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路難》第四十五章 黑白無常
玄鶴。
封居胥見鏡子里現出丁令威本相,他一把將十二寸明鏡重重摔在地上,劉油誤把化身玄鶴的丁令威當成害他的妖精而命喪己手。
丁令威復歸人形,一邊捋著鬍子,一邊朝封居胥頻頻頷首,「孺子可教,孺子可教,老朽沒有看錯,你果然是萬里挑一的仙才啊。」
封居胥沒有理會他,低著頭默默注視著死去的劉油,寂寂人定,蟋蟀與蛤蟆聒噪作一團,心煩意亂的封居胥跪在泥地上用雙手刨出一個坑,丁令威沒有打擾他,默默站在他身後。
他奮力刨了有半個時辰,雙手挖得起了水泡,小坑逐漸變成能夠裝下半個人的大坑,悶熱的香爐峰籠屜一樣把劉油蒸得屍氣蒸騰,蚊蟲牛虻密匝匝前來會餐,太陽拖著疲倦的身體返回虞淵休息,被大雨澆灌後的夜熱鬧異常,與不久前只有風雨聲的香爐峰判若兩然。
疲憊早已深深鑽進封居胥的血管里,恍惚之間,好像有人在他頭頂不遠處說話。
「七爺,干咱這營生的就跟個騾子似的。」
「我說八爺,你我這差事雖然累人,可鐐銬一響黃金萬兩啊,這差事多少人搶破頭都未必輪的上他,覺得累了,想想酆都城,那地界兒寸土寸金,居大不易啊,要沒這些孤魂野鬼,哪兒來咱倆那三進三出的大宅子啊。」
「您這話在理,就前天咱倆勾了個京城財主的魂兒,好傢夥,那家人可真捨得花錢,紙錢元寶一堆一堆燒啊。」
「誰曾想這死鬼一文錢都不敢花,全孝敬咱老哥倆了,哈哈哈哈······」
封居胥費力抬起耷拉下來的眼皮,還真有兩個人蹦躂著朝劉油的屍體而來,這倆人戴著尖尖的高帽子,一個是臉色煞白穿一身素的瘦高個,一個是臉色黝黑穿一身黑的矮冬瓜,瘦高個猩紅的舌頭吐到翹起的鞋尖,蹦躂的時候舌頭隨著身體一顫一顫,像條吐著信子的赤練蛇,矮冬瓜渾身濕漉漉的,每蹦一下,身上的水就跟一盆一盆往下淌。
「哎呀,」丁令威一拊掌,「原來是范謝二將軍啊。」
「呀,」瘦高個朝丁令威唱了個喏,「鶴仙人,您下凡散心來了啊。」
「是啊,天上太悶,來紹興轉轉,解悶兒,」丁令威一抬手變出兩個夜光杯,「來,二位將軍嘗嘗我從天宮帶來的美酒,」說罷,夜光杯兩耳幻化成小翅膀撲騰著飛向他倆。
他倆也不客氣,瘦高個伸出流著涎水的舌頭跟變色龍似的啪一下捲住酒杯,直卷到嘴邊,頭往後一仰,咕咚咕咚,天宮玉液便下了肚兒。
矮冬瓜掏出勾魂索捲住酒杯,收回來一仰而盡,喝完直接把酒杯摔到地上,瘦高個則小心翼翼把酒杯卷著放在身旁的青石上,一抹嘴兒,「真解乏啊,」他從袖子里抽出一條鐵鏈鐐銬,「鶴仙人,咱爺們兒有事在身,哪天你來酆都,我倆請您喝一杯。」
瘦高個說完一抖手,那鏈子帶著風抽向劉油,啪一聲,那具高大丑陋的屍體如被打碎的雞蛋般汁液四濺,心肝脾肺腎流了一地,矮冬瓜找到劉油的肺,跟踩豬尿泡一樣一腳踩下去,劉油的魂魄嘟一聲被擠了出來。
「真他媽晦氣!」矮冬瓜用鎖鏈纏住劉油脖子狠狠的頓了他一下,「這哪兒是鬼啊,這是野鬼死後變成的聻,」他越說越氣,拽著劉油頭髮叮咣五四就是一頓亂捶,邊打邊罵,「你他媽的!」他兩眼瞪成了鈴鐺,「你他媽的害你七爺跟八爺白跑了一趟。」
「去你媽的!」封居胥撿起剛丟在地上的六丁六甲真符,啪的貼在腦門上,「我看誰敢動他!」
「呦呵,」矮冬瓜揩了下鼻子,「這是誰啊這是?」他上下掃視著渾身髒兮兮的封居胥,「誰他媽沒把自己褲襠夾緊啊,啊?咋把你給露出來了?」
六丁六甲陣符與封居胥的靈力貼合,他從頭到腳呲呲冒著一圈又一圈電環,緊接著就是一聲暴喝沖向矮冬瓜。
矮冬瓜一甩袖子,一捧幽藍色的死水當頭澆到封居胥身上,他痛苦的扭曲作一團,肩頭跟褲腿都被燒焦了,虧得丁令威袖中飛出羽毛箭將他額上的六丁六甲真符打掉才讓他少受皮肉之苦。
嗆人的濃煙瀰漫在他們四周。
封居胥有靈力護體沒有燒毀皮膚,可就這也讓他疼得五內如焚。
矮冬瓜抓起勾魂索就要收拾他,瘦高個橫在他身前。
「八爺,」瘦高個眯著細長的眉眼審視著眼前的人兒,「咱先跟這位朋友盤盤道,」他蹦向封居胥,「小人眼拙,煩請勞動下金口,敢問您是哪位尊神啊?」
「我是誰還輪不到你個弔死鬼來問!」封居胥費勁撐起身體,迎著他的目光惡狠狠地回道。
