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托馬斯：你的名字

在帶隊殺入東部決賽後，以賽亞-托馬斯確認賽季報銷，現在拿出這篇常規賽為網易NBA供的稿件給大家，只是從他的名字出發，講述了一些這個小個子球員的故事。

北京時間2016年最後一天，波士頓凱爾特人主場迎接熱火的挑戰。這場比賽的開篇就像我這篇文章的第一句話一樣無聊，國內的視頻直播網站都沒有為這樣一場比賽準備中文解說，畢竟當天有另外9場更好看的比賽等待妹子們站在邊上念出球迷發來的消息並抽獎發放手機或者計生用品，譬如像奇才怒懟籃網23分這樣的比賽顯然比東部老三的一場比賽更有必要配妹子和解說。①

①這場比賽甚至連林書豪和比爾倆玻璃都沒有打！當然，一切很可能都是預先安排好的，都是早在2016年夏天就為親眼目睹林重返美好的瘋狂時光而專設，但如果真的想推廣一點勵志傳說，相比191公分95公斤的龐然大物林書豪，隔壁平民綠凱175公分84公斤的以賽亞-托馬斯豈非更具普通球迷的代入感？

商業的事情我不懂，重要的是比賽剛開始確實乏善可陳，畢竟看霍福德投三分球並不是一件很賞心悅目的事情，而他怒鑿溫斯洛的儀態也很難稱得上雅觀，賽場另一邊則是白邊的墊腳罰球……所以國內轉播商確實有種神秘的嗅覺？

比賽剛進行了4分鐘小托馬斯就被熱火後衛約什-里查德森蓋了一個帽，釘板大帽，反彈回來球權還被對手收下的那種。

如果是我在比賽剛開始就有這樣的遭遇，也許一整場我都不會緩過來，我甚至可能把這份沮喪的情緒帶到下午然後以此為理由拖延稿件。

但小托馬斯並不會，他的比賽絕不會局限於前4分鐘，他是這個聯盟最出色的終結者之一，他最漂亮的比賽，往往出現在最後一節，場均第四節得分9分，新世紀NBA單季場均末節得分之王，比他低的人里，有2005-06賽季的科比、本賽季的威少以及2007-08賽季的勒布朗-詹姆斯，每一個名字都值得配上美女和安全套。

對小托馬斯而言，比打一場漂亮的比賽更艱難的，確實是揚名立萬，不是因為他不夠出色，而是因為這個名字本身就很有名了，再揚就略顯浮誇了，而小托馬斯又很難像小斯塔德邁爾一樣用更漫長的職業生涯去覆蓋「老」斯塔德邁爾的名聲。②

②也許不會是更成功的，但一定是更令人印象深刻的，作為兩連MVP納什的最佳拍檔，你很難不給人留下更深刻的印象。

另外，小托馬斯只有退役之後當教練或者總經理才有可能在職業生涯上「名聲覆蓋」微笑刺客……唔，可能從臭名遠揚的角度來考慮，其實也挺難的。

更何況後面兩位同姓不同名，所引發的混淆只會出現在中文世界，而小托馬斯（Isaiah）和「微小刺客」（Isiah）之間只差了1個字母而已，在英文世界裡都屬於非常容易混淆的範疇。2011年沒進NBA之前，還在上大學的小托馬斯試圖谷歌一下自己的名字，但即便他在關鍵詞里加上「NCAA」「籃球」「控衛」「美國黑人」也無法搜出自己，網上全部是那張微笑的老臉。

但這張老臉背後的那個歷史傳奇球星，卻也真的被小托馬斯這個名字所吸引，經過賈馬爾-克勞福德引薦，一老一少兩個托馬斯成為了忘年之交。除了籃球技術方面的東西外，「微笑刺客」給小托馬斯帶來更多的是精神上的力量，也就是前文所述如何在比賽前4分鐘開開心心上個籃卻被釘板大帽後不那麼藍瘦香菇的精神秘訣。

這套現在可以冠以「塔夫」的精神秘訣不是靠言傳身教，而是完全源於Isaiah Thomas這個高仿名人姓名。關於這個名字的來源你一定耳熟能詳：小托馬斯的父親詹姆斯-托馬斯是加州人，舉家搬到華盛頓州，但一直心念家鄉球隊湖人。一日詹姆斯沒事做和朋友打賭，說如果1989年總決賽活塞戰勝湖人，自己就算賭輸了，就給當時還在娘胎里的小托馬斯取名為「以賽亞」。

最後湖人被活塞橫掃，詹姆斯無奈只得……

等一下，這個故事雖然廣為傳播，但不是沒破綻。小托馬斯是1989年2月出生，當年總決賽開打還得過幾個月，但這個名字可是出生的時候就已經取好了，只是因為孩子他媽希望能按照《聖經》的正規拼法在裡面加個「a」。以我的角度來看，只能理解為詹姆斯想占「微笑刺客」的便宜，但考慮到美帝風俗，一般給孩子取旁人名字，或者中間名，都是帶有尊重的意味，像凱文-樂福取中間名Wesley就是因為名人堂球員維斯-昂塞爾德（Wes Unseld）是他父母輩的好友。詹姆斯-托馬斯給小托馬斯起「仇敵」之名，到底包含著怎樣的深情，現已不可考究。我懷疑他對湖人沒那麼死忠，也懶得多想就給孩子起了個名人的名字。

