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種愛

01-29

第一次見到林的時候，藍正在星巴克喝咖啡，下午的人不多，藍百無聊賴地四處打望，八點鐘的方向一組穿著正裝的人正在激烈討論著商業計劃書，十二點的方向有一對情侶旁若無人地卿卿我我，三點鐘有一個穿著襯衫的男人在看《菊與刀》。

這是一個約莫三十歲左右的戴眼鏡的胖胖的男人，鼻子不算挺，眼睛不算大，整張臉不算帥，卻因此給人一種和藹可親的親切感。

下一秒，有人敲了敲桌子，穿襯衫的男子抬頭，只見藍臉上掛著微笑，道：「我可以坐這裡嗎？」男人點點頭，藍便坐在他對面，她目光直直打量他，對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猶疑了一下才問道：「你也住在這附近嗎？」

藍點點頭，把手中《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輕》塞到他手中，說：「這本書借你，你看完了再還給我。」說完一把抓過男人手中的《菊與刀》，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咖啡館。

他會給我打電話的，藍想。她把自己的電話寫在了扉頁。

後來他果然給她打了電話，兩個人像相識許久的朋友一樣自在相處，談天說地，吃飯，看電影，拉手，接吻，上床。

藍感冒了，林第一時間拿著葯出現在她的家門口，藍看著那張誠摯的臉，眼淚就掉下來了。她緊緊抱住他，好像要把他揉進自己的身體里，藍很久沒有體驗過被關心著的感覺，她看著他的眼睛，道：「我愛你，林。」林沒有說話，只是更緊地摟住她。

林是個沉穩內斂的人，他已訂婚，和未婚妻多年分居兩地，兩人之間早已如涼白開一般索然無味，囿於責任卻也絕不能離開她。他看藍的眼神帶著一種憂鬱，為這種無果的，絕望的愛戀，藍為這種憂鬱著迷。

愛久必紛爭。人又怎麼會滿足於自己所擁有的呢？她為各種小事生氣，為他的未婚妻和各任交往對象，為衛生間弄髒的馬桶，為炒菜多放了一點鹽。林覺得藍變得不可理喻，不再是剛認識的時候那個自由爛漫的姑娘，而覬覦她的異性很多她卻無知無覺來者不拒，這讓他有些惱火，而他生性隱忍，不喜爭論，他們的關係開始有了裂痕。

這日，藍在林家裡的沙發上看電視，瞥見桌上放著那本《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輕》，隨嘴問了一句：「你看了多少了？」林溫柔地笑了笑，道：「還沒來得及看呢。」

一股巨大的失望莫名地湧上藍的心頭，就像一個對母親的愛充滿期待的孩子被遺棄在無人經過的街頭，不斷跌落，跌落。

藍畢竟是個年輕的女孩子，她不明白林早已過了為愛情衝動而不顧一切的瘋狂年紀，他需要的是平淡如水的寧靜歲月，不是熱烈似火的激情，她只是他生命里瞬間的煙火，投石入水驚起的一閃而逝的浪花。他是愛她的，而這愛絲毫不足以改變他的人生軌道。

他們最終分別，而後來藍拿著換洗的衣服去乾洗店的路上，他們再度相遇，林搖下車窗，跟藍打了個招呼，他面容乾淨，頭髮剪短後顯得精神不少。

「你去做什麼呢？」他問。

「我去洗衣服，你呢？」

「我去上班，」聲音依舊很暖，笑得客氣而疏離，「那你注意一下，外面風有點大。」

藍點了點頭，心裡有些抽痛，但她沒有說話，也沒有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