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cebook COO 桑德伯格:痛失愛人之後,如何走出極度哀傷?

「向前一步?我連站都站不起來。」

全球最成功的女性之一、曾經激勵無數女性「向前一步」的 Facebook 首席運營官謝麗爾.桑德伯格(Sheryl Sandberg),垮掉了。

「大衛(David Goldberg)就是我的磐石。我不開心的時候,他會哄我開心;我焦慮的時候,他告訴我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不知所措的時候,他會幫我一起想辦法。」

用謝麗爾自己的話來說,大衛給了她理解和支持、以及深深被愛的感覺:「我本以為,餘生都將和他一起度過。」

但大衛的意外去世,徹底擊碎了她的夢想。

2015 年 5 月,桑德伯格夫婦受邀到墨西哥參加朋友的生日聚會,這本是一次輕鬆甜蜜的度假之旅。下午,謝麗爾和大衛在泳池邊玩了一會兒,沒多久她感到一陣疲乏,她對大衛說:「我要睡著了。」

一小時之後,謝麗爾醒來,大衛卻不見了。她知道,大衛下午要去健身房鍛煉,所以並未放在心上。之後,她和朋友們一起遊了會兒泳,回到房間之後,大衛還是沒有回來。謝麗爾查了會兒郵件,跟孩子們打了電話,就這樣等到了晚飯時間,大衛卻一直不見蹤影。

謝麗爾慌了,她叫上朋友們開始四處尋找丈夫。最後,他們在健身房找到了他——躺在跑步機旁邊,臉色發青,腦袋旁邊有一攤血。謝麗爾被嚇得魂飛魄散,尖叫著喊了救護車。等大衛被送到醫院的時候,一切都已經晚了。

那句「我要睡著了」竟成了他們之間的永訣。

大衛去世之前,謝麗爾是不折不扣的女強人。作為全球最大科技公司之一 Facebook 的核心高管,她擅長謀劃、行動力強。在朋友和同事眼中,謝麗爾是行動者、計劃者,還是向前一步者(Lean Inner)。

但丈夫的去世,令謝麗爾的世界瞬間崩塌——生活陷入混亂、工作信心全無,就連大衛的葬禮,也是她的老闆馬克.扎克伯格(Mark Zuckerberg)和其他幾位親友幫忙操辦的。

從此,謝麗爾開始了漫長的創傷恢復期。

這本新書《B 選項(Option B: Facing Adversity, Building Resilience, and Finding Joy)》,即是謝麗爾與創傷鬥爭的完整記錄。她與賓夕法尼亞大學教授、心理學家亞當.格蘭特(Adam Grant)一起,用親身經歷和科研成果,探討了人們在遭遇不幸之後,如何走出極度悲傷、重新振作。

所以準確地說,這並不是一本如《向前一步》的勵志暢銷書,而是一部沉痛而發人深省的自我救贖筆記。

遭遇過極大不幸的人們,通常會經歷一個叫「極度哀傷(acute grief)」的階段。據統計,每年因員工遭遇不幸帶來的生產力萎縮,令美國企業界損失高達 750 億美元。

生命中的不幸隨時可能發生:失業、失戀、失去生命。不幸發生之後,我們該如何應對?怎樣才能從哀傷中振作起來?

經過幾十年的研究,心理學家馬丁.塞利格曼(Martin Seligman)提出了阻礙人們從悲痛中振作的 3P 理論

· 自我化(Personalization)認為發生不幸是自己的錯;

· 普遍化(Pervasiveness):認為不幸會影響到生活的方方面面;

· 永久化(Permanence):認為不幸會持續一輩子。

1. 自我化

一位年輕女子參加了朋友的生日聚會,臨走的時候,一位男同事需要搭便車回家。於是,女子好心把同事載回了家。但萬萬沒想到,抵達目的地之後,同事居然掏出武器,把女子挾持進家中,強姦了她。

事發之後,女子除了恐懼和憤怒,更多竟是在責怪自己。她認為,如果不是自己答應把同事載回家,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誠然,出了問題從自己身上找原因是責任心的體現,但發生不幸的時候,把主要原因歸咎於自己卻是「自我化」的典型徵兆。

丈夫去世之後,謝麗爾也陷入了同樣的陷阱。大衛的初次屍檢報告顯示,他是死於從健身器械摔下來之後的頭部創傷。謝麗爾的第一反應是:如果自己早一點找到大衛,他可能就不會死了。

但事實並非如此,從健身器械上摔下來,可能會摔斷手臂,但不至於斷送他的性命。之後的屍體解剖也印證了這一點:大衛猝死於冠狀動脈疾病(coronary artery disease,俗稱冠心病)引發的心律失常(cardiac arrhythmia)。

