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夫人
兆棠是通過教授認識教授夫人的,教授夫人四十多歲,風韻猶存,除了眼角那裡有些明顯的皺紋外,別的倒看不大出年紀。兆棠將採訪提綱遞給教授時,教授夫人正好回來,見到兆棠在,就轉頭向教授說:「這個就是張小記者吧!」教授微笑著點了點頭,兆棠沒料到教授夫人會這麼說,因為張大記者這種客套話聽多了,對張小記者就格外注意起來。兆棠不由得回頭去看了一眼教授夫人,只見教授夫人穿著一件淺白色的襯衫,襯衫下擺扎在牛仔褲里,牛仔褲是緊身的,下面是一雙運動鞋,倒像是個少女的裝扮,不過這身裝扮在教授夫人那裡,沒有什麼不妥貼的,反倒平添了些風韻。
兆棠自知盯著教授夫人看的時間有些久了,連忙把眼睛低下去,猶如做了虧心事一般,臉一下子就紅了半邊。教授夫人客氣地說了幾句,就進房間了,兆棠又和教授確認了一些事情,也便告辭出去了。
兆棠是一家報社的記者,這期要做一篇教授的專訪,之前和教授確認過幾次,大概教授給教授夫人提起過兆棠的名字,所以教授夫人第一次見到兆棠就認出來了。
翌日,教授在微信上讓兆棠加一下他的助理,具體的事情和助理談。兆棠知道教授工作繁忙,也不想在那些小問題上麻煩他,也就順從地加上了教授推薦過來的名片。加上不多久,那邊就通過驗證了,兆棠和助理確認了一些事情後,便道了謝,去忙別的事情了。
專訪約在教授的家裡,教授說他忙,去別的地方的話,採訪的時間興許就不夠了,所以才提出這個不情之請。兆棠提前到了教授家的小區,看了看時間,比約定的時間早了半小時,不便上去,就在小區的長椅上坐著,準備過個二十分鐘才上去。提前十分鐘到,事情都能準備好,也不會過多打擾。
大約過了幾分鐘後,兆棠突然聽到有人在喊他。
「張記者。」
兆棠抬起頭看,竟然是教授夫人。
兆棠一時窘迫起來,因為他不知道怎麼稱呼她,叫她什麼呢?跟著教授那邊叫魏夫人實在是太正式了,而叫師母也沒到那個親熱份上。若是叫什麼阿姨老師什麼的,又實在是太不符合眼前的這位教授夫人了。教授夫人似乎看出了他的窘迫,就說,我叫顧筠,叫我筠姐就好了,別人都這麼叫。兆棠這才叫了一聲筠姐。
「為什麼都到樓下了不上去?」教授夫人問。
「來早了!」
「你上去吧,在家裡坐著,外面風大。」說著就走了,但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問:「吃早餐了嗎?我現在去買早餐,也給你買些。」教授夫人的聲音很柔。
兆棠連連搖了搖頭,想開口拒絕的,但是教授夫人已經走遠了。
兆棠本來想再在下面待個十來分鐘才上去的,但是這時他飛快地上去了,要是待會教授夫人回來,保准要和她一起上去,那時就很尷尬了。
敲了敲門,教授來開的門,見了兆棠,就請到書房裡面坐著,教授出去了一下,兆棠以為教授要給自己倒茶,本想說拒絕的,但來不及了。然而當教授回來,手裡並沒有茶。教授說:「那我們就開始吧,待會我還有課。」
兆棠和教授聊了不多久,就聽到開門的聲音,教授夫人回來了,她把頭歪進書房裡說,「你們兩個出來吃早餐吧,吃完再訪談。」兆棠驚訝於教授夫人的親和,聽她口氣,自己一點都不是外人了。教授說:「就不浪費時間了,在書房裡吃吧,邊吃邊聊。」教授夫人拿進早餐的時候突然說:「怎麼也沒給人家倒杯茶?真是一點身外事都不懂。」這話是向教授嗔怪的,教授這時才發現,於是笑了笑,沒說話。在教授夫人出去泡茶的時候,兆棠想這教授應該是和錢鍾書一樣的人,只知書齋里的事了。早餐自然有兆棠的一份,兆棠也不推辭,就和教授邊吃邊聊。聊的時候教授夫人就再也沒進來,想來教授在工作的時候,她是從不來打擾的。
