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秘而偉大！探尋人類對上古神靈的想像和英雄嚮往｜【北宋】佚名《九歌圖》

01-29

《九歌》是戰國時期的楚國詩人屈原將楚地民間的祭祀歌詩,去蕪存精,改編而成的辭章。是屈賦中最精、最美、最富魅力的詩篇，它代表了屈原藝術創作的最高成就，為後世文人騷客廣為傳誦。而將《九歌》作為畫題進行創作則應始於北宋的李公麟，自他創樣以後，《九歌》的題材便受到歷代畫家的青睞和重視。隨著時間的推移，人們對於這部經典的詮釋便不自覺地融入時代的風格與認識，在圖示的安排上不斷發生著變化。

九歌圖

北宋，佚名（傳，張敦禮）

長卷，絹本設色

24.7x608.5cm

美國波士頓藝術博物館藏

此作品舊傳為北宋畫家張敦禮繪（或為元代張渥繪），以屈原的《楚辭·九歌》十一篇（東皇太一、雲中君、湘君、湘夫人、大司命、少司命、東君、河伯、山鬼、國殤、禮魂）為題材繪製而成。

卷後有明代詩人貝瓊跋文，與其《清江貝先生文集》卷二三《中都稿》「跋《九歌圖》後條」云：「右《九歌圖》，淮南張叔厚所作以贈番易周克複者，越二十年而神氣益新。……故書以志之，觀者又可並其象而忘之雲。洪武九年歲在丙辰夏五月槜李貝瓊序。」內容一致。

畫卷有歷代鈐印：畢元審定、石渠寶笈、寶笈三編、秋颿珍賞、嘉慶御覽之寶等等。

——下面我們開始逐一詳細欣賞和了解畫卷所繪各神靈——

東皇太乙與雲中君
（畫家創作時將這兩幅篇章人物置於一幅畫面。）

東皇太乙
《楚辭·九歌·東皇太乙》註：「太乙，星名，天之尊神，詞在楚東，以配東帝，故曰東皇。」
他頭戴冠，抄手胸前，神情莊重。
雲中君
王逸《楚辭章句》題解說：「雲中君，雲神豐隆也。一曰屏翳。」
可見雲中君為一男性，是雲中之神，在神話中雲神名叫豐隆．又名屏翳。
吉日兮辰良，穆將愉兮上皇。

撫長劍兮玉珥，璆鏘鳴兮琳琅。
瑤席兮玉鎮，盍將把兮瓊芳。
蕙餚蒸兮蘭藉，奠桂酒兮椒漿。
揚枹兮拊鼓，疏緩節兮安歌，陳竽瑟兮浩倡。
靈偃蹇兮姣服，芳菲菲兮滿堂。
五音紛兮繁會，君欣欣兮樂康。
——《東皇太乙》
浴蘭湯兮沐芳，華采衣兮若英。
靈連蜷兮既留，爛昭昭兮未央。

蹇將憺兮壽宮，與日月兮齊光。
龍駕兮帝服，聊翱遊兮周章。
靈皇皇兮既降，猋遠舉兮雲中。
覽冀州兮有餘，橫四海兮焉窮？
思夫君兮太息，極勞心兮忡忡。
——《雲中君》

湘君和湘夫人
湘君是漢水之神，湘夫人是湘水之神。
畫中描繪了美麗的湘夫人思念湘君那種臨風企盼，因久候不見湘君如約聚會而產生怨慕神傷、失望、懷疑、埋怨的複雜感情。人物神情及動態生動表現出湘夫人那種馳神遙望，祈之不來，盼而不見的惆悵心情。

君不行兮夷猶，蹇誰留兮中洲？
美要渺兮宜修，沛吾乘兮桂舟。
令沅湘兮無波，使江水兮安流。
望夫君兮未來，吹參差兮誰思？
駕飛龍兮北征，邅吾道兮洞庭。
薜荔拍兮蕙綢，蓀橈兮蘭旌。
望涔陽兮極浦，橫大江兮揚靈。

