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志怪.角龍
一
當君遲還是個小書鬼的時候，也曾混沌度日。比如終日躺在平緩的山坡上，看天上的雲一個下午能變幻出多少種形狀。
nnnn可是有一天，她突然覺得自己有些浪費天賦，畢竟作為書鬼，沒有一本屬於自己的書，是件很丟人的事情。於是她就對身邊同樣躺著發獃的角龍說「喂，我想干件大事。」
nnnn「嗯？」
nnnn
「我想做一本自己的書。」君遲眼睛裡閃著興奮的光。
nnnn「那你做唄，這算什麼大事。」角龍有些不以為意。
nnnn「一本普通的書當然沒什麼大不了的，但我想做一本上古妖神訪談錄。」君遲把手伸向空中比劃著，陽光透過她半透明的胳膊照射到她的臉上。
nnnn這一個瞬間，角龍突然覺得身邊的小書鬼有點好看，於是他卷了卷尾巴——心情愉悅的時候他都會不自覺地這樣做——偏著腦袋思考了一小會兒，才慢悠悠地說：「沒戲。」
nnnn「為什麼？我可是個書鬼！」君遲有點不高興。
nnnn一隻優秀的書鬼，在漫長的鬼生中會做出不計其數的書，他們能將自己與別人的記憶轉化為文字，同時他們也有世間最好的記憶力。
nnnn「因為你遇不到上古妖怪。」說完，角龍把尾巴尖放到嘴裡嘬了又嘬，他心裡想，尾巴尖是世界上最好吃的東西。
二
君遲覺得角龍說的確實有幾分道理，她從沒有聽說過哪裡出現過上古妖神，甚至自己見過最厲害的妖怪，也只是這條和自己從小玩到大的角龍。
nnnn「不如我寫你吧？」
nnnn
「我又不是神職。」角龍莫名其妙的說。
nnnn「你已經當了五百多年角龍了，按理說早該成神了。」君遲道，「是不是....因為你長的太丑了？」
nnnn角龍沉默了很久，「嘭」得一下變成了個痞痞的男孩子，面孔湊近，鼻尖幾乎都要戳到君遲臉上去了。「遲遲啊，我不變人是因為不喜歡，不是因為我不帥，你懂？」
nnnn這張突然湊近的臉，嚇得君遲支支吾吾半天說不上一句話，只顧著猛點頭，快要把臉埋進衣服里了。
nnnn角龍看她這樣子，心裡像被什麼毛茸茸的糰子咕嚕嚕地滾過似的。
nnnn正巧，一陣風吹過，漫山遍野的蒲公英種子揚起，飛向很遠很遠的地方。
三
和君遲不同，角龍沒什麼抱負，也不想做神仙。他對君遲說，神仙太不自由，不如躺在山坡上吹吹風、寫寫日記。
nnnn「七月初八，晴，今天的雲很大。」角龍的日記總是很簡短。
nnnn
「這種東西有什麼好寫的，就沒有什麼重要點的？」君遲問。
nnnn「有啊，我讀給你聽。」角龍呼啦啦地翻來找去，不知從哪兒掏出一本竹簡念道，「三月七日，電閃雷鳴，我變成了角龍，距離成神更近一步了，開心。」
nnnn「還有更重要的嗎？」君遲好奇。
nnnn「當然，有很多，但是這就不能告訴你了。」角龍神神秘秘地把日記藏好。
nnnn「...小氣！」君遲推了角龍一把，沒想到他順勢滾下山坡，帶起一路的草葉和小石子，模樣十分逗樂。
nnnn那一天，角龍懶洋洋地躺在山腳，看著小書鬼咕嘰咕嘰的蠢笑。
nnnn四
「你以前明明很想當神仙的，為什麼現在變化這麼大？」君遲問。
nnnn「不告訴你。」
nnnn
「可是我好希望你當神仙啊。」君遲托著腮說。
nnnn「為什麼？」
nnnn「我想把你寫成我的第一個故事。」
nnnn「喂，小遲遲，你有喜歡過誰嗎？」角龍突然問了個不著邊際的問題。
nnnn「好像沒有吧。」君遲仔細想了想，然後搖了搖頭。
nnnn「我突然覺得當你第一個故事好像也不錯。」角龍把頭埋進身體里，悶悶地說。