訪談結束後,兆棠說要幾張教授的照片,好用來放在版面上。教授說待會讓顧老師發你電子版吧。兆棠還沒來得及開口,教授就高聲說:「顧老師,你待會在微信上給小張發幾張我的照片,要挑帥的。」教授這個偶然的笑話一說出來,兆棠和教授夫人也很識趣地笑起來。這時兆棠才知道,教授的助理原來就是教授夫人。
晚上時,兆棠果然在微信里收到了教授夫人發來的照片,兆棠打開一看,是小圖,就讓教授夫人發原圖過來。教授夫人說我不知道怎麼發原圖。兆棠說你預覽的時候鉤上原圖就可以了。教授夫人還是不會,兆棠又說了一次教授夫人才成功地發了過來。在照片後面說了一句話說:「我太笨了,這個功能才第一次知道。」
兆棠對於教授夫人這句話,不知道怎麼回復才好。想了一下才回復說:「笨的話還能當教授夫人哦?」那邊發來一個笑臉說:「聰明的是教授,也不是我。」兆棠說:原來您就是教授的助理啊?」教授夫人說:「我沒事就幫教授處理一些雜事。」兆棠又和教授夫人聊了幾句,就說以後有事情時我再來問您吧。教授夫人那邊發來了一個笑臉,這次對話就結束了。
有好幾天,兆棠都沒有和教授夫人聊。他們就在要成為不說話的微信好友時,兆棠在刷朋友圈的時候,看到了教授夫人轉發的關於文學的文章,上面還有一段評論,兆棠就回復了幾句,想不到一來二去,兩人就在朋友圈聊上了。
就此以後,兩人便時不時地聊一些文學的話題,兆棠和教授夫人都是文學愛好者,喜好的也差不多,偏向於中國的古典文學,教授夫人更是鍾情於《紅樓夢》,他們就《紅樓夢》討論過許多次,教授夫人平時會寫些文章,她曾把她寫的關於《紅樓夢》的一些文章發給兆棠看,其中觀點倒是頗為新穎,行文很流暢,是很不錯的文章。兆棠問她為什麼不發出來給更多人看,教授夫人就緊張起來,讓兆棠千萬不要傳出去,只消他看看就好了。兆棠很奇怪,這些文章是可以發表出來的,她作為教授夫人自然也有發表的渠道,為什麼就藏著呢?教授夫人笑了笑說:「我寫文章不過是自己鬧著玩罷了,誰想去掙這些浮名呢?再說,就算髮表出來,又有何益處呢?何況現在談《紅樓夢》的文章實在是太多了,發出來也不過是讓一些無聊的人憑空指手畫腳罷了。」兆棠有些慚愧,這點上他不如教授夫人多了,自己平時寫了一篇文章,都是恨不得立馬發出來的,讓越多人看到越好。
教授夫人說,這不一樣,你還年輕,自然要這些東西,不管是名還是利,都要靠這些帶來,但是她已經不需要這些了,而且她對這些本來就沒多大追求。所以教授夫人很篤定地讓兆棠繼續去寫文章,繼續發表出來。
兆棠卻沒有聽進去,他聽到教授夫人說了年紀的這個詞時,突然想起她的年紀來,她到底多少歲呢?於是就壯著膽子問了:
「筠姐,你多大年紀呢?看著好年輕。」這是兆棠真實的話。
「嘴還挺甜。」教授夫人那邊停頓了一下說:「我都四十幾了。」兆棠感覺她有輕輕地嘆一口氣。
「啊,看上去完全不像,你頂多三十歲的樣子。」
「你不要逗我開心了,那你呢,你未滿三十吧!」
兆棠心虛了一下,沒敢說實話,說:「明年三十。」實際上他才二十七歲。他不知道為什麼要說大兩歲,似乎這樣和教授夫人的差距會小些。教授夫人後來大概能猜到他的謊言,但是她始終沒有拆穿。這次之後,他們就再也沒有在年紀上討論過,教授夫人害怕這樣想時會激發自己那種綺麗而傷感的想法。
他們這樣不咸不淡地聊了一兩個月,不管對兆棠還是教授夫人來說,和彼此聊天都成為了一種小小的依賴,或者一種期待。
那天他們聊天是晚上,教授去了外地參加一個學術會議。已經深夜了,兆棠躺在床上和教授夫人聊著微信。窗外夜色像是發酵過後的酒,有些醺然的氣氛,而那醺然的風從窗戶吹進來,吹在兆棠身上,兆棠的整顆腦袋似乎一下子蒙掉了,他感覺行為有些不受自己控制,打字的手指有點微微發抖,喉嚨也開始發緊起來。他翻轉了一下身子,有種過電的微顫感,他知道這種感覺是從微信另一端的教授夫人那邊傳遞過來的。這是一個充滿誘惑意味的夜晚。
兆棠突然不由控制地問:「魏老師呢?」這句話問出來後,兆棠的心就跳到嗓子眼兒了。