揚靈兮未極，女嬋媛兮為余太息。
橫流涕兮潺湲，隱思君兮悱惻。
桂棹兮蘭枻，鑿冰兮積雪。
采薜荔兮水中，搴芙蓉兮木末。
心不同兮媒勞，恩不甚兮輕絕。
石瀨兮淺淺，飛龍兮翩翩。
交不忠兮怨長，期不信兮告余以不閑。
鼌馳騖兮江皋，夕弭節兮北渚。
鳥次兮屋上，水周兮堂下。
捐余玦兮江中，遺余佩兮澧浦。

采芳洲兮杜若，將以遺兮下女。
時不可兮再得，聊逍遙兮容與。
——《湘君》
帝子降兮北渚，目渺渺兮愁予。
裊裊兮秋風，洞庭波兮木葉下。
登白萍兮騁望，與佳期兮夕張。
鳥何萃乎萍中，罾何為兮水上？
沅有芷兮澧有蘭，思公子兮未敢言。
恍惚兮遠望，觀流水兮潺湲。

麋何食兮庭中？蛟何為兮水裔？
朝馳余馬兮江皋，夕濟兮西澨。
聞佳人兮召予，將騰駕兮偕逝。
築室兮水中，葺之兮荷蓋。
蓀壁兮紫壇，菊芳椒兮盈堂。
桂棟兮蘭榱，辛夷楣兮藥房。
罔薜荔兮為帷，擗蕙兮既張。
白玉兮為鎮，疏石蘭兮為芳。
芷葺兮荷屋，繚之兮杜衡。
合百草兮實庭，建芳馨兮廡門。
九嶷繽兮並迎，靈之來兮如雲。
捐余袂兮江中，遺余褋兮醴浦。
搴汀洲兮杜若，將以遺兮遠渚。
時不可兮驟得，聊逍遙兮容與！
——《湘夫人》

大司命
《史記·天官書》：「北魁戴匡六星，曰文昌宮：一曰上將，二曰次將，三曰貴相，四曰司命。」
大司命為掌管人生死離合壽命之神，能誅惡獲善。楚地風俗好祀鬼神，楚人以為人之壽夭必有神靈主宰，因而奉祀大司命。
畫中形像為拄杖長髯老者，正俯身安撫蒼龍。
廣開兮天門，紛吾乘兮玄雲。
令飄風兮先驅，使凍雨兮灑塵。
君迴翔兮以下，逾空桑兮從女。
紛總總兮九州島，何壽夭兮在予？
高飛兮安翔，乘清氣兮御陰陽。
吾與君兮齋速，導帝之兮九坑。
靈衣兮披披，玉佩兮陸離。
一陰兮一陽，眾莫知兮予所為。
折疏麻兮瑤華，將以遺兮離居。
老冉冉兮既極，不浸近兮愈疏。
乘龍兮轔轔，高駝兮衝天。
結桂枝兮延竚，羌愈思兮愁人。
愁人兮奈何？願若今兮無虧。
固人命兮有當，孰離合兮可為？
——《大司命》

少司命
是主管人間子嗣的神，（書中記載為一位年輕貌美的女神）。
因為是主管兒童的，所以稱作「少司命」。
秋蘭兮蘼蕪，羅生兮堂下。
綠葉兮素桂，芳菲菲兮襲予。
夫人兮自有美予，蓀何以兮愁若？
秋蘭兮青青，綠葉兮紫莖。
滿堂兮美人，忽獨與余兮目成。
入不言兮出不辭，乘迴風兮載雲旗。
悲莫悲兮生別離，樂莫樂兮新相知。
荷衣兮蕙帶，倏而來兮忽而逝。
夕宿兮帝郊，君誰須兮雲之際？
與女沐兮咸池，晞女發兮陽之阿。
望美人兮未來，臨風恍兮浩歌。
孔蓋兮翠旍，登九天兮撫彗星。
竦長劍兮擁幼艾，蓀獨宜兮為民正。
——《少司命》

