晝長夜短自此始：庫爾德人的新年作者：方從哲
圖1：曼比季軍委慶祝諾魯孜節。最近，全球各地的庫爾德人迎來了他們一年中最重要的節日——新年。庫爾德人的新年名叫諾魯孜節（Newroz），實質上和中國西北部維吾爾、哈薩克、塔吉克、柯爾克孜、撒拉等許多少數民族的新年——納吾肉孜節（International Day of Nowruz）——是同一個節日。
諾魯孜節深深地根植於泛伊朗諸民族共同的傳統文化，同巴比倫拜星教、密特拉教、瑣羅亞斯德教等古代宗教的關係十分密切。「諾魯孜「在古波斯語中意為「新的一天」，在原始印歐語中意為「新的光明」（New Light）；這就不難理解：為何它既是「新年」，又被古人設定在白天長度等於而又將超過夜晚長度的春分日。
隨著古代波斯帝國的強盛，這個節日被傳播到了高加索、中東、中亞和南亞等許多地區，成為許多民族共同的新年。在中世紀，受到波斯文化巨大影響的突厥人，也將其作為自己的新年來慶祝。因此，諾魯孜節現在又是一個不分民族、宗教而廣受慶祝的國際性節日，在阿富汗、阿爾巴尼亞、亞塞拜然、喬治亞、伊朗、伊拉克（庫區）、科索沃、哈薩克、吉爾吉斯、塔吉克、土庫曼、烏茲別克和加拿大等全球十多個國家和地區是放公休的國民節假日。其中，諾魯孜節的發源地伊朗等國尤其重視這個節日，每逢此節都要放上四天的長假，民間的慶祝活動更是可以長達兩個星期，大致同東亞各國的春節相類似。這樣看來，庫爾德人的諾魯孜節，既是本族的新年，又具有國際性了。
圖2：阿夫林州的諾魯孜節慶祝活動。天文上春分的日期，就像清明或中秋一樣，每年都會發生些微的變化，所以諾魯孜節的日期理論上來說就不是固定的。不過，諾魯孜節一般來說總是在3月21日或者22日。今年庫爾德人的諾魯孜節，就是2017年3月21日。庫爾德人慶祝諾魯孜節的方式，同其他各伊朗、突厥文化圈的民族甚至其他一切過新年的民族大同小異，無非是舉家團聚、唱歌跳舞、製作和布置特別的節日食品、進行各種特殊的遊戲等等。作為聖誕老人的前身，諾魯孜爺爺也會出現在千家萬戶，給孩子們送去他們想要禮物。不過，除此之外，庫爾德人還有點燃諾魯孜篝火、舉行火把遊行的獨特習俗。而這一習俗與庫爾德版的諾魯孜節傳說有關。
圖3：北敘聯邦境內的諾魯孜節紀念活動。在庫爾德人的傳說中，諾魯孜節同一位名叫「卡瓦」（Kawa/Kaveh）的鐵匠有關。傳說正是這名庫爾德鐵匠率領人民打倒了殘暴統治美索不達米亞地區的波斯國王，使包括庫爾德人在內的各族人民獲得了自由和解放。在傳說末尾，砍下了波斯國王頭顱的卡瓦爬上山頂，點燃起巨大的篝火，告訴人民殘暴的統治已被推翻。看到篝火的各族人民也紛紛在山上點起篝火，將這個好消息接力傳遍了整個美索不達米亞地區。於是，美索不達米亞人民換上色彩繽紛的服飾，載歌載舞，慶祝自由和解放。從此，人們便將每年3月21日（傳說中卡瓦殺死波斯國王的日子）作為新年，以紀念卡瓦的鬥爭。所以，在庫爾德文化中，諾魯孜節不僅是一個慶祝春天的節日，而且還包含了鬥爭和解放的意義。
圖4：伊拉克庫區人民在諾魯孜節手持火把爬上山峰，紀念卡瓦。庫爾德人在諾魯孜節慶典上還有朗誦詩歌的習俗。人們直到今天依然會在諾魯孜節朗誦17世紀庫爾德大詩人艾哈邁德.汗尼和邁拉耶.傑濟里（Melayê Ciz?r??，他出生在歷史上以雅茲迪教為國教的傑濟拉公國）等人的大作：沒有愛的火焰和光芒，沒有設計者和創世者的力量，我們就無法歡聚一堂。（光明屬於我們，黑暗屬於夜晚。）火焰聚集胸中，洗滌心靈，我對此無比嚮往。辭去舊歲，迎接諾魯孜，
此等光芒便會普照大地。
——邁拉耶.傑濟里（1570—1640）然而，同其他已經獲得了獨立和自由的民族不同，諾魯孜節不僅在傳說中，而且也在現實里意味著鬥爭。