那邊遲遲不發來信息,這讓兆棠生出了恐懼,覺得自己不該這麼魯莽的,可是剛想補救的時候,那邊發來了一行字:「他出差去了。」
「那……現在就你一個人?」
「嗯……」
「這麼長的夜,該做些什麼呢?你也是失眠著吧!」
「突然失眠了!」兆棠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繾綣。
「你總是一個人睡嗎?」
「他很忙。」
「對呀,大教授自然很忙了,可是你,真可憐,為你難過。」
「為我難過什麼呢?」
「你是我見過最美的女人!」兆棠不知道為什麼要突兀地說這句話,他也分不清自己是真心話呢還是只是當時的境況使然。他在腦海里快速回放了一下他所認識的女人,想分辨自己到底有沒有說謊,可是他沒有找到答案。
那端仍然是長久的沉默,兆棠緊張起來。
那端說:「我困了,要睡了,晚安!」
沒有兆棠繼續說話的餘地,儘管他想繼續說,但是他只得回復晚安過去。回復完晚安後,兆棠就真的失眠了,他處於一種亢奮和悔恨中,亢奮是因為腦海里總是想著教授夫人的樣子,悔恨則是自己太魯莽了,那些話不管怎麼說,都不是自己該說的話,可是現在收不回來了。恐怕她再也不會理自己了,甚至會把這些事情說給教授,那可就太糟糕了。可是他沒有任何辦法了。
幸好第二天,那邊發來了早安,又解釋說她昨晚是因為太困了才沒聊下去的,誰都沒有提及昨晚的那個試探性的小插曲,兆棠心裡的石頭才終於落了地。
雜誌出來了,兆棠本準備寄過去的,但是他在填寫快遞單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決定親自送過去,一來他住的地方和教授家並不遠,二來雜誌也比較多,寄過去要花些運費。以這兩個理由去,並不算唐突,這麼想著,就提著一摞雜誌去了。
敲開門,來開門的是教授夫人,他去之前,並沒有在微信上給她說,因為他覺得他是去見教授的,要是提前說了,就感覺自己是去見她的,而他並沒有立場可以去見她。
「魏老師呢?雜誌出來了,我就順路拿過來了。」兆棠刻意地解釋說。
教授夫人的臉明顯是紅了,她低著聲音說:「他上課去了。」
「那我放在這邊吧。」兆棠頭都沒抬,他不敢看她。
「你要喝杯茶么?」
「不……」他還沒喊出來,就順從地說,「好——」
她進廚房去燒開水,兆棠局促地坐在沙發上,心撲通亂跳。
她把茶杯放在他面前,就坐在旁邊的沙發上,他拿起來,準備喝一口,旁邊的聲音響起:「燙」。他頓了頓,吹了吹,還是喝了一口,果然燙,他忍住沒讓她看出來。
又坐了一會兒,他想怎麼都要走了,於是站起來說:「我先走了。」
「不等老師回來嗎?」
「不等了。」說完他就逃也似地跑出來。跑到街上的時候心還是跳得厲害,他突然有了一種蠻橫的勇氣,他掏出手機,給她發了一條信息:其實我是來看你的。
「……我知道。」
兆棠高興得在街上跑起來。
此後他們就聊得越來越頻繁,他們都清楚地知道他們在做不好的事情,做危險的事情,但是他們都刻意迴避了這個,他們像是要同時掉入食人花的蟲子,只顧以花心那裡的誘惑為目標,不顧結局的可怕,反過來說正因為結局的可怕,所以他們才越要將注意力專註在誘惑上,唯有這種狂熱才能抵消對心中的恐懼,所以他們就這麼義無反顧了。
兆棠在微信上和她聊天簡直算得上巧舌如簧,幽默而狡黠,說了許多自認為聰明成熟的話,想讓教授夫人對自己有個穩重的印象。但是不久之後,教授夫人才告訴他,她被他吸引,恰巧是他身上的衝勁,那股很乾凈很透徹的氣質,而不是那些所謂的中年男人的穩重,不然教授早就滿足她了。她突然說起他們的第一次見面來,她說,看到他和教授對面坐著,那種強烈的對比讓她很傷感,但是又感到了一種希望。她愛著教授,但是看著教授在兆棠的對比下,顯得垂垂老矣,她便無端地怨恨起兆棠來,而她對兆棠的好感,也是由這恨轉化而來的。愛愛恨恨,就是一物兩面啊!