東君
洪興祖《楚辭補註》云：「《博雅》曰：朱明、耀靈、東君、日也。」
東君是太陽神，是楚人祭祀太陽的頌歌。
畫中描繪他頭戴皮帽，身背弓箭。
暾將出兮東方，照吾檻兮扶桑。
撫余馬兮安驅，夜皎皎兮既明。
駕龍輈兮乘雷，載雲旗兮委蛇。
長太息兮將上，心低徊兮顧懷。
羌聲色兮娛人，觀者憺兮忘歸。
縆瑟兮交鼓，簫鍾兮瑤簴。
鳴篪兮吹竽，思靈保兮賢姱。
翾飛兮翠會，展詩兮會舞。
應律兮合節，靈之來兮蔽日。
青雲衣兮白霓裳，舉長矢兮射天狼。
操余弧兮反淪降，援北斗兮酌桂漿。
撰余轡兮高馳翔，杳冥冥兮以東行。
——《東君》

河伯
黃河水神，至戰國時代人們把各水系的河神統稱河伯。圖中他盤腿坐於龜背之上。
與女游兮九河，衝風起兮橫波。
乘水車兮荷蓋，駕兩龍兮驂螭。
登崑崙兮四望，心飛揚兮浩蕩。
日將暮兮悵忘歸，惟極浦兮寤懷。
魚鱗屋兮龍堂，紫貝闕兮朱宮，靈何為兮水中？
乘白黿兮逐文魚，與女游兮河之渚，流澌紛兮將來下。
子交手兮東行，送美人兮南浦。
波滔滔兮來迎，魚鱗鱗兮媵予。
——《河伯》

山鬼
《四庫全書總目提要》引述清人顧成天《九歌解》：「曰《山鬼》篇云：楚襄王游雲，夢一婦人，名曰瑤姬，通篇辭意似指此事。」
由此推斷山鬼即巫山女神。
畫中描繪她她手持靈芝，騎於黑豹背上。
若有人兮山之阿，披薜荔兮帶女蘿。
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余兮善窈窕。
乘赤豹兮從文狸，辛夷車兮結桂旗。
披石蘭兮帶杜衡，折芳馨兮遺所思。
余處幽篁兮終不見天，路險難兮獨後來。
表獨立兮山之上，雲容容兮而在下。
杳冥冥兮羌晝晦，東風飄兮神靈雨。
留靈修兮憺忘歸，歲既晏兮孰華予？
采三秀兮于山間，石磊磊兮葛蔓蔓。
怨公子兮悵忘歸，君思我兮不得閑。
山中人兮芳杜若，飲石泉兮蔭松柏，君思我兮然疑作。
雷填填兮雨冥冥，猿啾啾兮狖夜鳴。
風颯颯兮木蕭蕭，思公子兮徒離憂。
——《山鬼》

國殤
林雲銘《楚辭燈》：「懷王時，秦敗屈匄，復敗唐昧，又殺景缺，大約戰士多死於秦，其中亦未必悉由力斗。……《莊子》曰：戰而死者……皆以無勇為恥也。故三閭先敘其方戰而勇，既死而武，死後而毅。極力描寫，不但以慰死魂，亦以作士氣，張國威也。」
殤是指為國犧牲的人。國殤取民間「九歌」之祭奠之意，以哀悼死難的愛國將士，追悼和禮讚為國捐軀的楚國將士的亡靈。
畫中描繪他們他們身穿鎧甲，手握兵器，勇猛拼搏。
操吳戈兮披犀甲，車錯轂兮短兵接。
旌蔽日兮敵若雲，矢交墜兮士爭先。
凌予陣兮躐予行，左驂殪兮右刃傷。
霾兩輪兮縶四馬，援玉枹兮擊鳴鼓。
天時懟兮威靈怒，嚴殺盡兮棄原埜。
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迢遠。
帶長劍兮挾秦弓，首身離兮心不懲。
誠既勇兮又以武，終剛強兮不可凌。
身既死兮神以靈，子魂魄兮為鬼雄。
——《國殤》

禮魂
成禮兮會皷，傳芭兮代舞，姱女倡兮容與。
春蘭兮秋菊，長無絕兮終古。
——《禮魂》

屈原根據所祭祀神靈不同，共寫有十一篇，其中《國殤》一篇專門用於祭奠在戰爭死去將士的英靈。但現在也有學者認為，《九歌》的九是虛數，實際上有十篇，因為《禮魂》只有三句，不應該單獨成篇，是屬於《國殤》的一部分。

——張敦禮——

北宋畫家

汴梁（今河南開封）人

善寫人物，貴賤美惡，容貌可見，筆法細密，神采如生