雷，這個從1918年以來就一直歸保守黨的選區，這次居然轉投工黨！此外，工黨在保守黨的穩固選區Kensington也頗有衝擊之勢，由於兩黨選票極其相近，該選區重新計票了兩次，因為工作人員太累不得不暫緩第三次計票。

從人群上而言，改變了大選結果的則是年輕人。18-24歲年輕人一向被認為是政治冷淡的一代，但事實證明，他們冷淡不過是因為沒有什麼值得激動的。科爾賓的綱領喚起了他們的政治熱情。根據YouGov的民調，工黨在18-24歲年輕人的支持率高達71%。據估計，這一年齡段在本次大選中的投票率高達72%，與2010年和2015年相比提高近30個百分點。這也是各個民調估算錯誤的主要原因。而本次大選整體投票率也達到1997年以來的最高，為68.7%。所以，倫敦奧運會的口號」激勵一代人（Inspire a generation）」說的是科爾賓童鞋？

重返骯髒的保守黨

民意會在一個多月的時間裡發生如此巨大的變化，最為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保守黨和工黨在這次大選中清晰地亮明了身份，復歸了真實的階級立場。保守黨一改梅上台時要代表各個階級（包括工人階級）的說法，綱領明確地向工人階級宣戰。其中最為引人注目的是對老人和小孩的攻擊。

老人方面，保守黨出台了三連擊：

1）計劃取消養老金三重保護計劃（the triple-lock on pensions），即養老金不再按照每年2.5%的速度增長。

2）取消全民冬季能源補貼（the Winter Fuel Allowance），這可能會導致一千萬領取養老金的老人需要為過高的冬季能源費用發愁。

3）提高養老福利的准入門檻。目前享受養老福利的資產上限是23,250英鎊，但不包含房產。綱領把這一上限提高到100,000英鎊，但把房產納入資產計算。由於房價遠超8萬英鎊，這一政策意味著很多老人需要「自掏腰包」承擔此前免費的福利。沒有錢？沒關係，可以先欠著，等死後房產會被出售來還錢。這樣一來，老人死後也無法將房子作為遺產留給子女，因而被民眾稱作「死亡稅」或「老年痴呆稅」。

與此同時，保守黨也積極攻擊不列顛的花朵。他們的綱領計劃取消為每位不到7歲的小學生提供的免費午餐，據估計這將影響到90萬學生。雖然綱領提出將用免費早餐替代，但保守黨計劃的每年6000萬英鎊的經費均攤到每個學生卻壓根兒不夠提供一份早餐。

此外，綱領還取消了對凍結所得稅的承諾，取消了凍結火車票價格，取消了每小時9鎊最低工資的承諾，以及取消了因媒體竊聽醜聞展開的檢查媒體與警察關係的列文森調查（Leveson Inquiry）第二期。

綱領中唯一還算的上保護工人權益的只剩下限制能源價格上漲，在公司董事會中加入工人代表，給需要照顧生病或老年親屬的工人一年無薪（注意是無薪）假期的權力。這居然還得到了英國總工會總書記 Frances O』Grady的跪舔，也是醉了。

與此同時，這份綱領卻承諾把企業稅降低到17%，支持被視為教育不平等的代表的文法學校（grammar school）。更為驚人的是，他們還把捕獵狐狸合法化列入綱領。一股皇黨貴族清新脫俗的氣息撲面而來，有木有？

梅的綱領是如此赤裸裸，以至於她的一位大臣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出來說梅應該「迅速修改綱領的主題，其中很多是對選民的重大打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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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為了親民在臉書搞問答直播，講到捕獵狐狸問題時遭到了怒臉表情包的轟炸23333

重做工人階級政黨的工黨

與保守黨相對，工黨則拿出了1950年以來最左的綱領，這也是它絕地反擊的最大法寶。這一綱領早在被泄露時（有人猜測是故意為之），就引起了很大的反響。經少許改動正式推出之後，更是得到了廣泛的支持。綱領以工黨的競選口號「服務多數，而非少數」（For the many, not the few）為題，其中的各項政策也充分體現了這一口號，很好地回應了英國老百姓生活中最為關心、最為艱難的幾個方面。

應對私有化之後節節攀升的水費、火車費、電費和郵費，工黨綱領提出要將水務公司、鐵路公司、國家電網和皇家郵政再次收歸國有。

勞工方面，綱領要求取消危機後大幅增加的零小時合同（zero-hour contract）。這種合同不保證被僱傭者的工作時間（所謂零小時），勞動者根據企業的需要呼之即來揮之即去。同時，工黨承諾到2020年將最低工資提高到每小時10英鎊以上（現在6.7鎊），這與保守黨取消每小時9鎊最低工資的承諾形成鮮明的對比。