他們的談話已經將教授完全摒棄了,這只是他們的事情。教授夫人給兆棠講起她在蘇州的童年和少女時代。
「去觀前街買小玩意兒。」
「周末去虎丘玩,小時候愛那些花花草草,大一些就喜歡看那些文人的亭台樓閣、字跡書畫。」
「山塘街是外地人去的,我們蘇州人才不愛去呢。吵死了。」
「……」
她帶著嬌嗔,慢慢地說起這些事情來時,兆棠竟然有種恍惚,似乎穿過了幾十年的時光,看到了在蘇州街頭玩耍的她。
而她也不斷地追問兆棠的成長經歷,兆棠是新疆的漢人,說起他的成長經歷,竟然有些異域風采,她是極歡喜聽的,兆棠講故事是能手,能將有的沒的添油加醋地說,這讓他們消磨過了好多個教授出差在外的微醺的夜晚。
他們一開始,或許是有肉體的衝動的。一個丈夫忙於學術,經常出差,而風韻猶存的寂寞女人,一個正是最茂盛的年紀,而形單影吊漂泊在他鄉的青年男人。他們常在深夜言語交投,說些綺麗虛幻的事情,說些纏綿無骨的情話,自然很容易說到那方面來。
兆棠知道她的確是個寂寞的女人,一個飽含汁液的成熟了的水果,被孤零零地放在一旁,再不被吃掉,等待她的便是腐爛乾枯。她夜夜滾在她軟棉的床上,越滾身體越熱,汁液流得越多,面色潮紅,聲音發顫,她渴望一個男人。而兆棠呢,身體板硬,裡面積蓄了太多能量,像是一團大火,把他燒得夠嗆,他是寫作為生的人,怎麼能沒有女人呢?怎麼能讓身體里的火不發泄出來呢?身體里的火不發泄出來,就猶如那些源源不斷地靈感不落在紙上,不能成為小說、詩歌,只能被憑空浪費。
所以他們終至於情亂意迷了。
那晚只是平常的夜晚,兆棠卻無比地渴求她,他不停地呼喚她,讓她來,讓她奉獻給他。那邊遲疑、糾結、難過,想去,卻又不能去,但不去內心和身體都備受煎熬。
終於她神暈目眩地問:「那我們去哪裡呢?」說這句話的時候,她有種感傷,不但是今夜他們去哪裡,以後他們到哪裡也不知道了,他們都會飄零了,不是身體就是心靈。
「你先來吧,我們見了再說。」
於是她開著車到了兆棠那裡,兆棠在樓下等她,他並不能帶她回他的房間,他是合租,帶回去室友勢必知道。兆棠看到一輛黑色的賓士車停在樓下時,並不知道這就是她,可是她下來了,穿著絳紅色的裙子,腳下是孔雀綠的高跟鞋,踩在地上,嗒嗒地響。她向兆棠走過來,低著頭,風吹著她的長髮,她身上有一種魅惑的淺香。兆棠更加眩暈了。
「今晚的月色見到你也會慚愧的。」兆棠由衷地說。
「我們就在這裡嗎?」她有些面無表情地問。
「我們去找個地方喝東西吧!」
「不,我們去轉轉吧。」
兆棠跟著她上了車,她開著車向環路上駛去,上了高架,便能看到這座城市的通明燈火,兆棠的手再也抑制不住,一點點一寸寸地向旁邊移過去,移一點心就像打了一次鼓。終於他拉住了她的手,手剛一碰上,她的手就像蛇一樣纏住了兆棠的手,兆棠感覺靈魂都在震顫。她一隻手握住方向盤,一隻手和兆棠的手交纏在一起,眼睛直直地盯著前方,她的面色看上去堅定極了。兆棠從來沒有見過這麼美的女人。
她將車開到了一個很空曠的地方,四周空空如也。兆棠剛想問這是哪裡,她就歪倒在了他懷裡,他便不能再動。他們的嘴唇同時在尋覓著對方,慢慢地,悄悄地,終於找尋到了,於是緊緊地貼在了一起,緊緊地吻住了。他們都渴望將這個吻無限地延長,可是椅子卻往後倒了下去,兆棠的手抑制不住地在她身上遊走,終於找到了方向,他將手伸進了她的胸口,然後再往下探去,把裙子撈上來,手伸進去,已是一片潮濕……他們已經到了不可挽回的一步,就在這曠野無人的地方,他們彼此佔有了彼此。