即便如此,謝麗爾仍然在責備自己。她甚至想,自己為什麼沒有早一點查出大衛有冠心病?但實際上,她事後花了數周查閱了大衛的歷史體檢報告,卻沒有找到任何冠心病的徵兆。

畢竟,不是所有發生在我們身上的事情,都是因我們而起。

2. 普遍化

大學畢業之後,謝麗爾第一天到公司上班,老闆讓她在 Lotus 1-2-3(一款 90 年代很流行的電子表格軟體)里輸入數據,謝麗爾表示自己不會。老闆怒道:「你連這個都不會,是怎麼拿到這份工作的?簡直難以置信!」緊接著,他摔門而出。

那一瞬間,謝麗爾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甚至以為自己要被解僱了。但之後的事實證明,她只是不擅長電子表格軟體而已。

同樣的情況也發生在大衛葬禮之後。謝麗爾重回 Facebook 上班第一天,她和老闆馬克.扎克伯格一起開會。為了闡述自己的觀點,她轉頭對產品與工程部的主管博茲(Boz)說:「你記得嗎?以前咱們在谷歌工作的時候探討過這個問題。」

但實際上,博茲從未在谷歌工作過,他的職業生涯始於微軟。

第二天,有人在晨會上向同事提了一個問題,急於證明自己的謝麗爾,卻跳出來開始搶答,並喋喋不休說個不停。後來她才意識到,是大衛的去世令她失去了自信,陷入了「普遍化」陷阱,才有了這些反常行為。

3. 永久化

我們在經歷痛苦的時候,往往以為痛苦是沒有盡頭的。

我們大多都經歷過分手之後,哀嘆「我再也不會愛了」的階段;亦或是,失去親人之後,以為自己餘生都將在悲慟中度過。但實際上,我們傾向於高估痛苦的有效期。

有學者做過實驗,請幾組情侶預測他們分手兩個月之後,自己的情緒狀態;另幾組情侶則彙報他們實際分手兩個月之後,自己真正的情緒狀態。結果,那些經歷了分手的情侶,兩個月後的實際狀態要比自己預計的好得多。

謝麗爾說,要是能早一點知道 3P 理論就好了:

「如果早一點了解普遍化原則,我就會省去許多煩惱;如果理解了永久化原則,我跟前男友們分手的時候,就不會以為心痛的感覺會持續一輩子;如果早點明白自我化原則,當前男友甩我的時候,我就不會過分責備自己——有時候真的不是我的問題,而是他們的問題。」

理解 3P 原則是創傷恢復的基礎,我們還需要具體的方法,才能更快地驅散痛苦的陰霾。

把負面情緒用文字記錄下來,就是個好方法。

幾十年前,健康心理學家傑米.彭尼貝克(Jamie Pennebaker)找來兩組大學生做實驗,請他們連續 4 天、每天做 15 分鐘的日誌。A 組成員記錄的是與情感無關的內容,B 組成員則要寫下他們人生中最黑暗的經歷,比如強姦、試圖自殺、虐童等。

第一天實驗結束之後,B 組成員普遍心跳加速、血壓升高,情緒明顯不佳——這不難理解,因為直面痛苦是殘忍的。

實驗結束六個月之後,傑米回訪了兩組學生,卻發現了驚人的逆轉:B 組成員的生理和心理健康都有了大幅提升,相比 A 組成員,他們的狀態要好得多。自那之後,學界進行了上百組類似的實驗,證明了把負面情緒記錄下來,對於緩解痛苦是有積極療效的。

與此同時,給負面情緒打標籤也能幫助我們更好地恢復——標籤越具體,效果越好。比如,寫下「我感到孤獨」比只寫「我感到不快樂」要具體有效得多。把情緒變成文字,實際是「我們有能力掌控情緒」的體現。

寫日誌也成了謝麗爾創傷恢復的關鍵一步。在日誌的第一頁,她寫道:「今天,我要埋葬我的丈夫。這根本不可想像,我甚至不知道我為什麼要寫這些,搞得好像我會忘記任何細節似的。」

大衛葬禮五個月之後,她一共寫下了 106338 字。

如同身體有生理免疫系統,我們的大腦也有心理免疫系統。當不幸發生在我們身上,大腦會本能地觸發心理防禦機制。

戴維斯.古根海姆(Davis Guggenheim)是一名紀錄片導演,他告訴謝麗爾,拍紀錄片的時候,他並不知道每段故事該如何收尾——他會讓故事以自己的方式、在合適時間去自我演化。

他擔心,謝麗爾過分控制自己悲傷的情緒,反而會讓悲傷扭曲泛濫。他鼓勵謝麗爾,去傾聽自己的悲傷,並讓它自我演化(run its own course)。

統計顯示,六個月之後,失去配偶的人們終將挺過「極度哀傷」階段。

追尋人生的第一選擇固然最好,但並非每個人都如此幸運。當 A 選項不復存在的時候,就該啟動 B 選項了。生命從來都不完美,某種程度上,我們都或多或少活在 B 選項當中。

正如謝麗爾所寫:「面對痛苦,我們也要學會向前一步,直抵痛處(lean in to the suck)。」這大概也是她在痛失愛人之後,勇敢寫下這本《B 選項》的意義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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