教育方面，綱領提出增加112億的教育經費，以取消大學學費，同時恢復學生的生活補助。此前，保守黨-自民黨聯合政府直接違背自民黨的競選承諾，不顧席捲全英的大學生抗議運動，在2011年將英國大學學費從每年3000英鎊提升至9000英鎊。此外，綱領將2歲兒童納入每周30小時免費兒童託管（現只覆蓋3、4歲）；給小學生提供免費午餐，這也與保守黨的綱領正好相反。

福利方面，工黨提出：結束現在對住房補貼和殘疾人津貼的凍結；終止壓榨低收入人群的卧室稅（Bedroom Tax）；每年至少建造10萬社會住宅，同時增加買房補貼；取消現在的延長退休年齡的計劃；花費77億開展健康和社保改革，保證急診病人四小時內能看上病，取消國民醫療體系（NHS）員工的工資封頂。

而這些「服務多數」的政策，則是以「不服務少數」的政策為基礎的。這些政策包括：

1）增收個人所得稅，向年薪超過8萬磅的最富有的5%徵收45%的個人所得稅，年薪12.3萬以上的徵收50%的個人所得稅；

2）將企業稅從21%增加至26%（仍低於2010年聯合政府的28%的稅率）；

3）對倫敦金融城增收交易稅。與之形成對比的是，綱領保證不增收增值稅、國民保險稅等會影響普通百姓的稅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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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眾在抗議中打出標語：「再見，布萊爾分子。你好，真正的工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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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意思的是，或許因為之前被攻擊得太多，這次工黨綱領花了很大的篇幅來計算上面每項政策需要多少錢，增稅能增加多少財政收入，賬面做得非常漂亮。以至於金融時報都出來說，保守黨錯了，這次工黨真的把賬做平了。

工黨的綱領在移民問題（新移民體制）、國家安全（增加警備）、國防（對北約的承諾）等問題上有不少缺陷（正式出台的綱領比之前泄露的版本有所倒退），靠徵稅增加財政收入的設想也早已被齊普拉斯、奧朗德諸君反覆證明是烏托邦。但是整體而言，它絕對是英國政壇和工黨歷史上的一股清流。綱領一出，工黨支持率暴漲8個百分點；各項政策都大受工黨支持者歡迎。很多參加科爾賓競選集會的支持者說，自己終於在有生之年聽到了能反映他們生活需要的政策，終於看到了讓他們願意去為之行動的政策。

說到這裡，老虎君想給科爾賓點個贊，雖然近兩年的時間裡一直在跟黨內右翼撕逼，也常常妥協，特別是一直希望跟右翼和平共處。但每次到緊要關頭（去年黨魁重選、本次大選）科爾賓都還是挺給力的（俺真的沒有在高級黑）。更重要的是，他給工黨帶來了新氣象，吸引了大量新黨員的加入 。而恰恰是這些支持他的民眾，在一次次緊要關頭給了他力量，幫助他渡過了難關。

兩個英國、兩個競選

相比以前的大選，「左作右時右亦左，右作左時左亦右」的局面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清晰的代表資產階級和無產階級利益的兩黨綱領。大選不再是擁抱、鮮花和愛的頌歌，而是對峙、撕逼和兩個階級的政治角力。這是英國社會階級分化的現實反映。

與其他各國相似，危機之後的英國，憤怒和痛苦無處不在。根據Joseph Rowntree基金會的統計，貧困人口數量達到歷史最高。按目前的趨勢，到2021年工人的實際工資仍將低於2008年的水平。英格蘭銀行行長Carney將危機以來的十年稱作「失去的十年」——實際工資從十九世紀六十年代至今第一次沒有增長。實際工資下降的同時，底層民眾還不得不面對政府對福利的大幅削減、食物價格的增高、國民醫療體系的崩潰。一面是越來越多的民眾不得不依靠互助的食物銀行，越來越多的人不得不露宿街頭；另一面則是富人的收入仍在不斷增加，是上流社會的聲色犬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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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入從低到高人群的收入增長預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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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苦和不滿在不斷積累，卻找不到表達的方式。總工會只抱怨，卻不行動；青年醫生、南方鐵路公司、倫敦地鐵、獄警、倫敦救護車司機等的抗爭仍在繼續，但分散的行動越來越難贏得妥協。科爾賓之前的工黨跟保守黨的區別微乎其微，工人階級在政治上找不到自己的代表。於是，這種對體制的不滿如同蒸汽一般尋找著各種出口：蘇格蘭獨立和英國脫歐中大量的支持票，就是這種不滿的扭曲、泄憤般的表達。而科爾賓在黨魁選舉中的勝利雖然鼓舞人心，但卻因為工黨右翼的有意破壞和科爾賓的妥協，未能有效地把他們組織起來向前推進。在這一次大選中，民眾的不滿不但找到了合適的出口——工黨激進的綱領，而且得到了有效的組織。

