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言志怪小說《暮客棧》之 換錢

有某漢，少失學，不習一技而遊盪竟日，唯竊雜物以為資，勉強度日，故鄉里甚鄙之。

清明，皆化紙祭掃，有鄰者二三晨興欲往，某漢固相隨，鄰者恐其意在供果糕餅，遂出紙錢一刀遺之，乃徑去。之所在，鄰者皆祭掃，偶見某漢徘徊一隅，叨念不絕，細觀之，面有荒墳二，經年無主，枯蔓遍布，土陷碑斷，字跡銷磨。年長者識之曰：「是尋其祖墳也，葬一隅而久荒，與野塋混，今難辨矣。」眾聞而嗤笑。未幾煙火起，復觀之，乃見某漢對分所得紙錢，於二荒墳各焚其一，左右叩首凡九，起而去，蓋難辨其祖，竟皆祭之也。

翌日，有見某漢執百錢買酒肉並紙錢過街者，以為奇，問之何以得財，初緘口，疑為盜，乃言昨日祭掃，歸而夢，見一人揖入，自謂已故多年，蒙城隍提攜，命為銀錢吏，陽世所化紙錢皆由其造冊入賬。然其墳荒久矣，本無祭掃可享，某漢誤化紙錢，並未在冊，故二而有一為其私得，甚感念，遂來相見。又出紙錢一刀，言陽世之紙化而為陰世銀錢，反之亦然，今贈薄禮，望再化來，積百兩必以百兩返，繼而火起，紙錢化為飛灰。某漢驚而作，細嗅煙火之氣尚在而枕下猶甚，以手探之，竟得百錢，兀自有溫。聞言若此，人皆弗信，獨某漢每日之荒墳化紙，竟成功課。

旬余，有戲之者曰：「料已足百兩紙錢，孝子可得賞乎？」某漢哂之曰：「吏公託夢有言，城隍下巡，事務甚繁，待數日錢必來。」又數日，復問之：「錢到否？」某漢笑而應曰：「上使查賬，吏公以八十兩代吾賄之，須再化。」月余，問之則曰：「上使方去，已積銀四百餘，待足五百必來。」自是某漢每竊得錢物止用二三，其餘皆換紙錢化於荒塋，叩首不絕而亡顧祖墳，再問之，則曰吾已豪富，待千兩銀票來，邀汝吃酒。

期年，有好事者計其化紙所耗銀錢竟逾數十兩，笑曰：「恐已許其酆都矣。」

鬼吏化錢之說，乃一住客夜談所述，眾客聞之皆作笑談：「荒誕甚矣，世上焉有愚蒙如是者？」山客曰：「非愚蒙也，是貪也，君不見電話詐騙乎？」

by:暮語山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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