「哎,哎,哎,」丁令威顛著兩腳趕忙插到他倆中間,「有話好好說,有話好好說,」他給封居胥使了個眼色,示意他躺下,可封居胥吃了秤砣鐵了心,一動不動手撐著地杵在那兒。
「怎麼著,」瘦高個朝丁令威擠擠眼,「您跟這位腦門上貼張破紙條子的小兄弟是親戚啊?」
「這是我新收的徒弟,」丁令威按著要起身再戰的封居胥,「衝撞了二位將軍還望海涵啊。」
「哦,」瘦高個活動下脖頸,「原來是鶴仙人的高足,不打不相識,」他朝矮冬瓜一歪頭,「八爺,咱倆回吧,時候不早了,帶著這新聻回酆都,別一會兒城門關了,咱倆還得在郊外過夜呢。」
矮冬瓜頓了下鐵鏈,劉油被勒得喘不過氣,拿手往下扒拉鐵鏈,矮冬瓜咚一腳揣他肚子上,「再他媽瞎動讓你連聻都做不成!」
「慢著!」封居胥推開丁令威的胳膊,一骨碌站起來,「他已經從《錄鬼簿》上除名了,你們沒資格抓他!」
「呦嘿,」矮冬瓜氣勢洶洶的蹦到他跟前,「你以為你是誰啊!」他斜眼瞅著封居胥,發出一陣惡意的獰笑,「還他媽《錄鬼簿》了,你他媽是判官啊!」
所幸剛才只是燒焦了他的肩頭跟褲腿,他直接從懷中掏出散著臭氣的《錄鬼簿》,右手高高舉起,「張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他甩甩《錄鬼簿》,「這是什麼!」
瘦高個不可思議的看著他,蹦到他跟前一把奪過《錄鬼簿》,他一邊翻看一邊瞅著封居胥,跟矮冬瓜一陣交頭接耳。
「好啊,」矮冬瓜惡狠狠地指著封居胥,「除了愛管閑事,你他媽還是個賊!給我老實交代,你是怎麼偷的!」
封居胥頭扭向一邊不搭理他。
「八爺,」瘦高個拿手肘捅了下矮冬瓜,小聲嘀咕道,「咱倆見好就收吧,這小子也不知道什麼來頭,」他指了指《錄鬼簿》,「咱把這帶回去敲判官一筆,這趟也沒白來,」他又瞅了眼靜立一旁的丁令威,拉著矮冬瓜的袖子,貼著他耳朵說,「丁令威可不好惹,上次他去酆都,閻王爺跟他聊得可歡了,還從咱那地界借走幾個倒霉鬼,」他又警惕的看了眼一直笑眯眯的丁令威,「這傢伙水深著呢,咱帶著這該死的新聻回吧。」
矮冬瓜用力甩了下衣袖,梗著脖子有一小會兒,回頭溜了眼封居胥,嘆了口氣,「行,咱回。」
「你小子可以啊,」瘦高個扯著嗓子一字一頓的朝封居說道,「膽敢撕毀《錄鬼簿》,不怕削減陽壽嘛!」他將《錄鬼簿》揣懷裡,「不過,既然你是鶴仙人的徒弟,我們哥倆就放你一馬,你給老子我聽好了,閻王叫你三更死,不得留人到五更,饒是你撕了一頁,判官那裡也有副本備著,除不除名,由我們幽冥界說了算,還輪不到你個凡夫俗子擱這兒撒野!」
封居胥被氣得麵皮醬紫,胸口鼓足了氣,剛要回罵,丁令威笑呵呵的繞到他身前,「二位將軍肯賣老朽一個面子,老朽真是感激不盡,也替我弟子謝過二位將軍,他日再去酆都做客,老朽一定到二位將軍府上登門拜訪。」
「鶴仙人您言重了,」瘦高個朝矮冬瓜勾了一下手,「這真不早了,我們老哥兒倆得回去了,」他雙手抱拳一點頭,「告辭了!」
矮冬瓜也跟著不情不願的雙手抱拳點頭,有氣無力的說了聲,「告辭。」
「二位將軍慢走!」丁令威恭敬還禮。
瘦高個與矮冬瓜連同奮力掙扎的劉油瞬間消失不見。
「欺人太甚!」封居胥憤恨不平地說道。
「小兄弟,」丁令威饒有深意的看著他,「一日不見老夫對你真是刮目相看啊,先不說你竟有能耐御使寶劍符籙,單就這份俠義精神便令老夫佩服不已啊。」
封居胥恨恨的看著他,咬牙切齒的說道,「你為了試煉我真是無所不用其極,找來這許多毒蛇猛獸,妖魔鬼怪,你可真是神通廣大啊。」
丁令威本想找幾句話來為自己辯解,可想了想,自己確實沒有考慮過這些蛇蟲鼠蟻,魑魅魍魎的死活,所謂烈火煉真金,他可沒心思考慮丹爐與柴禾的感受。
「小兄弟,你就咽下這口氣了?」丁令威試著轉移話題,「那黑白無常二兄弟當著你的面把人綁走,」他嘴裡嘶嘶吸著氣,轉動眼珠子,「這也能忍?」
不說還好,一說這話,封居胥的胸膛立馬鼓足了氣,「我恨不能把他們食肉寢皮,敲骨吸髓!」
「很好,」丁令威突然神色一轉,「那還不跪下拜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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