那麼這個名字是怎麼鍛煉到小托馬斯的呢？

上高中的時候，小托馬斯學習成績一般，得轉學去讀一個私立預科學校修滿必須的學分才能進大學。16歲的小托馬斯只能孤身一人從美國西海岸的西雅圖大都會圈，橫跨了幾乎整個北美大陸，去到美國東海的紐約大都會圈去上學。

時不湊巧，小托馬斯轉學到紐約這段時間，恰逢「微笑刺客」主持紐約尼克斯隊的主要工作，這是尼克斯球迷近代最慘痛最黑暗的一段回憶③，於是小托馬斯在學校里聽到小夥伴們說的最多的話是：

「我恨你爸！」

另一方面，那段時間小托馬斯的鄉黨老大哥賈馬爾-克勞福德正在尼克斯混生活。義薄雲天的克勞福德④怕小兄弟太獨孤做什麼不可描述的事情，每周就帶孩子回自己豪宅住兩天，還經常帶小托馬斯去麥迪遜廣場花園球館看球。

於是，這個16歲的孩子，聽著全場山呼海嘯「托馬斯下課」「托馬斯滾蛋」「托馬斯薩克斯」，看著「微笑刺客」在場邊依然能做到面露微笑指揮若定，心靈受到了極大的震撼：

「我去，這人臉皮真厚啊！」

③作為總裁，他通過一系列操作成功地撐爆了尼克斯的薪金空間，送走了幾個樂透簽（本可以得到阿德和諾阿！），換回來橫掃紐約漢堡店的艾迪-庫里和拿到大合同就傷退的傑羅姆-詹姆斯等高人；作為教練，他執教的尼克斯只留下麥迪遜廣場花園追襲甜瓜的戰役堪稱經典，然後便是3成4的歷史第五低勝率。更好玩的是尼克斯老闆多蘭中途踢掉老帥拉里-布朗讓刺客親自上陣當主帥，要求刺客展現出「明顯的進步」，刺客立即回了一波明顯的退步，但就這樣多蘭也沒捨得開掉刺客。在總經理層面上，微笑刺客獨一檔，當世無人可比，在教練層面上，當代倒是有霍伊博格略可一戰。關於刺客大戰卡爾的段子，以後有機會我們再說。

④克勞福德堪稱NBA西雅圖版及時雨宋公明，哥們兒當NBA球員後，在家鄉路遇幾個小球友沒路費去參加比賽，二話不說就掏腰包讓孩子們搭交通工具前往目的地。這幾個小孩兒里就有後來成名的埃弗里-布拉德利，另外，馬刺卡哇伊-萊昂納德作為西雅圖大都會出身的球員，推特上只關注了克勞福德一個活人，其餘全是組織機構，有人問克公明這什麼情況，克六微微一笑，道：「我在他遠未成名的時候就認識他了。」看來也沒少在卡哇伊小時候解囊相助。

克公明還熱心家鄉公益事業，舉辦並親身參與義賽，支援西雅圖社區建設之類的好人好事舉不勝舉，堪稱「兩學一做」在海外的標杆人物。

上大學後，小托馬斯才第一次和「微笑刺客」相遇，後者一見面便告訴小托馬斯自己是他的逼格犯（big fan），然後就開始倚老賣老教給小孩一點人生的道理：

「我教給他的第一件事就是：好球員和壞球員之間的差別就在於他們是否相信自己。」

其實根本不用「微笑刺客」灌雞湯，小托馬斯早就在紐約人民怒吼和微笑刺客淡定的反差萌中學到了這一切，而且他已經將這樣的品質烙印在自己的性格之中，那便是：

不要臉地相信自己一定行！

就在這場對陣熱火比賽還剩最後37秒時，綠凱僅僅領先對手2分而已，此次進攻24秒即將耗盡之際，小托馬斯在距離三分線還有差不多一個半郭敬明的位置出手三分，顏射熱火後衛泰勒-約翰遜得手。

蓋棺定論的一球，這是他在本場比賽砍下的第50分，最終他末節砍下29分，全場52分。

在我們有限的認知範圍內，一名175身高的球員能夠在NBA生存下來，場均砍個10分2籃板2助攻之類的數據就已經很不錯，如果能再稍微高一點到183這個程度，並熟練掌握搶斷和假摔兩項技巧，或許會過得更好點，但那也必然已經是出類拔萃的天賦。小托馬斯這個50分，輕易就達到了NBA身高最矮的50分，另一個了不起的數據，是他末節的29分，是張伯倫100那場以來NBA末節最高分。⑤

⑤張伯倫100分那場末節砍下31分。

但必須提醒諸位的是：所謂記錄，前綴越長越不值錢。像小托馬斯這種類型的紀錄涉及到身體條件的， 很快就被淡忘在歷史漫漫長河中，其實也不用把視角放的那麼高遠，隔日火箭登哥砍下一波兒53+17+16，誰還有空去吹小托馬斯？

