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永遠比嘴巴誠實——被外卡驚走的葉公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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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卡這東東，歷來點綴為主，無礙大局，發放對象或致敬前輩，或提攜後進。偶有一起懷揣外卡連戰連捷直至最終奪冠的案例，放到任何項目都是至少可以傳頌20年的神跡。有鑒於此，外卡能夠吸引到的關注大多也只能停留在公布人選階段，和正賽開戰後的前幾輪，留給大伙兒唏噓緬懷的空間。想靠一張外卡爆出大新聞，個人的奮鬥是遠遠不夠的，必須寄望於歷史的進程。

而圍棋世界的歷史進程，早在一年多以前，便已翻開了全新的、同過往迥然不同，未來註定撲朔迷離的一頁。命運既然如此慷慨的為我們搭建好全新的舞台，總該有點節目準時出演。新一屆Mlily夢百合杯的這張外卡，從醞釀伊始質疑之聲便絡繹不絕，直至4月26日正式公布（事實上比賽官網一個月前便已劇透），更是迎來了鋪天蓋地的口水。從沒有哪張外卡搞出過如此勁爆的效果，棋界上下也很少就某一事件表現出如此高度一致的不滿。

如果您對我此前關於人工智慧的文章還有印象，應該記得早在去年初《Nature》刊登封面文章之際，我便將其視作谷歌向競技圍棋遞來的死刑判決書，提醒業界末日將至。此後歷經轟動世界的谷李五番棋，以及其他幾次人機大戰，我的觀點並無動搖。所以……你覺得我會理所當然的加入到聲討夢百合的隊伍中？別鬧了，支持我們這種人敲擊鍵盤的動力，要麼是金錢，要麼是「都讓你們猜到了我還混個屁」的成就感。坦率的講看著大伙兒這一邊倒的聲討，我感受到的卻是深深的幻滅與不真實。

記性好是個挺招人恨的特質，我至今記得在我上躥下跳，危言聳聽，為競技圍棋譜寫一曲曲輓歌的時候，評論區總有一股正能量的聲音，用或安慰或鄙夷的口吻矯正著我等藥丸黨的三觀。科技發展如此迅猛，未來前景如此光明，生在如此偉大的，機器能夠下圍棋戰勝人類的時代是多麼幸福。為何要與代表著科技最前沿的，象徵著人類文明新希望的人工智慧為敵？是什麼讓你如此冥頑，不肯張開雙臂擁抱新生事物？

葉公子高好龍，鉤以寫龍，鑿以寫龍，屋室雕文以寫龍。於是天龍聞而下之，窺⑽頭於牖，施尾於堂。葉公見之，棄而還走，失其魂魄，五色無主。是葉公非好龍也，好夫似龍而非龍者也。

說一些漂亮的，正確的，不用負責任的話是人的天性。比起記性好，較真尤其是跟這些漂亮話較真，無疑是個更招人恨的特質。說好的張開雙臂呢？一張外卡就讓人們迅速收起胳膊肘把手搖晃出漫天掌影。說好的機器幫助人類進步呢？現實卻是無論棋手還是棋迷，都並不真的希望看到機器與人類同場競技。比起嘴巴，還是身體更加誠實。嘲弄人性並不是什麼有意義的事，問題是身處歷史漩渦，迎來千年未有之大變局的圍棋人，究竟還有多少說漂亮話的餘地？這是我寧可招人恨也要寫作此文的根本動機。

回想當初那震撼的一幕幕，除了吃棗藥丸，我的第一感是「倘若應昌期先生還在……」。去年是四年周期的新一屆應氏杯開戰的日子，倘若應先生能夠親眼目睹，他一定會不假思索的向谷歌發出參賽的邀請函吧。即便應氏杯並無外卡規則，即便彼時應氏杯歐洲賽區已敲定人選。畢竟以應先生霸道強橫的性子，認定的事誰也別想動搖，隨你怎麼噴，愛棄權棄權。當然咯，以谷歌的做事方式怕是不會應允登場。

所以今天或許正是最好的時機。有條件出場的，並不那麼強大的AI，與有魄力推倒骨牌的企業家，正好湊到了一起。誰都明白人類與機器的對抗只是短短一瞬，AI出席人類世界大賽的這一幕註定不會成為常態。還不趁著機會難得，把該做的事情做完。現在急著欽定冠軍要被AI捲走，又如何對得起當初代表全人類抵抗硅基文明入侵的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