圖5：土耳其庫區人民不顧土政府禁令慶祝諾魯孜節。在土耳其，當局長期對庫爾德人實施強制同化政策，禁止包括諾魯孜節在內的一切庫爾德語言和文化傳統。而從1980年代開始，日益覺醒的庫爾德人在庫爾德工人黨的領導下，巧妙利用許多土耳其人（在11~15世紀的土耳其民族形成過程中，泛伊朗文化起了非常巨大的作用，諾魯孜節在這一時期被引入到土耳其人中間）同樣慶祝諾魯孜節的習俗，自我組織起來，宣揚和發展庫爾德文化。對此感到恐懼的土耳其政府，竟然宣布慶祝諾魯孜節的群眾全都是庫工黨的支持者，對這一古老的慶典大加鎮壓。僅僅在1992年的諾魯孜節，就有超過90名庫爾德族無辜群眾慘遭土耳其軍警的屠殺。到了2000年，土耳其當局在來自主體民族內部的強大壓力下，被迫宣布諾魯孜節為國民節日。然而，堅持大土耳其沙文主義的土當局，又在名稱上玩弄花招，將這一國際性的節日扭曲為「土耳其民族新年」（Nevruz）；不但繼續禁止庫爾德人傳統的慶祝方式，更連它的庫語名稱「諾魯孜節」也一併加以禁止了。2008年，又有兩名庫爾德人因慶祝這一節日而遭到土耳其正義與發展黨當局的殺害。在敘利亞，復興黨當局長期奉行相對比較溫和的政策，不像土耳其當局那樣殘暴。它宣稱：只要庫爾德人不利用諾魯孜節宣揚庫爾德文化、鼓吹民族自治，它就默許庫爾德族群眾的慶祝活動。然而，既然是庫爾德族的傳統節日之一，就不可能不涉及到庫爾德文化，因此慶祝活動也就難以避免當局的嚴格限制乃至鎮壓。2008年，有3名庫爾德人因慶祝活動而被敘利亞當局槍殺。
圖6：2008年因慶祝諾魯孜節而被複興黨政權殺害的庫爾德人。
然而，土耳其和敘利亞的庫爾德人沒有屈服。他們在伊朗和伊拉克庫爾德人（他們很早以前就獲得了慶祝諾魯孜節的自由）的聲援之下，成千上萬地組織起來，聚集到一起點燃篝火，唱歌跳舞念詩越火，以此來慶祝諾魯孜節，表達自己爭取民族自由的決心。在土耳其庫爾德斯坦，在伊斯坦布爾和安卡拉，每年的諾魯孜節都成了庫爾德人和土耳其人民民主鬥爭的盛大節日。
在歐美等海外庫爾德人僑居之地，慶祝諾魯孜節則成為庫爾德僑民寄託鄉愁、聲援民族解放鬥爭的最佳方式。僅在2006年的諾魯孜節期間，倫敦一地就有2.5萬以上的庫爾德僑民參加了慶祝活動。隨著北敘利亞民主聯邦的成立，敘利亞的絕大多數庫爾德人都獲得了自由慶祝諾魯孜節的權利。2017年3月21~22日期間，包括阿勒頗、曼比季在內的聯邦解放區境內各地，都將諾魯孜節作為公眾節日加以慶祝。人民群眾紛紛走上街頭，歡度新年。為此，聯邦公安部隊各部門出動了1.4萬名以上的警力維持治安，確保了節假日期間未發生任何恐怖襲擊、重大意外事故或者特大刑事案件。
圖7：卡米什利的諾魯孜節慶祝活動。非但如此，諾魯孜節還成了全球庫爾德人彰顯民族團結、反對外來侵略和內部叛賣投降的絕好舞台。在北敘聯邦境內，人民保衛軍發言人珀拉特·詹（Polat Can）同前來援助民主軍打擊伊斯蘭國的庫愛盟敢戰士特種部隊總指揮珀拉特·塔拉巴尼在科巴尼共同慶祝了諾魯孜節，並且合影留念。而在伊拉克，庫爾德群眾也舉行了各種大聯歡，打亂了庫民黨政權勾結土耳其圍剿庫工黨的節奏。
圖8：庫工黨基地甘迪勒山區的諾魯孜節慶祝活動。春分日是一年兩個晝夜時長相等的日子之一。從這一天開始，白天將要長過黑夜。古代伊朗文化圈內的各族（包括庫爾德族在內）人民將這一天作為新年，是有其深意的，因為它寓意光明將要戰勝黑暗。現在，北敘利亞、庫爾德斯坦、全敘利亞乃至中東更大範圍內的民主革命也來到了這樣一個轉折點。我們真誠地祝願，北敘利亞的各族人民能夠像在諾魯孜節後迎來新的一年那樣，將它推向一個全新的階段。到那時，光明便將要真正地普照這塊飽經苦難的大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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