還以克公明為例，砍50+這種事，在三支不同的球隊里都干過，誰會去對此印象深刻？甚至他都快把自己的名字刻到「最佳第六人」獎盃上這種事情，也並不為人所津津樂道，正如人人都會去關心奧斯卡金像獎男主女主，有幾人真正關心最佳化妝與髮型設計獎是何人收穫呢？

所以小托馬斯這波50+，終將和他的賽季場均27分一起沉入歷史長河，就像沉船古董，等下一個寫稿的人將起撈起，以示淵博的炫耀，但那又有什麼意義？就像他2014年作為第60順位出身的球員，帶領國王隊全國巡演，教各路控衛做人，這段驚艷絕倫的表演，又有幾人記得？即便他時至今日在綠凱作為當家球星場均砍下27分之多，讓詹姆斯杜蘭特庫里都排到自己身後，除了作為評論幾位巨星划水表現時拿出來作為談資，又有幾人會真正關心？

所以說，數據這種可以重複的東西並不打緊，真正能留在記憶里並融入我們這些普通球迷體驗中的，還是這個人生而為人的特質。

小托馬斯的特質已如前文所述：湊不要臉唄。

還在大學的時候，有一場比賽小托馬斯的絕殺投籃被帽了，賽後小伙和你一樣開始在球隊大巴上玩手機，然後他在推特上轉發了12條罵自己的推文，比如什麼「號稱最強硬那個矮子今天被日翻啦」之類的，這一點就頗有韓信之風；

在打大學籃球的時候，小托馬斯的身高成為了對面球迷攻擊的熱區，往往在他罰球的時候，迪斯尼經典歌曲《小小世界》（It』s a small world）就會如約響起；

做爹媽的自然最關心孩子的前途問題，小托馬斯老媽擔心孩子進不了NBA，便問他是否有其他畢業後的工作想法，得到的答案是無，和小托馬斯老媽一樣擔心的還有NBADRAFT選秀官網，給小托馬斯預測了一個60順位不提，還給他整了一個從未進過NBA打球的模版，可謂看衰至極。

但是呢，仔細回憶一下，你能想得到的小托馬斯映像，是否總是面帶微笑。有好事記者給小托馬斯挖坑：「你總是在微笑，總能保持積極的態度，這對你來說真的有那麼容易嗎？」

小托馬斯當即答道：「並不容易。我只是不願意沉溺於過去的憤怒或者失敗，如果你對一件事情付出了110%的努力，那就行了，不能想太多。」

有人問我他和艾弗森還有多大差距，我只能說他們之間有目測5公分的差距。其他方面，他們同樣自信，同樣要當首發，同樣要賺大錢，同樣要征服這個世界，同樣擁有極高的「自尊/身高」比。

不同的是，艾弗森的自信中，有很大成分的霸氣，這是少年成名，攜狀元身份進入聯盟而始的那份睥睨感，而且這個起點就決定了球隊從一開始就是以他為核心建隊，他最終也不負重託殺出一片自己的天空，而且不光光是在籃球區域。所以當艾弗森晚景凄涼的時候，便愈發會在場內場外傳遞出一種乖張陰鷙拒人千里之外的氣息。

小托馬斯沒有，不光光是175的身高，60順位同樣是一個極大的障礙，需要攜帶「那個名字」給他帶來的心靈創傷免疫，需要在一次次的訓練中贏得教練信任，需要在場上證明自己的能力，需要在被交易走只能作第六人的時候忍辱負重，需要在球隊需要的時候站出來大殺四方，需要接受一份與輸出不匹配的合同，需要自己通過時間來構建存在感。

他需要在堅固自我信任的同時擊碎籃球圈關於身高/順位的固有偏見。

最重要的是，小托馬斯的奮鬥史，或者說我們在討論小托馬斯綜合征的時候⑥，始終會感受到一種撲面而來的可愛氣息，甚至會有點想笑。

他的故事乾淨純粹，只與體育，與籃球有關，沒有任何的童年傷痛宣傳，不曾流落街頭，沒有鋃鐺入獄，沒有孟母三遷的感天動地，沒有親友連續離世的傷痛，家庭完整美好，沒有爬著進球員通道，雙膝完整，目若朗星，沒有任何可供寫手們熬制雞湯的存在，小托馬斯就這樣靜靜地看著專家們裝逼，帶領綠凱默默前行。

這樣的故事，真挺好。

⑥小托馬斯綜合征具體癥狀包括但不局限於以下言論：

是時候給綠凱再拿個冠軍啦！

兩年後我要別人拿運鈔車來簽約我！

我要證明自己是最好的小個子球員！

我就是身高175的加內特！

我今天這個換手上籃有點像喬丹！

沒人能防得住我，我是聯盟頂尖控衛！

我是要成為全明星首發的男人！

2K里用勇士的都是菜逼！

我的公號：貓三的大排檔，或者搜索cathir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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