nnnn君遲有點兒跟不上角龍話題的跳躍，可是從這次聊天之後，角龍拾起了他丟下很久的修鍊進度。
五
「小遲遲，我變成神仙之後，你會想我嗎？」
nnnn「會啊，還會一本正經地供奉你。」君遲想了想很嚴肅地說。
nnnn
「...總感覺哪裡怪怪的。」角龍小聲嘀咕。
nnnn天氣一點點轉涼，冬至的時候，山坡上下起第一場雪。
nnnn此時角龍的修鍊已經小有所成，他問：「小遲遲，我變成神仙之後，你打算做什麼呢？」
nnnn「我還是想做一本上古妖神訪談錄，到時候你一定要給我介紹厲害的妖神！」說起這本書，君遲總是很興奮。
nnnn「我答應你，小遲遲，你真是一點沒變。」角龍的聲音里藏著一聲小小的嘆息，不過被簌簌的大雪掩蓋，沒有人發現。
六
來年春日將近，角龍變得越來越有龍的威嚴，但他總是把小遲遲的名字掛在嘴上。
nnnn「你這麼叫我真奇怪，像是在喊小朋友。」君遲抱怨。
nnnn「以後就不這麼叫了，等我變成應龍之後。」
nnnn
「為什麼？」
nnnn「因為神仙要清心寡欲。」角龍說。
nnnn「這和叫我的名字有什麼關係？」君遲還是很費解。
nnnn「小遲遲，你笨死了，不過我不告訴你。」
nnnn七
「小遲遲啊，我要當神仙了。」角龍說這句話的時候，暮色將近，山坡上桃花正一樹一樹地盛開。
nnnn「小遲遲，你要把我寫成你第一個故事，你要把我寫得英俊帥氣，寫得難以忘懷，你答應過的。」
nnnn「會的會的。」君遲說。
nnnn「小遲遲，你是個蠻好看的書鬼，你一定會很優秀的。」
nnnn
「謝謝謝謝。」君遲說。
nnnn「小遲遲，你是個蠢傢伙。」
nnnn「...這我可不同意。」君遲又不高興。可是這一次，角龍沒有逗她，因為他忙著一遍一遍地喊君遲的小名。直到化神的時候到了，他才騰空而起，離開這片山坡。
nnnn他沒有回頭，君遲在他的腳下越來越小。
nnnn一條龍的化神是怎樣的呢？君遲只知道山坡上起了很大的風，連桃樹上的花都吹落成雨，於是那年的春季，也提早結束了。
nnnn八
小書鬼終於有了第一個故事，她寫著以前的種種經歷，寫著天上多了個能撒雨的神仙，他從前是個角龍，是她的朋友。
nnnn落筆之後，君遲突然覺得有點空虛，又有點驕傲。
nnnn又過了很長一段時間，君遲收到一封天上的來信，字跡很是熟悉。
nnnn
「君遲姑娘，展信佳，天上一切都好，我把你介紹給了我新認識的朋友九頭龍，你有空可以去採訪他。君遲姑娘，你一定會成為一個厲害的書鬼，祝好。」
nnnn角龍的信就像他的日記一樣簡潔，只是這一次，他不再叫她小遲遲，而是叫她君遲姑娘。
nnnn九
君遲永遠不會知道，角龍日記里記得最重要的是什麼，其實說到底也只有兩篇。
nnnn「二月七日，花開，遇見小遲遲，突然不想做神仙了。」
nnnn「二月十三日，花落，君遲姑娘，別過。」
nnnnnnnn大故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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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一滴烈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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