科爾賓及其支持者吸取了法國梅朗雄的成功經驗：組織大規模的集會，積極利用社交媒體，親自參加電視辯論，甚至開發了Corbyn Run的網路遊戲。通過這些方式，科爾賓打破了主流媒體對他一致的封鎖和攻擊，減小不按他綱領開展競選宣傳的右翼議員的影響，直接面對群眾宣傳自己的綱領。同時，也讓支持者們在一次次規模超出預想的集會中認識到自己的力量，更加自信、堅定地開展鬥爭（老虎君表示，每次看完科爾賓演講視頻都好雞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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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rbyn Run最後很燃的群眾跟隨科爾賓追梅的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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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支持率的提高與科爾賓出色的辯論和堅定的立場也是分不開的。比如，保守黨諷刺他的綱領是以「神奇的搖錢樹」為基礎的，科爾賓則非常犀利地指出，保守黨的綱領也以「神奇的搖錢樹」為基礎，只不過保守黨綱領的搖錢樹是工人階級，而工黨綱領的搖錢樹是富人和大公司。再比如，在面對曼徹斯特恐襲時，科爾賓非常及時地發表演講，指出恐怖主義威脅日益增長，英國政府多年以來的對外政策難辭其咎。

同時，科爾賓通過自己的草根組織Momentum（雖然這一組織完全沒有起到應有的作用），成功地組織了8000名支持者去挨家挨戶敲門，呼籲大家為工黨投票。據估計，他們一共敲了超過100萬戶人家的大門。

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則是保守黨的競選策略。由於綱領實在拿不出手，保守黨只能大打「強有力和穩定」牌（競選口號），說梅比科爾賓更有執政能力，說只有保守黨才能硬脫歐，說只有自己才能保證英國不遭受恐襲侵擾。然而，「強有力」的梅卻在盡一切可能避免接觸人群，避免跟科爾賓進行辯論。

兩者的差異在最後一天的競選活動中體現得最為鮮明。梅突然到訪倫敦市中心的一家肉店，一些屠夫向她大喊「投票給工黨」，使得她倉皇逃竄，狼狽地結束了這場活動。而科爾賓卻從8點開始，參加了8場公共集會，最後回到自己的選區，在群眾的喝彩中一個一個政策地解釋自己的綱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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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萬人參加科爾賓在Gateshead的競選演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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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梅的失敗不是因為競選策略糟糕，而是因為對於一個代表沒落的階級、無法再提供任何進步政策的政黨而言，什麼競選策略不是糟糕的呢？而科爾賓的競選策略之所以成功，是因為他依靠的階級有變革時代的力量，是因為他提供給這個階級一個明確的奮鬥目標。

將戰鬥進行到底！

大選過後，梅依然是首相，保守黨依然是執政黨，工黨依然是反對黨。看似雁過無聲，實則天翻地覆。梅雖然贏了，但是卻變得更弱。保守黨政府失去絕對多數，不得不跟自身也處於危機之中的北愛民主統一黨聯合執政。這一聯盟註定是極不穩定的，它不但要迎來脫歐談判、經濟危機，而且要實行緊縮政策。

科爾賓雖然輸了，但是卻變得更強。這次競選徹底打破了脫歐以來甚囂塵上的民眾日益右轉的說法，打破了激進綱領不受歡迎的說法。它預示了代表工人階級利益的政黨的發展前途（從大選開始到現在，工黨黨員數又增加了10萬人，現在已經達到60萬人，是西歐規模最大的左翼政黨），也向民眾展示了自身的力量。

同時，這次大選也讓民眾思考：如果工黨黨內沒有那些右翼的搗亂，能從一開始就團結在科爾賓的綱領下，那今天工黨是不是會取得更大的勝利？面對未來的政治危機、經濟危機、社會危機，面對新的緊縮政策，又該如何前進？科爾賓的綱領到底如何才能實現，錢真的能通過徵稅征來么？

盧森堡姐姐曾經說：「那些沒有行動的人，不會注意到他們的鎖鏈。」英國人民已經一次又一次行動起來，已經發現了身上那一條又一條的鎖鏈，那接下來，是要帶著鎖鏈跳舞，還是要砸碎鎖鏈，將戰鬥進行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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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由土逗公社和紙老虎聯合發布。紙老虎，一個嚴肅認真關注世界大事的逗逼公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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