他們相依著躺在車的後排,他們的衣服凌亂地撒在車裡。
「你有煙嗎?」她問他。
兆棠在前排的褲子里找到了煙,遞給她,幫她搖下車窗,給她點上了。她吸了一口,然後放在兆棠的口裡,讓兆棠也吸一口,他們就這樣交換著一口一口地將一支煙抽完。
「你知道《聊齋志異》裡面的仙狐野精為什麼要給那些書生自薦枕席嗎?」她笑笑問。
兆棠想了想說,「我不知道。」
她說:「其實我也不知道,但是我今天做了和她們一樣的事情,而我也不能解釋我的動機。」
兆棠說:「世界上本來就是很多事情都是解釋不清楚的。」
她停頓了一會兒說:「這是我和你的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兆棠說:「為什麼?」
她慘淡地笑了笑,沒有回答,兆棠從她的臉上瞬間就明白了答案,他們到底是懂得彼此的。
兆棠說:「好的。」
她說:「謝謝你懂我。」
他們彼此又沉默了許多時間,他們又緊緊地抱了一會兒,他們又深深地吻了一會兒。
「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我走一段路去打車。」兆棠笑笑,「我正想走一下路。」
她也跟著笑了笑。
「再見!」
「再見——」
她將車開走了,兆棠在原地打了一個轉,等看不到她的車後,才慢慢地走回去,走了許久,才用手機軟體打了一個車。他回去,洗了一個澡,就睡去了,他想,就把這些當作一個夢吧,天亮了,夢就結束了。
兆棠沒想到,她將車開在前面轉彎的地方時就熄了火,她坐在車裡,看到兆棠從她車旁邊走過,直到走不見了,才將車開回去。
他們都知道,他們是徹底結束了,如果說他們開始的原因不是那麼單純,還夾雜著肉慾的話,起碼他們在結束的時候是單純的,他們或多或少地有了一些愛情,應該是有吧,他們都這樣安慰自己。
他們默默將對方的信息刪掉了,一個夢本來就沒有留存的價值。如果讓一個夢反覆延伸,再好的夢,都會變得邪惡起來,然後將人吞噬掉。他們都是那麼聰明的人,自然知道這點,而他們這麼做,就是為了害怕堅決後的反悔,而他們都是絕不能反悔的人。
……
在許久後,兆棠又見到了一次教授和教授夫人,那是一次學術會議,兆棠作為記者去採訪。教授和教授夫人挽著手走過前台,一個儒雅風流,一個溫婉秀麗,比在場的任何一對都要適合,都要讓人讚歎。教授夫人還是一點沒變,那雙眼睛,還是有著哀愁的痕迹。兆棠遠遠地看到,不起波瀾地躲了過去,他沒有和他們見面,也不想見到她。他想,他們的結束是正確的,起碼他們的腦海里都有一段美好的回憶,而結局,除了偶爾的深夜輾轉外,似乎都不太壞。
對於顧筠來說,最適合她的身份,還是教授夫人。
2017/5/16於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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